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好春光——云拿月
时间:2019-10-25 08:22:23

  “是。”
  “让人多注意点,有什么事立刻告诉我。”
  “好的。”
  高行答得老实,不敢惹他不快。心里腹诽多多,却也不敢说出来。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这些助理,难呐。霍总明明在意得要命,还摆出这幅样子。这些天在公司住,往常雷厉风行手腕利落的人,发呆频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也只有他们汇报太太每天在家做了什么的时候,霍总的脸色能好看点。
  可苦了他这个助理,衣服一次性拿完不让,非得每天让他跑一趟,这头被霍总折磨得大气不敢出,那边到喆园去,还得看太太的冷脸。
  他真是无处可诉,他每天往外拿衣服,太太看他就像看杀千刀的偷家贼似得,他要是走慢点,估计能死在那儿。
  今天就更绝了。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桌上明明没有药的……太太一来,感冒药发炎药都摆上了。也不知是哪个副助被临时支使去买的,哎。
  不过程小夏那边最近好像也不好过,想到她和自己倒苦水的几次,说是餐厅里的事,以往太太最上心,结果找她一说,碰了一通软钉子,被斥:“店长经理都在干什么?这点小事还要你来问我?!”
  不是他一个人遭殃。有人陪着受罪,总算是稍微平衡了那么一点。
  高行坏心地想着,脚下生风一般离开霍观起的办公室。
 
 
第42章 
  路秾秾后知后觉,那天从越城回来的车上,霍观起话里话外吐露的受伤,不只是短暂的情绪,
  他们在他办公室里不欢而散,她气冲冲离开,过后他也没有联系她。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连续多日。她甚至要上网才能看到他的消息。
  他参与了科技交流会、他出席了商业论坛晚宴、他和行业大佬会面互相交换意见和看法……
  行程满满,霍观起忙得脚不沾地,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好像只有她陷在难言的情绪中,没兴趣吃喝,没心情玩乐,连找上门的邀约都推了好几个。
  唐纭第三次约不到她,在电话里质问:“你窝在家干什么呢?出来啊,今天人特多,来喝酒!”
  路秾秾兴致缺缺:“不了,懒得去。”
  “你是懒得还是不敢?”唐纭在那头调侃,“别是霍观起管得严,你不敢出来哦?用不用这么二十四孝好妻子,天天待在家给他做饭你就不闷?”
  路秾秾无话可答。做饭?霍观起好久没回来,别说在家做饭吃饭,她连人都没见着。至于管得严……路秾秾自嘲一笑。
  “我不来,你好好玩。”
  心情不好,她不多说,直接了当挂断电话。
  傍晚,路秾秾正等着看上门的高行这次编什么借口——他每回来拿衣服,不是说今天霍观起在加班开会,就是说哪个开发案没有定下,为霍观起不回家找了无数理由。
  何必呢。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在闹别扭。
  门口传来响动,入目的身影却不是高行。路秾秾刚做好冷淡表情,脸上一怔。
  回来的是霍观起。
  她下意识提步朝那边走了两步:“你……”
  霍观起神色浅淡,说:“我回来拿东西。”
  路秾秾怔住。
  拿东西?她以为他愿意和她好好谈一谈。
  霍观起说着上楼,进书房找东西。路秾秾跟在后头,见他取了印章就要走,当即上前拦住。面对面静滞几秒,她忍着气,道:“吃饭没?我煮点东西吃?”
