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娇(重生)——半月初九
时间:2019-10-26 08:25:10

  魏延怒气腾腾地瞪着宋彧,却只换来宋彧的但笑不语。
  薛绾并未察觉到空气中那股争锋相对的气势,依旧埋头苦吃着。
  不过——她是真的很饱了啊,望着那只替她源源不断夹菜的修长玉手,薛绾心中哀叹。
  那日薛绾只记得自己吃了很多很多,不过魏延带来的金乳酥还未来得及尝到一口,便被宋彧以她吃不下的原由赐给了林夏。
  望着林夏那副窃喜的模样,薛绾只觉得异常心痛。那可是御膳房做的金乳酥啊,她昔日在相府中也是半点都未曾吃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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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魏有俗,女子成婚的第三日,需携夫君回门。
  薛绾一大早便被霜降和晴初二人拉起来梳妆。
  坐在妆奁前,小姑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姑娘,今日可是回门的日子,您可要提起精神些。”霜降替薛绾顺着乌墨的青丝,柔声说道。
  薛绾垂眸,神色恹恹的。
  她也不想啊,要不是昨夜怕自己睡熟了又做出什么难堪的事,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她又何必在临睡前喝那么多的醒神的茶水,结果直接一夜干瞪眼到天明了。
  好不容易等宋彧先起了身,想着自己可以再睡会儿,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便被霜降和晴初从榻上揪了起来。
  现在她可当真是又累又困呀。
  “嗯…”薛绾应声,杏眸半垂着,白嫩的小脸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霜降和晴初只能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倒是放轻了不少。
  乌软墨发之间簪着一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发缀一色宫妆千叶攒金加以点饰,玉白细腻的颈项上围着一圈乳白珍珠璎珞,珍珠圆润光泽,趁得少女粉腮红润,肤色莹莹。
  薛绾着一袭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外罩一件藕荷色累珠掐花对襟外裳,腰佩环宇。少女身形窈窕纤弱,素腰不堪盈盈一握。
  正所谓颜如玉,气如兰。姑娘这些年来生得愈发是冰肌莹彻,柔弱无骨;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了。
  待薛绾出了院子,便有下人来传。
  随人匆匆上了马车,才知宋彧已候自己多时了。
  紫檀木的马车朱丹其毂,朱轮华毂,外悬四盏青玉紫竹灯,漆红得车门上嵌着折枝花掐丝珐琅琉璃片,内置黄花梨透雕鸾纹案几,两面壁橱,壁橱搁置一盏磁刻鸳鸯小鼎,正燃着清淡沉沉的三匀香。
  案几两旁是古香缎的软塌,软塌上还置着品竹色的漳绒软枕。
  宋彧半卧在榻上,长指微屈,手臂撑着太阳穴处,乌墨的青丝垂直胸膛,遮住了半张脸,另一半可见的苍白俊脸依旧不见血色,狭长的凤眸半阖,眼眶下的乌青似是比昨日又重了些。
  听到薛绾上车的响动,宋彧这才睁了眼。
  “来了。”宋彧淡声,眼底微凉。
  “嗯。”薛绾软声应着,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
  话音将落,一时有些静默。
  薛绾低头,玉白的小手胡乱揪着怀中的漳绒软枕,想着宋彧眼下的乌青,似乎重了不少。
  “你…昨夜未睡好吗?”薛绾抬眸看向宋彧,眼底浮现一丝忧色。
  “尚可。”宋彧垂眸,敛去了眸中墨色。
  “是不是我昨夜扰到你了。”小姑娘粉嫩的指头相互戳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我一向如此。”见薛绾似有不信,宋彧静了片刻,“我睡眠向来浅薄,一般两个时辰足以。”
  宋彧的嗓音淡淡,面色也是不惊不扰。
  “两个时辰!”薛绾惊呼,她可是睡五个时辰也不嫌多的人,难怪娘亲和二姐姐总说她惫懒了。
