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我们篡位吧!——三月蜜糖
时间:2019-10-26 08:21:47

  门口有人轻声敲了敲门,吕文登咳嗽一声,便见一个内侍进来送了一壶清茶,临走之时,又把灯芯修剪一番,反手合了房门。
  檐上那人从后窗一跃而入,背部着地,滚了几圈,没出半点动静。
  吕文登吹了烛火,那人猫腰躲在柱子后面,他从胸前掏出一本册子,吕文登连忙收好,外头传来几声猫叫,冷戚戚的,听了叫人无端战栗。
  “这是你此前托我保管的东西,如今见了皇上,你也好亲手交给他。
  殿下吩咐,此次行事,务必切中要害,一招制敌,万不可优柔寡断,错失良机。”
  这人便是萧子良,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那些衙役的出现在他们的预料当中,可是凭空冲出的黑衣杀手,完全让他们摸不清头绪。
  虽隐在暗处,却不敢冲动插手。
  否则,齐王也不会受伤。
  吕文登点点头,从登州一路颠沛到京城,中间苦头磨难,他比谁都清楚。那些想要取他性命的人,若非误以为他已经坠入山涧,恐怕还会布下阴诡陷阱,等他自投罗网。
  想活下去,便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
  “萧大人放心,吕某知道如何去做。这本册子记录了去年年尾到今年年初我与御史台往来通信,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对簿公堂。”
  萧子良听他说完,又掏出另外一本磨破了皮的册子,无比慎重的嘱托道。
  “这件事我之所以现在同你讲,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要想事成,缺一不可。
  当年修筑燕海堤坝,绵延数百里的工程,有人做了细账,当中是谁中饱私囊,一清二楚。殿下要你呈交给皇上,就说逃亡途中有人塞给你的。”
  “谁?”
  萧子良抬眼看了下房梁,压低声音回他,“不必问是谁,总归是个死人,开不了口了。若皇上问你,只说什么都不知道。”
  账本是从几波人手里抢回来的,记账人一家都被灭了口,太子跟高相派出去的人,虽然没能找到证据,可还是一把火了将那家人烧成了灰烬,什么都没留下。
  吕文登匆匆翻看了几页,神色愈加冷凝,“真是贪得无厌,不知廉耻...”
  燕海堤坝出问题,是早晚的事。
  “我先走,这几日都会有人暗中保护你,不必担心。”
  萧子良将要飞出窗外,吕文登忽然拉住他袖子,声音有些颤抖。
  “我若办好这些事,可否放过我的妻儿老小。”
  萧子良愣住,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不光你的妻儿老小没事,你还会升官发财,放心好了,殿下从不慢待良臣功臣。”
  窗户掀开又咔哒一声落下,冷风吹进衣领,吕文登吁了口气,将册子赶忙放进胸前,外头时不时传来走动的声音,承德殿气氛如同数九寒天,冰的彻骨碎心。
  胡茂带着几个大夫从燕王府赶到齐王府,几个盒子装的满满的,全是鹿茸人参之类的补品。
  刚一入门,便看见陆玉安在外厅来回踱步。
  “殿下,人带来了。”
  陆玉安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三人,客气道。
  “若能治好皇兄,赏黄金百两。”
  三人目目相觑,都不敢接话,方才齐王府的府医出来了,同为医门,道行深浅彼此熟悉,他都看不好的病,在场的便没人应声。
  “进去吧。”
  短短的三个字,却带了一些疲惫沮丧。
  胡茂合上门,沉声与他禀报,“殿下,那些黑衣人与衙役肯定不是一伙的,衙役身上还有黑衣人的剑伤,只是我们暗中跟了太子高相这样久,若是他们出手,我们不会一点都没察觉。
  衙役是受京兆尹差遣,咱们这位京兆尹大人,左右不站,唯恐湿了羽翼。
  高相是暗中从他下头动的手脚,冯参军派的衙役。”
  陆玉安冷哼出声,负手站立,“京兆尹大人精明的很,冯参军派兵一事他充耳不闻,就算将来东窗事发,也不过办他一个治下不严,无论如何都连累不到他。
  我倒是想看看,这位京兆尹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明确态度,不再含糊其辞。”
  胡茂顿了顿,虽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欧阳坚和萧子良认为,此事蹊跷,查不到源头,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齐王殿下。”
  “齐王?”
