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好春光——云拿月
时间:2019-10-25 08:22:23

  路秾秾长长抒了口气,稍坐片刻,走出客厅。书房里的谈话没兴趣,厨房里的人太讨厌,她一个人晃到门外,在草坪前的木凳上坐下。
  抬头朝斜前方看,能看到另一座房子,那是她的住处。
  自从高中毕业,那座别墅就被空置,好久没有回来过。路秾秾看得发愣,从现在想到过去,又从以前想到现在。
  不知多久,阿姨出来叫她,说太太等她吃点心。
  路秾秾扭头应好,拍拍衣摆,起身入内。
  “跑去哪了,我一出来没看见你。”赵苑晴笑着招手,“来,快来吃点心。”
  路秾秾笑说:“去门口转了转,吹吹风。”
  两人虚与委蛇地应付彼此,一时间热络极了。
  路秾秾意思意思尝了口她做的点心,味道非常一般。见阿姨端来两碟切好的水果,不想再跟赵苑晴比假笑,立刻放下点心,自告奋勇拦下,“我来我来。”
  她接过其中一盘,送去书房。
  书房在二楼,敲门三声,里面让进。
  开门一看,霍观起和霍清源一里一外分列书桌前后,正坐着谈事。
  “阿姨切了水果。”路秾秾近前,将碟子放桌上。
  霍清源道:“你也坐。”
  路秾秾忙摆手。
  还是霍观起点头示意,她见状,才扯了张椅子坐到他身旁。
  生意上的事聊得差不多,霍清源问起他俩的生活。
  路秾秾笑道:“挺好的。”
  说话间,不经意瞥见墙上挂的画。
  她一愣。
  初时以为眼花,路秾秾蹙了蹙眉细看,发现没看错。
  墙上挂的那副是《胜意图》。
  霍观起当初在拍卖会上拍下的两件拍品,一是送给她的宝石胸针,另就是这幅水墨画。
  那厢霍清源悠悠颔首:“过得好就好。”
  下一句,问起路闻道夫妇,“你舅舅他们还好吗?”
  路秾秾从水墨画的惊讶中回神,又觉霍清源那句“过的好就好”语气古怪,暗暗蹙眉。嘴上平静地答:“舅舅舅妈身体很好。前阵子我们回去,舅舅他提到您,说下次有空一定要和您喝两杯。”
  她对墙上这幅图印象深刻。
  当时胸针被霍观起拍走,她心里记恨,两件拍品的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绝不可能认错。
  况且“胜意图”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就在画的右下角,难不成霍观起买了真品,他爸还在书房挂个赝品?
  ……霍观起买画送他爸?!
  按照当初不闻不问放养他的情况看,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
  心里这么想,面上不能表露,路秾秾规规矩矩地陪着聊了一会。
  四点多,其他霍家人到了。
  老爷子霍倚山、大房的霍泽海夫妇以及霍见明,所有人坐下,不到十个,这便齐了。
  路秾秾对霍倚山的印象就是严肃,不怒而威,再加一个不苟言笑。结婚前见的那一次,饭桌上对她态度还算和蔼,却也令人亲近不起来。
  有老爷子在,除去性子冷淡的霍观起,其他人脸上都只见笑,大伯母和赵苑晴这会儿分别拿出准备的首饰当做见面礼送路秾秾。
  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教人看了仿佛是个多么美满和谐的大家庭。
  一餐饭,路秾秾吃没吃多少,笑得脸快僵了。
  霍见明给她倒酒,还好霍观起有良心,挡下来:“她不喝酒。”
  “不喝?”霍见明睨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那真可惜,还想和弟妹喝两杯。”
  路秾秾但笑不语,不接他的话。
  家宴尾声,路秾秾吃得差不多,借口接电话,出去吹风透气。
  才在门外坐下没两分钟,霍见明不知怎么跟出来了。
  “弟妹好兴致——”
  路秾秾回头见来人,蹙了蹙眉。
  那天季听秋在饭局上被灌酒的事,八|成和他脱不了关系。她连笑都懒得笑,敷衍道:“大哥兴致也不差。”
  霍见明沿台阶而下,悠悠道:“你和观起结婚,快有半年了吧?这桩婚结得好啊,爷爷把镶水开发案都交给了他,他真是好福气。”
  路秾秾面不改色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要有福气那也得有本事才行。”
  “弟妹是真不知道?”霍见明走到她身边,看她两秒,眯眼道,“他出色归出色,要是没规规矩矩连结婚都照着爷爷的标准来,爷爷可没现在这么放心。”
  不等路秾秾说话,他又道:“这婚一结,继承人的位子几乎是板上钉钉,以他的性格,能牺牲婚姻做交换,实在不容易。”
  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句句都在挑拨离间,就差把“搞事”两个字写在脸上。路秾秾眸色一沉,冷道:“大哥话这么多,不如去爷爷面前说说看?”