  思罢,小姑娘托腮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劝劝宋彧:“你眼下乌青太重,想必是睡得太少,以后还是尽量早些睡吧,那些书白日也是可以看的啊。”
  薛绾秀眸雾蒙蒙的,认真盯着面前的宋彧。
  宋彧神色微怔,墨眸定定,轻轻应了一声。
  “我母亲有一味很管用的安神香,我今日便问她要些,你睡前点上便是。”薛绾眨了眨眼,一派天真的模样。
  一路上小姑娘就围着宋彧嘘寒问暖,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鸟。
  宋彧淡淡听着,眼底的神色却是愈加复杂。
  纷纷落落的枫叶在川阳古道上铺满了厚厚一层,马蹄落下,如同烈火过境,燃起了阵阵漩涡。
  ……
  相国府。
  在宋彧随父亲去书房谈事之后,薛绾便和母亲去了祖母的院子。
  老夫人看到薛绾后,顿时热泪盈眶,双手握着薛绾的小手后,拉着小姑娘坐到了软塌上。
  “我的满满啊,祖母这几日可是无时无刻都在念着你啊。”老夫人垂泪,心酸地叹道。
  “祖母,满满也好想您。”薛绾抱住老夫人,娇小的身子埋在祖母的怀里撒娇。
  薛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伸手揉了揉薛绾柔软的发顶。
  “绾儿,宋彧对你可好。”薛夫人说罢便红了眼眶。
  “娘亲,宋彧他对我很好的,您和祖母就不要担心了。”薛绾娇声应道,连忙拉过薛夫人的手,轻轻抚了抚。
  “我瞧着我的满满倒是瘦了些,瞧着小脸怎的不似先前那番肉嘟嘟了。”老夫人捏了捏薛绾的小脸,心疼地叹息道。
  薛夫人听罢立刻看向小姑娘,盈盈柔目又流下了两行清泪:“都怪娘亲无用,让绾儿去受苦……”
  “哪有嘛…”薛绾揉了揉自己肥嘟嘟的粉颊,对自己的娘亲和祖母甜甜地笑着,杏眸弯成了两个小小的月牙,“快看我的肉,可还有这么多么呢!”
  小姑娘一番天真的模样倒是逗笑了二人。
  “今日可是满满回门的好日子,你可要不哭了啊,免得惹得满满伤心。”老夫人看了薛夫人一眼,佯装生气道。
  薛夫人笑了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轻轻揽住了薛绾。薛绾有心疼,连忙拿出了帕子替薛夫人拭去了脸颊上的泪迹。
  “还是绾儿懂事。”薛夫人哽咽。
  “二姐姐如今在宫中如何?”薛绾抬眸问道。
  “你二姐姐去了尚服局的司衣司,现下担任掌衣一职,在宫里还有贵妃娘娘帮衬着,我倒是安心了不少。”薛夫人柔声,“原先你姑姑是帮你二姐姐谋了个清闲差事,你二姐姐性子倔,偏要去司衣司谋职,固执得很呢。”
  “唉,你二姐姐自小便要强,我就怕她在宫里过得不顺心。”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哎呀,你们就放心吧,二姐姐从小就厉害,可从未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薛绾提到薛绯便是一脸惊慕的神色。她自小就佩服二姐姐,上一世二姐姐没能完成她的愿望,这一世一定要完成。
  “对了,娘亲,你的安神香还有吗?”薛绾忽然想起了要香的事,连忙问道。
  “还有许多呢,大夫说我在孕期不能闻那香,我便许多时日未点了。”薛夫人回道,“怎么,绾儿,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满满难道也睡不好?”老夫人担忧地问道。
  “不是我,不是我!”薛绾连连摆手,“是宋彧,他总是睡不好。”
  薛夫人一听是宋彧,面色顿黑。
  “绾儿你还为他着想起来了,他睡不好便睡不好就是,何苦念着他。”
  “娘亲,你就把那香分我一点点嘛。”薛绾拉着薛夫人的衣袖软绵绵地撒娇道,杏眸湿软,委屈得像只小奶猫。
  “你就给满满一些便是,难为她还来求。”老夫人慈爱地笑道。
  “是是是,你们呀,一老一小都来说,我又如何不敢拿呢,不然回头绾儿要说自家娘亲小气了。”薛夫人被逗笑,随后便吩咐善春将香拿了过来。
  “谢谢娘亲。”薛绾娇娇地在薛夫人的怀里蹭了蹭,白嫩的小脸笑意娇软。
  用完午膳后,宋彧便领着薛绾启程回府,薛夫人将梓薛绾送到马车上便一路抹着泪。
  “满满啊,要是在那边过得不开心一定要回来找祖母啊!”老夫人不舍的握住了薛绾的小手,眼神慈爱。
  “嗯嗯,祖母,满满会常来看您的。”薛绾眉眼弯弯,像个雪白干净的瓷娃娃。
  目送着提督府的马车远去,薛轲这才扶着薛夫人进了门。
  “宋彧今日同你说了什么,竟在书房谈了那么长时间,连绾儿你都没能顾的见上几面。”薛夫人柔声问着,神色微疑。
  “宋彧今日说了那王卯在京州郊外私建府邸一事,还提了好些物证给我。”薛轲正色道。
  “宋彧竟将此事都告诉你了,那你现下当如何?”