  霍观起说不用,“我回公司,现在就走。”
  脚下绕开她。
  路秾秾提步挡上前,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也不说,躲着她,不见她。
  “你气我没有告诉你去检查的事,我可以道歉,你……”
  “不是因为这个。”霍观起打断,定定看着她,“不止是因为这个。”
  路秾秾一噎,等他下文。
  他说:“早前你说等将来时机合适,就考虑结束这段婚姻。我承认当时答应你是我口是心非,我以为时间久了,我做得够多,一点一点,你总会愿意重新来过。”
  “是我错了。”
  “你去医院检查告不告诉我,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不接受这段婚姻,也根本不愿意接受我。”
  路秾秾脸色一白。
  “过得不开心我也想和你过。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只想到自己,想着我能接受所有不和睦,却忘了你的心情。”
  霍观起很久没有说这么长、这么多的话,“你是不愿意的。”
  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路秾秾觉得指尖发凉,站不住,只想找个地方躲开。可她没有动,还是听见了不敢往下听的内容。
  霍观起说:“路华凝和隋少麟的事,你做的很好。你已经学会放手,或许,我也该放下。”
  心怦怦直跳。
  耳边骨膜躁动,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倒流,呼吸灼热得让路秾秾觉得气闷,难受。心像一团棉花,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下子,用力地陷下去。
  “霍观起——”
  她僵硬地看着前方。
  想伸手,霍观起已经提步,从她身边走过去。
  “剩下的事我会让高行处理。”
  他只扔下这句。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包含了无数种含义,路秾秾大脑当机,反应不过来。
  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下。
  ……
  霍观起回过家的第二天,高行再度出现。不是来帮霍观起拿换洗衣物,而是来送东西的。有大件有小件,其中珠宝几乎可以用系列命名,全都和墨涅有关。
  不是墨涅设计的,就是他曾经的藏品。
  高行告诉她:“您以前说过喜欢墨涅的风格,这些年,霍总到世界各地出差,只要遇上了就一定会买下。”
  除此之外还有画,出自国内外不同风格不同流派的各个画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她喜欢的。
  满满当当摆在厅里,看得人眼花缭乱。
  “本来霍总是想等婚礼办完之后,再慢慢让人搬来。”高行这样说。
  路秾秾艰难出声:“他这是什么意思?”
  高行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说:“霍总说,这些都给您。”
  路秾秾握紧手心。
  “还有一样东西——”高行顿了顿,神色犹疑,但还是开口,“霍总不让我告诉您,不过我想,太太您应该知道比较好,所以偷偷带来了。”
  满脑子都被眼前的东西和霍观起的态度占据,路秾秾连疑惑都慢了半拍。
  高行拿出一叠纸张,递给她。翻开一看,里面记载的都是她这些年公开的行程,诸如出席各大活动以及拍卖会、晚宴之类。
  “这些东西别人看不懂,您应该是懂的。外人都说霍总不愿意见您,但实际上,每一回为了见您一面,他都花了不少心思。”
  高行语气缓慢地说。
  “您会出席的场合,他哪怕没时间也会特意空出时间赶去。”
  但每当路秾秾知道霍观起“突然”要到,便会立刻更改行程。这纸张里记录的,不知有多少次他都扑了个空。
  霍观起从没不想见路秾秾。是一直都想,但她躲他,而能见的场合,就像唐纭的生日,她必定得出席,躲无可躲,霍观起不想她为难,为了让她自在,反而选择特意避开。
  高行一直都知道这些,以往不论,单就提到这些事,多少也替自己老板不平。
  “……他从没不想见您。”
  路秾秾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东西,每一桩她的活动之后,打了勾的,他都“突然到场”,打了叉的,则是没有去,而画了圈的,比如唐纭那年的生日会,便是不想她为难而选择了避让。
  路秾秾心里难受不已。
  高行不再多言,道:“霍总说,财产分割会请律师处理。”
  路秾秾捏紧文件,双眼微红地瞪向他:“让霍观起来见我!”
  “太太……”
  “你让霍观起自己来跟我说,否则什么都别谈!”
  ……
  两天之后,路秾秾见到了霍观起。
  傍晚暮色映入屋内,给所有物件蒙上一层昏黄。
  路秾秾问:“你要跟我离婚?”
  霍观起说:“是你想离。你一直都想离不是吗,最开始是你提的,你在做准备,也是你给自己留的后路。”
  有一口气在支撑着自己,尽管眼睛像犯了沙眼,干涩过度,痛得想流泪,路秾秾还是竭力忍了住。她凝视着霍观起,只问:“你想跟我离婚?”
  “……”
  没有应答,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说啊,你想跟我离婚,是不是?”