  陆玉安猛地一震,眸中瞬间由暗转亮,又忽然熄了下去。
  胡茂善看人脸色,见此情景,亦猜测陆玉安必然也有过这种怀疑。
  “齐王殿下不是没有动机,而是一直隐忍不动。
  今夜的黑衣人来的实在匪夷所思,而且他是冲着皇上去的,根本无心应付吕文登。
  偏偏那么巧,齐王替皇上挡了一剑,这一剑挡得好,没了嫌疑,多了同情与赏识。殿下,皇上与你们出行,本就是极为隐秘之事,外人根本无从掌握行程。
  你与皇上一同进了流芳阁,若论嫌疑,齐王殿下首当其冲。”
  陆玉安闭上眼睛,心中的怀疑渐渐成形,一开始慌乱,无心去整理思绪,如今看来,齐王果真对太子恨之入骨。
  这代价太大,稍有差池,便会丢了性命。
  “流芳阁现下什么情景?”
  “宫中有人过去传话,太子连衣服都没穿好,便被扶上了马车,一路直奔城门,想是去凤仪殿了。”
  陆玉安思量了半晌,房内没有动静,那几个大夫想是与府医一样的看法,尽人事,听天命了。
  “等天蒙蒙亮,派人去宫里传话,就说齐王伤势过重,望皇上亲临。”
  胡茂瞅了眼外面,深蓝色的夜空已经挂了些许黄白,点缀的星星仿佛悄悄藏了起来,薄雾笼罩,有鸟虫开始啼鸣。
  这马上就要天明了。
  承德殿内
  晋帝居于殿中座上,右手捏着左手的虎口,胸腔仿佛烧了一团火,冒不出去的浓烟呛得他通体难受。
  殿内跪了一个人,穿着素白的衣裳,发上只着一支玉簪,从进入殿门到现下,那个脑袋就没抬起来。
  “去哪了?”
  高皇后见状,连忙解释,“太子诚心祈福,在东宫跪的久了,耽误了时辰,故而才会来迟。”
  刘仁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想恐有大事要发生。
  晋帝抬眼,冷冷瞥向高皇后,“太子自己不能回话了?还是皇后觉得,朕说的话,草草应付便是。”
  “皇上,臣妾从未有如此想法...”
  “太子!”
  一声厉喝,吓得陆玉明连忙抬起头,晋帝深深吸了口凉气。
  陆玉明双颊泛红,眸子里浑浊不堪,穿了素衣露出的那一截脖颈,还有些零星的痕迹。他想起流芳阁内,金缕衣,俏佳人,奢靡做作的淫/乱放/浪。
  “父皇,儿臣在。”
  双手贴于额上,陆玉明猛地磕了下去。
  “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回父皇,儿臣一直在东宫禁足,为百姓祈福。
  灾民流离失所,瘟疫横生,儿臣不能为父皇分忧,心中实在惶恐不安。”
  “说起灾民,朕想起今日高相与我说的燕海海溢一事。听说是你临危授命,令登州知府向内迁徙了百姓,避免了伤亡?”
  陆玉明一脸正色,端了身子跪直,“儿臣职责所在。尚书令顾宝坤当年任工部尚书之时,曾经主修燕海堤坝,当时工程巨大,耗时耗力。
  顾宝坤曾跟儿臣说过,虽有堤坝,可燕海可能发生难以预估的海溢,远非堤坝能阻挡的住。
  故而儿臣自作主张,利用私库,提前迁走了登州百姓,还请父皇治罪。”
  陆玉明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晋帝听了,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来。
  他从案前起身,慢慢踱步到陆玉明跟前,用力拍了拍陆玉明的肩膀,浑厚的掌心扣上去,仿佛能把他压进地砖里似的。
  “朕的好孩子!”
  高皇后抿起嘴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一声狂笑,在偌大的承德殿内显得突兀而又恐怖。
  紧接着便是啪的响声,陆玉明被扇倒在地上,半边身子磕的发麻,脸被擦破了皮,他惊惧的爬起来,声音干涩。
  “父皇,父皇息怒,儿臣做错了什么,还请父皇明示。”
  高皇后扑通一声跟着跪倒,眼角扑簌簌的落了泪。
  “皇上,若是要训诫太子,大可不必当着人,臣妾退下便是。”
  刘仁海喉咙哽住,不由得偷偷看向晋帝。
  那人满是怒气,隐隐的带了嘲笑讽刺。
  “若是不给太子留颜面,如今这承德殿内,早就围满了文武百官,宫女内侍。皇后,你真是给朕生了个好儿子,普天之下,绝无仅有啊!”
 
 
第49章 
  陆玉明硬撑着,赶紧站直,重新跪倒他跟前。高皇后一面擦泪,一面轻轻吸了口气,还好,闻不出酒气。
  “皇上,臣妾不服,若有人诬陷太子,也要给他反驳的机会,太子勤勉了这些日子,不能被有心之人...”
  “有心之人?”晋帝难以置信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跟刘仁海对视,那人讪讪的低下头,不敢去搭话。
  “朕眼睛没瞎,不需要别人构陷。
  太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登州一事,果真如你所说?”
