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好春光——云拿月
时间:2019-10-25 08:22:23

  季听秋缓缓睁眼,盯着前方,视线却没有焦点。
  他知道蒋浩在想什么,何止,其他人都是那样想的。
  就连他自己一开始也以为路秾秾是那个意思,后来发现并不。路秾秾对他,从来不是女人对男人的态度。
  她看他的眼神里,根本没有欲|望。
  ……
  唐纭和张玲珍陪路秾秾一起来的医院,接到霍观起的电话后,路秾秾就让她们两人先回去了。
  和季听秋说完话从住院部出来,一眼就看到霍观起的车停在医院外的大路上。
  坐进后座,司机掉转车头。
  路秾秾好奇:“你怎么应酬到这么晚?”
  霍观起道:“聊事情聊得久了点。”稍作停顿,又问,“你呢。”
  路秾秾下来的时候想了说辞,含糊道:“嗯……有个朋友身体不舒服。”
  “朋友?”
  “嗯。”
  “很熟?”
  “还好吧,不算特别熟。”路秾秾边说,捏了捏后脖颈。
  晚上本来打算出来放松,结果发生这么多事。没太注意霍观起的表情,她往后靠,昂了昂头,小范围地舒展筋骨。
  见她面露疲惫,霍观起便没再说话。
  到家,路秾秾第一时间去洗澡,恨不得立刻洗完睡下。
  半个小时后从浴室出来,霍观起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手里翻着财经杂志。
  这个角落她极喜欢,风大雨大的时候待不了阳台,她就会在窗前的这处喝下午茶。
  手机在沙发椅前的矮圆桌上,路秾秾边擦头发边走过去。
  霍观起眼皮未抬,淡淡道:“有新消息。”
  “嗯?”路秾秾还没坐下,俯身拿起手机,摁亮一看,预读界面是季听秋发来的微信,说是明天出院。
  她下意识瞥了眼霍观起,敛下眸用指纹解锁,点进微信,未读数字一消,她便没回复,直接将屏幕摁熄。
  冷不丁地,霍观起开口:“很严重吗。”
  她一愣,刚想问“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
  霍观起缓慢抬起眸,看着她问:“他叫季听秋?”
  “你……”
  “手机亮了,无意中看见的。”他说,“没有偷看你的**。”
  路秾秾握着手机,有点怔,思考该怎么回答。
  却不想,霍观起不用她解释。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关照他,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他那张脸?”
  只这一句,路秾秾便知他什么都知道。
  “你派人查我?”
  难怪!他晚上来接的举动找到理由了。
  什么顺路?怕是特意来检查。
  路秾秾脸色铁青,将毛巾重重一甩,扭头就走。
  霍观起抛下杂志跟上来,拽住她的手腕,往怀里拉。
  “放开!”路秾秾微愠,手腕试图从他掌中挣脱。
  “我不过是说一句,你至于这么大脾气?”霍观起拧眉。
  她冷笑:“我私下查你你开心?你看到他那张脸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霍观起攥紧她的手,将她拽到身前,道:“你稍微有点动静,嚼舌根的人就少不了,这些事情哪里需要查?”
  路秾秾闻言一顿,别扭地别开头,不看他。
  眼微闪,霍观起把话头引开:“今天晚上的饭局霍见明也在,还没散席的时候,他特意来和我说你在味品芳有动静,一直怂恿我去瞧瞧。”
  “他怎么知……”路秾秾下意识脱口,问题没问完,自行打住。
  霍见明和霍观起针锋相对,肯定时刻关注着他。霍家人大概都已经晓得他们结婚的事,这么一来,会盯到她身上很正常。
  今晚的事里头,说不定还有霍见明的手笔。
  “上一次他就有意在我面前提了天赫娱乐,说听到很多你的事情。”霍观起默了默,低声说,“你真为他好,就不该和他走得太近。”
  没有背景的普通人,一不留神就成了炮灰。
  他们如今是夫妻,霍见明将他们当成一体针对,焉能知道他就不会拿季听秋开刀?
  路秾秾动了动唇,哑然无言。
  ……
  是夜,两个人各自占据半边床。
  路秾秾背对霍观起侧躺,黑暗之中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可安静得过了头,她反而无法入睡。
  先前那番谈话没头没尾地结束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生硬。
  霍观起洗漱完径自躺下,而她更是早就闷头装睡。
  脸贴着丝滑的枕面,路秾秾心里乱糟糟一团,自己也理不清。
  想来想去,太多的事情在脑海里翻腾,莫名升起烦躁之意。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在黑暗中低得发沉。
  “……我和他并不是那种关系。”
  霍观起不知有没有睡,也不知是否听见。
  房间里静得很,静得吓人。
  就像陷在这张柔软大床里一样,一点一点的,路秾秾感觉自己的心,也陷入不知名的地方。她紧紧闭着眼,手拽紧床单。
  就在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霍观起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知道。”
  就是知道,否则季听秋还能好好的?