  霍观起不看她,眼神在空气中,有无数个着落点,就是不在她身上。
  路秾秾执拗地一如当年,那时候逼问他为什么躲着自己,现在换了个问题,却忽然感觉时间从没走远,那一天是什么心情,此刻只比当时深刻百倍。
  心被拧成一团,破布还能挤出水来,而她的心什么都不剩。
  眼里只有他冷漠的脸,平淡的表情。
  他不看她。
  他看也不看她,眼睛里没有她的影子。
  眼泪唰地掉下来,路秾秾固执地问:“霍观起,你想跟我离婚?”
  鼻尖泛红,匣头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眼泪汹涌如潮水,顷刻将她眼眶这两道堤防淹没。喉咙里热热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含糊不清。
  “你说话啊……”
  是他要跟她结婚的。
  是他说,哪怕做一对不睦夫妻,也想和她过一辈子。
  是他……
  明明都是他,分开这么多年,突然又重新回来她的世界。她都准备好孤独一生,他却还要让她把持不住,坚守不了,饱尝内心的谴责,动摇着一步步向他靠近。
  现在,他却来说他要成全?
  “房子,车子,我名下的东西,你喜欢的都可以拿去。”霍观起面向窗的那一侧开口,“所有流动资金一分为二,除去霍氏的资产,其他东西你都有份。”
  路秾秾很想蹲下,捂住脸不让人看到自己崩溃流泪的样子,但她只能低下头,留住最后一丝体面。
  “好……”
  他还在说,细细地说着所有的一切该怎么分。
  路秾秾视线模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看不分明。他们同床共枕用过的被子、枕头,谈心时坐过的沙发凳、摆过成对酒杯的矮桌。浴室是共用的,衣柜里还挂着他们的衣服,她的梳妆台在对面,清早化妆晚间护肤,她坐在那儿,经常能透过镜子看到路过的他。
  还有,还有……
  这座房子里,每一样东西都属于他们两个人。
  短短几个月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打上了他和她的烙印。他口中所说的切割,轻飘飘两个字,却有种让人骨和肉生生分离的痛楚。
  “……你如果还有异议,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霍观起停了停,叫她,“路秾秾?”
  路秾秾几乎喘不过来气,背过身,满面泪痕。她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了。我找律师跟你谈。”
  说着,她低着头绕开他要走。
  霍观起一把拉住她。
  “你在这里住,我走。”
  “不用了。”路秾秾深吸一口气,脸偏向另一侧不肯让他看到,鼻音浓重,“你留下吧,这是你的房子,我出去。”
  霍观起不放手。
  眼睫还是湿的,她哭得晕乎乎,皱起眉,威胁的声音显得十分没有力道:“松开。”
  霍观起不说话,就那么用力抓着她。
  “放手!霍观起,你放开——”路秾秾甩手挣了挣,音量没控制好,带得情绪又有些泛滥。
  毫无防备地,霍观起一把拽过她,将她扯到怀里,抵在胸前。
  她脸上都是眼泪。
  路秾秾慌了一刹,别开头:“松手!”
  她越是试图挣扎,他搂得越是紧,两道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路秾秾挣脱不开,颓然地低下脑袋,被困在他的手臂和胸膛里哭出声。
  “很难过?”他问。
  她掉眼泪,没说话。
  “那你知不知道,我也很难过。”他说,“你随时都在想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也会难过。”
  路秾秾哭花了眼,满屋子里只有她的哭声。
  霍观起看了她许久,抬起手,一下一下抚掉她的眼泪。
  “你恨了我十年,刚刚那一刻,有没有比这十年更恨我?”
  “心里疼吗?”
  “是不是喘不过气……”
  他一边说,指腹一边摩挲她的脸颊,冷淡的眼里渐渐浮起强硬之色。
  “我不想和你离婚。”
  他终于答了。
  语气刹那放软。
  在路秾秾泪眼微睁的时刻,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将泪痕触碰干净,“你可以继续恨我怨我,不管你以后怎么怨恨,永远都别想和我撇清关系——”
  那双眼里黑沉沉一片,疯狂、执拗,最终落在她唇上,细细描摹嘴唇每一寸。
  霍观起抱着她,不愿有片刻放手。她被禁锢在他的怀中,背后何时变成柔软的薄被,记不清楚,只知道他深深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路秾秾……”
  属于他的气息,轻轻拂在她脸颊一侧,鼻尖贴着鼻尖,而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痛苦。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