  陆玉明下意识的向高皇后求救,却被晋帝挡住了视线,他抬起头,有些焦躁不安。
  纵欢在身体内还未完全消减,那种感觉如同千百只蚂蚁啃噬,又痒又疼,空虚得恨不能将人揉成灰火。
  “皇上,太子自小忠孝老实,他......”
  “闭嘴吧,皇后!”
  晋帝猛地挥了把广袖,高皇后躲避不及,头上的步摇叮铃一声,落到地上,红宝石掉了下来,手掌正好摁在簪子上,戳的皮肉生疼。
  “父皇,儿臣,儿臣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儿臣不知有谁在父皇面前挑唆寻衅,搬弄是非,儿臣冤枉!”
  “冤枉,朕倒希望你是冤枉的。”
  晋帝背着手,刘仁海望了眼门外,悄悄走过去与那内侍碰了面,然后一脸惶恐的三步并两步,跑到晋帝面前。
  “皇上,齐王殿下不好了!”
  ......
  从陆玉容开府建牙之后,齐王府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
  门外候着四五排婢女小厮,低眉顺眼,晋帝身后跟着几个太医,皆是行色匆匆。
  天色将明,屋檐上开始落雨,清透的雨丝打在砖瓦上,滚成一缕一缕的交缠,由疏及密,嚓嚓的坠落在廊上,门口的侍卫手持长剑,一派肃杀之意。
  太子悄悄昂着脖颈看了一眼,也不知怎的,腹内忽然涌起一股怪异的焦热,细细的游走于四肢百骸之间,让他不由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从宫里出来,被冷雨淋得清醒了许多,此时却犹如吃了迷糊药,神思渐渐恍惚错愕,眼前的情景愈加重叠晕眩。
  他用力抠着大腿,疼痛中找回些许清明。
  晋帝满是担忧,床前伺候的芍药和花枝,乖顺的站在屏风旁,手里捧着空碗,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陆玉容很安静,连身子都没有翻动,青灰色的脸死气沉沉,晋帝握住他的手,忽然忍不住湿了眼眶。
  “敏之,朕冷了你十几年,不是一个好父亲。”
  刘仁海微微提起眼角,燕王陆玉安杵在门口,神色冷凝,他咳嗽了一声,两人对上目光,其中含义不得而知。
  “你跟容妃很像,外柔内刚,朕知道你委屈,所以你得活下来,朕会给你一个公道。”
  太子身子一颤,额头冒了细密的冷汗,他干哑着嗓子,方要开口,却见晋帝闭了眼睛,而后斜视向他。
  “还不跪下!”
  太子右脸颊还有些红印,他抽了一下,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跪在一个瘸子面前。
  “父皇,齐王怎么了?”
  他殷勤的走上前,却被床上那人的脸色吓了一跳,腿脚忍不住打颤,脸上不自觉带了一丝惊惧的紧张。
  “皇兄,父皇今夜遇刺,是齐王替父皇挡了一剑,生死不明。
  我已着人连夜审讯,为首的衙役供出了冯都尉,冯都尉受不了刑罚,又咬出了顾宝坤,顾宝坤...”
  “严刑之下,屈打成招,短短几个时辰,怎能下此定论?!”
  陆玉明神色一凛,直接怼向杵着的陆玉安。
  “皇兄何不听我说完?”
  陆玉安越是冷静沉着,陆玉明便觉得事态愈发恶劣,他攥紧了手掌,眯起眼睛,强力压下腹内的燥热。
  “你这些话,留着跟刑部和大理寺去说,现下与我纠缠,有何意义?事情没有定论,却要干扰父皇的圣心,燕王殿下,怎的这般不稳重?”
  陆玉明转过身,忽然觉察出不对劲,厉声问道,“你审问冯都尉?你有什么权力审问他?要审也得刑部和大理寺,你...”
  “朕给他的权力!”
  晋帝放下陆玉容的手,双目睥睨,声音浑厚而有威严。
  “丢人丢到朕眼里了,太子,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父皇,儿臣不明白,到底儿臣做错了什么,齐王兄遇刺,与儿臣无关。儿臣恳请父皇,公允起见,将犯事之人交给刑部和大理寺。”
  晋帝看了眼陆玉安,心头的那一丝怀疑瞬间而过,房中燃着的熏香浅淡沉缓,让人跟着平息下来。
  “你当真不知?”
  陆玉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狠决坚定,“还望父皇还儿臣公道,莫要上了小人的当,不明不白判儿臣的罪。”
  “皇兄,我方才并没有说其中有你?我只是,提到了顾宝坤顾大人...”陆玉安拎起嘴角,心里满是不屑。
  陆玉明慌了短暂的片刻之后,抬眼对上那人,“如此便是最好,父皇,您今夜误解了儿臣,定然是受小人挑唆,若是查出事情真伪,还请父皇严惩。”
  晋帝抬起头,看了眼房梁,忽然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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