  路秾秾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他的回答,那三个字,在心里过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慢慢地,思绪就这样散开,一切在睡眠中混沌。
  这一夜,她睡得不怎么好,离天亮还有很久,突然就在一片漆黑中醒了。
  月光透过窗洒在地上,她出神地盯着看,想起从前。
  和霍观起初见的那一年,她一个人住在春城世纪的别墅里。
  照顾她的两个阿姨有天闲谈,说后面那幢别墅新搬来的主家,姓霍,有个上高中的儿子。男孩十几岁的年纪,过得很不容易。
 
 
第9章 
  中学时的路秾秾处在叛逆阶段,不愿和舅舅一家一起生活,借口离学校近,坚持要在春城世纪的房子里独居。
  舅妈戴芝苓没办法,只好请了两个人照顾她,都是年纪四十上下的阿姨,负责给她做饭、搞卫生、料理起居琐事。
  一住就是几年。
  高二前的暑假,她独居的别墅后面,搬来一户姓霍的人家。
  路秾秾第一次听见霍家的事,是家里帮佣的两个阿姨闲谈,说这家姓霍的条件明明很好,却对读高中的儿子不怎么样。家里大人和十六岁的男孩前后脚出门,车经过小区门口,碰见了像没看见,径直开过他身边,也不说停下载他一程。
  有时大人外出不在,按钟做事的帮佣下班,那男孩就被关在家门口,等到半夜人回来了才进得去。
  初时路秾秾没往心里去,阿姨们感叹那家做的不该,直说孩子可怜,她只当闲话听的。
  世上这么多人,哪个容易?
  第一次真正见到霍观起,是在一个太阳灼热刺眼的下午。哎呀偷偷从大门跑出去,路秾秾穿着凉拖,出门去找。
  绕了两圈,在小区里离家不远的亭子旁找见。
  彼时霍观起坐在亭外墙边荫蔽下的石凳上,穿一身蓝白色休闲装,那双眼睛幽深漆黑,瞳孔里藏着化不开的浓郁,冷冷粹粹,空气中晃荡的热气到他面前仿佛也会自行绕开。
  他清瘦的脚踝露在外,白色的鞋洗得一尘不染,如同第一眼给人的印象。
  哎呀守在他身边,左右绕来绕去,尾巴高竖,冲他摇晃不停。
  被热情的金毛打扰,他微低下头,抚摸它的脑袋,有那么一瞬冷意变淡,甚至让人觉得有几分柔软。
  他随手放在一旁的书本被风一吹,书页哗啦啦乱了。
  路秾秾看了两眼,很快回神。她一直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率性而为,随心所欲,更别提叛逆的年纪,被人形容骄横任性也毫不在意。
  当下,她沉声喊:“哎呀——”
  趴在对方脚边摇尾巴的哎呀朝她看来,霍观起也看过来。
  少年面容沉静,他有很长很长卷翘的睫毛,和骨节分明匀称的手指。看向她的眼神,无波无澜。
  路秾秾微抬下巴,皱眉把不动的哎呀喊回来:“快过来,乱跑什么?”
  哎呀站起身,迈开步伐,一摇一摆回到她身边。
  她蹲下,摸它的脑袋,不太高兴地说:“别看见人就凑上去好不好,你怎么这么随便,谁都给摸?下回再这样扣你口粮!”
  话里意有所指,她略带不满,瞥了霍观起一眼。
  霍观起仿佛没听到她不客气的话,不作回应,平静地拿起书继续看。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一个暑假,路秾秾像这般在小区里碰见他好几次。几乎都是在那个亭子旁靠墙的石凳上。有时是下午,有时是傍晚。
  哎呀对他有种着了魔般的热情,每回她牵着哎呀出去散步遛弯,只要遇见他,哎呀就想往上冲。如果不是绳子牵着,分分钟就要扑到他面前。
  她不得不费劲拉住。而哎呀被绳子限制了行动,便一个劲地冲他摇尾巴。
  霍观起没有和她说过话,除去第一次,也没有再摸过哎呀。偶尔遇见,看两眼,只看狗不看她,权当她不存在。
  每回哎呀想去他面前,回了家,路秾秾就减它当天的零食,一本正经地蹲下指着它警告:“你往他那扑,就没零食吃,记住!”
