姜艾和她一起聊着过年的打算，倒也觉得卧室暖和起来了一些。
听到大门“滴”的一声，而后是开门的声音，姜艾知道爸爸回来了。
“爸爸回来了，”姜艾冲姜大艾说，“下次聊。”
“好的。”姜大艾吐了舌头，“妈妈也得加班到很晚呢。”
姜艾结束了通话，打开卧室门，果然看到姜录走进来。
然而姜艾稍微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爸爸，你喝酒了？”这实在是一个罕见的事，姜录对烟酒这种东西还是挺排斥的。
“同事请客，稍微喝了一点。”姜录躺在沙发上，松了领口，“别管我，你写作业去吧。”
姜艾去洗手间拿了条湿毛巾，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桌上，“一会儿擦擦脸。”
姜录似乎有点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姜艾看到他亮着的手机屏幕。
那是个手机的联系人界面，写了“孙莹”，是母亲的名字。
手机显示他们上一次通话在过年的时候。
长时间的没有触碰，手机屏幕自动暗了下来，名字消失，锁上屏幕。
长时间没有听到姜艾离开的脚步声，姜录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姜艾站立在那里。
“快去休息吧。”姜录说，“不用管我。”
他这么说着，却看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没有离开，而是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这种认真过于明显，以至于他生出几分疑惑。
不仅是姜录疑惑，姜艾也非常想知道，她想知道姜录有多少次是这样的，姜录有多少个想要打过去，但是没有勇气的通话。
应该是认为她是小孩子，所以没有和她交流过这种事情。
“爸爸，”姜艾开口，她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很是自然，像是说日常的每一件普通事，“你今天喝醉了，所以你想给谁打手机都可以。”
姜录在姜艾心目中是个合格的成年人。
然而合格的大人在什么时候才能任性呢？是不是年龄拨到18那个数字就突然套上重担，一定要坚强理智起来？
姜录眼中闪烁了一下，看到女儿扭头走回卧室。
卧室门关上，桌上还放着湿毛巾，姜录伸手拿了毛巾，还是温的。
他将毛巾敷在脸上，而后在面容被遮掩的时候紧绷了嘴角。
姜艾靠在门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虽然有着和姜大艾一样的心情，想要了解真相。
但是如今她更想要改变的是痛苦过去，还活着的人怎样前行才是正确的。
偶尔姜艾也会有一些阴暗的心思，如果有个脱离于他们家人的“罪人”就好了。
现在家里的每个人都沉浸在自责当中，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
没有检查作业就放行弟弟去玩的姐姐，给了孩子自由出行的钥匙的爸爸，没有再次和孩子强调不能去河里玩水的妈妈。
如果有一个可以直截了当，可以仇恨的人就好了。
即使每天告诉着自己要积极向上的姜艾，也会一边觉得自己卑鄙，一边心中幻想着另外的结局。
太糟糕了。
-
下了一晚上的雨，到了第二天也没有停。
姜艾撑着伞上学。
这个时间点走在路上的人还是学生居多，姜艾坐上公交车，看着窗外漆黑的天。天好像还没睡醒。
下了公交车，姜艾重新撑起伞，避开人行道上的积水。
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向学校大门的方向。
姜艾盯着前面几个女生的后脑勺看，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在短发女生侧过脸后才想起，她们几个是她在甜品店见过的。
想起当时不太愉快的交流，姜艾放慢步子，决定拉开距离。
姜艾放慢步子，后面的人声音她就听得清楚。
“雨人，数学作业借我们抄抄？”是男生的声音。
雨人这个词汇实在是让姜艾耳熟，短发女生当时在说那个学习好但不合群的孩子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词汇。
姜艾回头。
看到两个男生堵住一个人的路。