  霍见明脸色变了变。路秾秾懒得理他,转身走人。
  “你以为我骗你?”霍见明在她背后道,“爷爷因为婚事这点一直有所担忧,怕他重蹈覆辙,直到你们结婚以后才开始放权给他。你以为他为什么结婚?”
 
 
第12章 
  路秾秾没有理会霍见明,在台阶上稍驻片刻,头也不回地进门。
  没几步,遇上出来找她的霍观起。
  他朝外看了眼。
  “怎么了?”
  路秾秾不欲多言,只道没事,“进去吧。”
  家宴结束后。
  回去的车上,霍观起问起这个插曲:“霍见明和你说了什么?”
  路秾秾轻垂眼睫,道:“没什么。”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她佯装没有感受到他的视线,微微侧过头,闭目养神。
  其实霍见明说的那些话,她并非完全不知道。
  如果她没有和霍观起结婚,结婚的就该是她哥路君驰。
  霍观起的橄榄枝递的正是时候,对他对路家都是有益的事,于是水到渠成。
  利益不利益,他们双方,还不都一样有自己的私心。
  ……
  路君驰回国正好赶在“newl”餐厅开业前两天。
  路秾秾亲自去送邀请函——当然,主要目的还是见见许久不见的兄长,顺便刮刮油水。
  别说,邀请函设计得别具一格,确实花了点心思。路君驰拿在手上打量两眼,但没敢打包票:“我不一定能去。要是有工作,可能就不到场了。”
  路秾秾不高兴:“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不是我敷衍你,是真的,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路君驰收好邀请函,摸摸她的脑袋,“我保证到时给你送份厚礼,行不行?”
  “呿”了声,路秾秾禁不住笑了,暂且放过他,“那你这次回来有没给我带礼物?”
  “当然有。”路君驰早有准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新提了辆车,送你。”
  路秾秾眼一亮,接过钥匙,拿在手里把玩几秒,笑着挨到他身边,用肩膀撞他的胳膊:“那你车库那辆蓝色的兰博基尼……”
  路君驰睨她,失笑道:“给你开。都给你,好了吧?”答应得半点没犹豫,却板起脸叮嘱,“但是绝对不准和那些飙车的鬼混,否则立刻没收。知道吗?”
  “知道知道!”
  路君驰比路秾秾大两岁,性格板正,成熟稳重。小时候他们兄妹关系不算太好,路秾秾张扬好动又爱惹事,中学开始就搬出去一个人住,一周只回路家一次,见面次数不多,感情想好也难。
  后来她高中毕业,开始愿意主动亲近他们,路闻道夫妇本就疼她,她和家里人的感情也就慢慢升温。
  这些年,外人看她跋扈轻狂,路君驰却觉得自己妹妹懂事不少。虽然具体哪里懂事,他也说不上来,反正极其不爱听人在面前说她不好。
  “你餐厅开业,霍观起会去吗?”路君驰话锋一转,问道。
  路秾秾笑意稍敛,“不会。”
  “你没邀他?”
  她默认。
  路君驰道:“怎么不邀他,你们结婚的事情还对外瞒着?”
  “难不成要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家里人知道不就行。”路秾秾道,“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婚礼年底才办,等办了再说。”
  路君驰语气委婉地劝:“结婚了,别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要学会经营夫妻关系。”
  “我知道。”路秾秾撇嘴。
  路君驰为人上进,做事认真,能用十分劲的,就绝不会用九分半。他读书时成绩优异,毕业后进入恒立,很快就成了路闻道的左膀右臂,一心事业,这些年连女朋友都没空谈。
  他一直不喜与那些游手好闲混日子的二世祖们为伍,霍观起这样的人,自是十分得他欣赏。
  路秾秾这桩婚姻,他们心知肚明,开始的并没有那么美好。
  恒立集团主业是地产,近两年恒立医药渐渐势大,派系争斗愈发严重。医药内部,西风大有压过他们本家主枝这股东风的苗头。
  路闻道的本意是借儿子路君驰的婚姻巩固力量,结合外部进行抗衡。属意的亲家乃是医药行业巨头,谁知半路突然杀出霍观起。
  霍氏在医药领域比他看中的岳家稍逊些许,但真正并不差多少。且霍氏其他方面的实力,不是别人轻易比得上的。
  霍观起提出愿意和路秾秾结婚,就像瞌睡送来枕头,路闻道犹豫又纠结,他不想让路秾秾为家里牺牲婚姻,更怕她难过。
  思来想去,勉强开口提了一句,不想,路秾秾竟应了。
  不是她就是路君驰,总会有一个。
  为此,路君驰差点和路闻道吵架,事成定局后,便越发心疼路秾秾。一边是疼爱的妹妹,一边是欣赏的同辈,婚都结了,路君驰自然希望他们能过得好。
  “你和霍观起……”路君驰又要问,被路秾秾打断。
  她不爱听,烦闷道:“一直把他挂在嘴边,你这么想他下次约他,我不来了!”