  哎呀懵懵懂懂,看着零食流口水,可下一回遇见,照样兴冲冲朝他直奔。
  再有接触是路秾秾接到路华凝电话的那天。不到五分钟的通话,坏了她所有心情。她烦闷待不住,出门玩了一天。
  回家已是晚上,快十点半,经过亭子时,发现霍观起又坐在他的老位子上。
  捧着盒桂花糕吃到一半的路秾秾被吓了一跳,脚步停下,朝路灯下的人看了又看。
  安静间,脑子里突然想起阿姨们说的话。说他家里大人不在,帮佣的阿姨下班也不在的时候,他回得晚就会被关在外面。
  路秾秾觉得奇怪,主动开口:“喂,你干嘛不回家?没带钥匙啊?”
  坐在凳上的霍观起缓缓抬眼,没回答。
  路秾秾走近一步,皱眉道:“跟你说话呢!”
  他还是不答,下一秒,站起身走了。
  路秾秾甚少被人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晾着,暗道这个人脾气古怪生硬,莫名其妙。她抓起一块桂花糕,对着空凳子恨恨咬一口,迈开大步回家。
  就不应该跟他讲话。他回不回家,待在哪,关她什么事?
  心里腹诽过,很快把这件事以及这个人抛到脑后。
  直到暑假结束前,某天路秾秾上阁楼去找旧物。别墅房间多,但她最喜欢顶上的阁楼,特意弄成储藏私人物品的地方。
  阿姨们知道这是她的“私密空间”,除了每个礼拜打扫一次卫生的时候,平时从不进来。
  路秾秾在阁楼里翻箱倒柜地找,想找那枚她根据喜欢的风格亲手diy做的手镯,打算过几天戴上。
  经过窗边,不经意间瞥见后面院子里的人影。
  阁楼窗户的方向正好对着霍家。
  枝桠间树叶将阳光摇晃成斑驳碎片。霍家院子里,霍观起正跪在门前。
  路秾秾看得发愣,以为眼花,趴到窗户玻璃上仔细瞧,发现不是错觉。她心下诧异,连找手镯的心思都淡了大半。
  半晌,愣愣地继续翻,在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手镯。
  找完该回房才是,路秾秾心里却莫名惦记不下。她下楼,到一楼去,阿姨在厨房准备食材,晚上给她炖汤。
  在客厅晃了半天,她还是没忍住走进厨房。阿姨见她打开冰箱半天没关,问她找什么。
  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找吃的。”说着拿了根巧克力棒。
  路秾秾站着不走,靠住冰箱门,佯装无意问:“你们上次说后面的那家……他儿子,是怎么回事啊?”
  阿姨闻言,嗨了声,“还不就是那样。明明挺有钱的,又不是没有条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苛待儿子。真是俗话说的好,一旦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
  咬下一口巧克力棒,酥脆酥脆,路秾秾听阿姨讲。
  “我之前买菜的时候和他家做事的人碰上,聊了几次。人家都看在眼里。那夫妻两个,自己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都是顶好顶好的,到儿子身上就舍不得。”
  “别家条件比他们差上一些的,没他们那么有钱的,这个岁数的男孩该有的不也都有?什么游戏机、名牌鞋,怕是样样都比上了。他们家别说名牌,家里司机都不给孩子用。我听他家做事的人说,平时在家都没听那男孩大声说过话,安静得要命,这一看就是被拿捏的咧……啧啧。”
  阿姨摇了摇头。
  路秾秾想到遇见他那天晚上的情形,便问:“那他被关在外面是怎么回事啊?家里没人,他自己不能用钥匙开门吗?”
  阿姨洗着食材道:“院子外面的大铁门不是要刷卡嘛,咱们院子前的大铁门,晚上你睡了都是关着的。那个卡没给他呀。”
  “找物业加一张不就行了?”
  “是啊,加一张就行的事,就是不给人家弄。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故意忘记。那当后妈的不把人放在心上,他亲爹又不管,家里干活的都是出来打工挣钱,谁敢多嘴。”阿姨冲路秾秾小声说,“这都算好的,听说有时候还受罚呢!”
  路秾秾怔愣地眨了眨眼,“他们家没有别的人吗?都不管?”
  “不知道啊,好像是还有别的人,可能不住在一起管不了。但是我听着他家爷爷什么的,像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上心。”阿姨叹道,“不容易啊。”
  巧克力棒只吃了一半,嘴里腻腻的,路秾秾突然没了胃口。
  阿姨见她要上楼,叫住她,关上龙头,擦干净手,给她弄了一碗冰凉解暑的甜点,另加一碟刚烘焙好的点心,让她吃:“这个饼干是我下午做的,已经放凉了,不热,你垫垫肚子。巧克力要少吃,不好吃那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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