被堵着的男生低着头，他向左走，那两个男生也向左走，他向右走，他们也右走。
这个动静不仅吸引了姜艾，也吸引了前面的女生。
她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姜艾，看到被堵的男生后嘻嘻笑起来，“别太过分哦！”
有了观众后那两个男生似乎更来劲了，一个男生拖住少年，另一个人则是抢了他的书包。
姜艾这才看清被围堵的人是谁，是那个戴口罩的男生。
口罩男生努力想把书包夺回来，夺走他书包的人却嘻嘻笑着着，“作业借我抄一下嘛。”
说着这样的话，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却在打开书包后手一松，将书包扔去马路上。
那个书包看着质量也不太好的样子，用得很旧，灰扑扑的颜色。
拉链被拉开，里面的书洒落出来，浸在雨水中。
“对不起哦！”两个男生响亮地道歉，而后嘻嘻笑着跑开。
口罩男生沉默着去了马路，把湿透的书包和课本捡起。
有人帮他一起捡起。
姜艾把离书包远一点的课本捡起，递给男生。
对方将书本放回书包里，轻声说了谢谢。
“他们不能这样。”姜艾开口，“你是哪个班的？你应该去告诉老师，告诉他们的家长。”
男生却摇了头。
“这是我应该受到的……”
“没有人是应该受到这种待遇，”姜艾态度坚定。
少年抬了眼，姜艾看到他眼中的黑色。
雨水未停，天色灰蒙蒙地仿佛不会再亮。
“可我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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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平行平行平行平行
口罩男孩的事情姜艾放在心里， 既然对方态度如此坚定， 那么她也不好干扰别人的想法。
来到教室， 姜艾比平时晚了一点。
陆瑶瑶看到她湿了一半的书包，有点疑惑，“外面雨又下大了吗？”
书包是在姜艾帮口罩男孩捡书的时候淋湿的。
姜艾捏了一下书包，“打伞的时候没抓紧， 伞歪了。”
姜艾身材偏瘦，说出这个事也多了几分可信。
陆瑶瑶笑出声，“艾艾，你这是段子成了生活啊，还好我们不生活在沿海那边，你怕是真能被风刮走。”
姜艾回到自己的座位。
林旭才走向这边，听到最后几个字， “谁要被风刮走？”
“姜艾，”周凯刚刚一声不吭， 但是耳朵却没闲着。
“我没有被风吹走，”姜艾忍不住争辩。
“她只是被风吹得伞都抓不稳了， ”周凯嘻嘻笑，而后在看到林旭的脸色后楞了一下，“旭哥，你昨天没睡好？”
林旭揉了一下额角。
姜艾也跟着看向林旭， 看到他眼下微微的青色，确实睡眠不足的样子。
“旭哥，”周凯嘴里完全没好话， “你该不会去偷东西了吧？”
林旭一只手拍在周凯的头顶，看到周凯龇牙咧嘴的模样，“让路。”
周凯不情不愿地挪腿，让出空位。
姜艾眨了眨眼，也有点担心林旭，但是她完全插不上嘴。
周凯被敲了一下也没安静下来，“旭哥你最近有不少秘密啊，总是一个人行动。”
姜艾跟着点头。
林旭刚开始看着周凯的时候，扯了嘴角，“我就是不想告诉你才一个人做的。”
林旭这话说得坦荡荡，周凯的好奇心完全揪起来，“给个提示呗，关于什么方面的？”
“和你没关系，”林旭摆明了不想周凯插手这事。
“那我再猜猜……”周凯说，“也和你没关系，因为你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旭和他相处的时候很随性，并没有多少掩藏的习惯。
林旭笑了一下，赞叹周凯的敏锐，“别猜了。”
周凯眼睛转了转，看到侧身过来的姜艾。
姜艾的注意力这会儿完全在林旭身上，也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周凯开了口，“那是姜艾的事？”
林旭摆手，“你别猜了。”
笑着说“别猜了”和摆手说“你别猜”是两种不同的答案。周凯放在桌上的手臂有片刻的停顿，他笑了笑，“那我就不猜了。”
姜艾完全不知这两个人在她没有看觉察到的地方达成了共识，她只惊讶林旭的状态会这么不好。
林旭并不是喜欢熬夜的人，与之相对的，他实在是很能睡觉……在各种气死老师的时间。
姜艾和陆瑶瑶曾经偷偷讨论过，林旭是不是因为睡眠充足所以皮肤显得这么水润Q弹。
“林旭你千万不要熬夜啊，”姜艾发自内心地为林旭担心，“你的脸还是很重要的……”
季远和林旭都有很多外貌粉丝，季远的人气除了长相还有他的气质加分，属于会给人以“这种人比较高级所以喜欢”的想法。