  “好好好,不说了。”路君驰只得不再提。
  ……
  和路君驰见过面,路秾秾十点回喆园,霍观起比她还晚些。
  第二天上午,路秾秾难得在他之前出门。
  霍观起在沙发上问:“去哪?”
  “餐厅马上要开业了,我过去看看。”她说着,拎包跑得飞快,转眼就下了楼。
  这些天她一直在折腾邀请函,霍观起看见好几次,连梳妆台上都放着。
  和她交好的唐纭等人均在邀请之列,唯独他,没听她提过一字半句让他出席露面的话。
  霍观起沉默着,端起咖啡。
  ……
  “newl”开业当天,包括唐纭在内的一众好友,都被路秾秾请来店里吃饭。
  唐纭带了两个小姑娘一起,是博唐新签没多久的艺人,说让见见世面,省得出席活动露怯。都知道路秾秾和唐纭关系好,两个姑娘对路秾秾十分客气,一口一个“秾秾姐”。
  一连几天路秾秾都在“newl”设席,重金请来的厨师团队手艺高超,朋友们帮着宣传,许多和她没什么交情的圈里人,也常来捧场。
  朋友一多,不可能只吃饭,每回都有人张罗去玩,不到十二点根本回不了家。路秾秾实在玩不动,设了几次宴后终于消停。
  不过饭还是要吃。
  路秾秾对自家餐厅的热情尚未消退,别人不请就请唐纭,一到饭点,她就把唐纭带去自己店里,唐纭跑都跑不掉。
  周末这天又约,唐纭知道她在兴头上,且菜品味道确实不错,没有拒绝,只道:“但我得先去探个班……你在哪?不然这样,你陪我一起去看一眼,然后我们再吃饭。探班很快,一会就完事。”
  路秾秾欣然同意,好奇道:“你去探什么班?”
  “上次那两个小姑娘你不是见过,她们在拍同一部现代戏。”唐纭说,“别家推新人,工作室老板什么的去了好几趟,剧组关系搞得好的不得了。张姐让我也去走一走。”
  张姐说的是张玲珍,上次季听秋的事,出了不少力。
  路秾秾和唐纭说定,唐纭开车来接她。
  坐进副驾驶,路秾秾立刻拿出手机点单:“片场地址给我,我点些饮料点心让人送过去。”
  唐纭侧眸瞥她,比了个大拇指:“贴心小秾。”随即报出地址。
  拍戏的地方在正光路上的一间民宿里。她们一到,外卖后脚也到了。
  早在片场的张玲珍招呼大家吃东西,一边领着她俩进去。
  路秾秾跟着唐纭,在一迭“谢谢唐总和路小姐”的声音中,踏入拍摄现场。
  给导演等人送的是单独的吃食,路秾秾像唐纭家属似得,陪着问候,开场很是热络了一会。博唐的两个小姑娘穿着剧里的衣服,喊了声秾秾姐,冲她笑得分外甜。
  “还劳烦你们特意跑一趟,都坐都坐。”导演资历深,能请来拍这部戏,还是看中间牵线的人面子。想来今天拍摄顺利,心情不错,饶有兴趣地开玩笑,“路老师也来了,要不要客串一下?”
  路秾秾佯装苦恼:“这可不巧,最近胖了点,等我瘦两斤,您一个电话我立刻来。”
  导演和在座人都被逗笑。
  唐纭算是为公事,路秾秾坐了片刻,和唐纭说了声,出去透气。
  一层一层逛,到三楼,见有阳台,提步走进朝阳的房间。
  房里靠墙立着一面唱片柜,一列列摆得满满当当,她不由近前细细打量。
  唱片年份从九零年代开始至今,有许多曾经的经典老唱片,然而越至当下,耳熟能详的就越少。
  看着看着,路秾秾的指尖划过某处,蓦地停住。将指下的专辑抽出来,封皮上印有一张称不上熟悉也不陌生的脸。
  龙飞凤舞的“言”字占据整个封面左侧一半,走笔营造出一种泼墨山水画的恢宏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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