林旭就纯粹……靠脸。
他成绩不好的时候，脾气不好的时候，这张脸依旧相当夺目，看着他考分是个位数的试卷，即使是班主任倪老师也不由得感慨“林旭你可真是个美丽的草包”。
姜艾觉得，如果班级里有一个人的脸需要上保险，那这个人肯定是林旭。
林旭显然听到了姜艾对于自己脸很重要的这句发言，指了指自己的脸，“还不错吧？”
对于外貌，林旭还是很自信的。
姜艾认同地点了点头，“好看。”
林旭充满自信地哼了一声，充满着一切尽在掌控的得意。
周凯看了眼非常诚恳的姜艾，又看了眼自信满满的林旭，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如果女生能这么坦然得说出“好看”这种词汇，其实才应该惊慌。
但是这种事怕是要林旭亲自体会一番才会知晓。
上了数学课，数学老师又开始抽人回答问题，引起班级里的紧张情绪。
姜艾手里的铅笔转啊转，开始计算。
有一道大题，是有多重解法的，数学老师先点了季远，“季远，你用你的方法在黑板上写一下。”
在以前，紧挨着季远，第二种结题方法就是黎青去写。
数学老师开了口，“姜艾，你也把你的方法写上去吧。”
这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老师。
在姜艾的学习成绩稳定下来后，好几个老师都有一种，“明明这孩子以前学习也不错，我为什么没看见”的疑惑，高三后姜艾被点名的次数指数函数上升，快要赶上季远的次数，两个人也总被分配去一起做一些什么。
季远和姜艾两人站在讲台，倒是看上去相当和谐。
季远靠近姜艾，看她草稿本中的计算，“你用的什么方法？”
姜艾将本子露出来给他看，原本就靠近的两人，脑袋也凑在一起了。
周凯手托了下巴，偷瞄林旭的反应。
他旭哥不愧是他旭哥，目光刺在季远身上，“不知检点，没有男德。”
男德是个什么鬼东西，周凯手上的笔抖了抖。
姜艾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此刻她正在眯着眼睛看季远算出的结果是否和她相同，在确认过数字后松了口气。
季远明显听到她的叹气，忍不住轻笑一声，“对自己自信点。”
“如果我是你，我也自信，”姜艾忍不住嘟囔，“可惜我是姜艾，所以我得和你对一下答案。”
季远唇角弯了一下，没有看她，已经在黑板上写下数字，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如果我是姜艾，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对的。”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姜艾握了粉笔的手在触及黑板的时候停下，看向季远不远处的半张侧脸。
他唇角是温柔的笑意，好像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充满着迎刃有余的温柔。
姜艾想起她和季远还没说过几次话的时候，两人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季远走在前面，她沿着他的脚步跟在后面。
那是夏日的晚上，她踩着别的教室从玻璃透在走廊的光亮色块，忽明忽暗。
那时候季远对她来说还是神秘又疏远的，不小心撞上他，脸颊是夜晚的凉风也没有办法吹散的温度。
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在仰望着他了。
如果你知道在平行于这个宇宙的地方，存在另外一个世界。
在另一个世界，我们相恋了。
你会怎么看？
你会觉得天方夜谭吗？你会觉得难以接受吗？
你还会这样……这样温柔地看向我吗？
姜艾垂了眼，在黑板上写下一行行数学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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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平行平行平行
姜艾和季远的答案当然都没有什么问题。
从讲台上走回自己的位置， 姜艾看到林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