  “自然是向陛下告发王卯,王卯支持的是太子一党,若是能借此机会除掉他,太子就失去了一条左膀右臂,势必会元气大伤。”薛轲沉声,年色微肃,“如今看来,这宋彧倒是颇有诚意,若是他真能助延儿登上王位,那么这条路我们走得便是对的。”
  薛夫人闻言,眼眶又微微泛起了红晕:“你别说了,你越这样说,我就越觉得对不起绾儿。”
  薛轲听罢连忙将薛夫人搂进了怀里,柔声抚慰道:“夫人,若想成大事,自然是有舍有得,绾儿自当是理解我们的。”
 
 
第33章 芙蓉糕
  大魏乾嗣三十七年,八月十五,中秋佳日。
  相国薛轲擿揭发尚书王卯私建外邸一事,正言,当朝尚书王卯利掌科举一职,饱其私囊,损公肥私。贪赃舞弊,枉法徇私,位其下级者,皆行贿受贿,因公假私。坊间传言,贪污小吏皆尊其为“太上岁。”
  魏帝在朝,勃然大怒。下令株连王氏一族,族中妇孺皆未能避。
  据言,菜市斩首,血流成河。
  ……
  密州近日频发鼠患,恰时正逢秋收,粮食皆遭盗鼠洗劫一空,百姓苦不堪言。且天公不作美,大雨倾盆数一月,鼠疫爆发,密州百姓多皆因其丧命。
  朝有薛轲进言,魏帝上朝数日,皆不能解。
  后以平章政事方成谦自荐赈灾密州,遂解。
  ……
  昭乾殿。
  金漆青龙八窍香鼎里燃气了袅袅馝齐香,殿内云雾缭绕,芬韵幽幽。
  “不知陛下召微臣何事?”宋彧垂首,面色恭敬,眉目低敛,肤色苍白。
  魏帝推了推面前的描梅紫砂茶盏,“这是东林十三郡新贡的庐山云雾,你尝尝。”
  宋彧俯身,捏住了杯盏清浅地饮了一口,“不愧是山水奇秀的东林十三郡,果然名茶辈出。”
  魏帝朗笑,让宫人都退了出去。
  “密州鼠疫一事,爱卿可有良策?”魏帝抿了一口,抬头望向面前神色淡漠的男子。
  “微臣以为平章政事高才捷足,拔犀擢象,是为良选。此去密州赈灾,陛下大可安心。”
  魏帝闻言,嘴角浮现一丝讳莫的笑意。
  “爱卿当真以为如此?”
  “陛下何出此言?”宋彧敛目,长睫微掀,开口道:“还是陛下另有安排?”
  “爱卿一向心思缜密,不如猜猜朕是何意?”魏帝抬眸,眼底一抹深色。
  宋彧皱眉,墨眸沉沉。
  “陛下既然如此发问,其实微臣确有一疑。”宋彧说罢朝魏帝作了一揖,“之前在朝上,太子曾多次自荐,为何陛下还是派了平章政事前去密州?”
  “你也认为朕应该派太子去?”魏帝挑眉,嗓音微扬。
  “臣以为太子有治世之才,旁人自当避让贤路。”
  “正是因为如此,朕就更不能让太子去。”
  宋彧眉心微蹙:“陛下何解?”
  魏帝摇头笑笑,“如今朝中党派林立,他们以为朕不知,朕又如何不知。”
  “正是因为有人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才会想尽办法削掉太子的势力。”
  宋彧眼帘微垂,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陛下是指薛相国?”
  “王卯被处死,薛氏一族得势,最记恨的是何家?”魏帝又问。
  “太子?”宋彧答。
  “错,安家。”魏帝沉声,“安、方两家表面迎承太子,实则自成一派。”
  “所以陛下不愿太子去密州是怕太子引火烧身,派平章政事则能让薛氏一族将矛头对准安、方两家,从而使有太子养精蓄锐之机。”宋彧抬眸,定定地看向魏帝。
  “爱卿果是通透,不过此话对也不对。”魏帝笑言。
  宋彧微疑。
  “方成谦要去,你也要去。”魏帝看向宋彧,“不过他在明,你在暗。”
  “陛下的意思…是要微臣监视平章政事,伺机集罪?”
  魏帝闻言但笑不语。
  ……
  提督府。
  川凌书房。
  宋彧坐在书桌前,眉目清墨,神色颇有几分慵懒之意。白皙修长的玉指随意拨弄着桌上的玉兰花,嫣红的薄唇微微抿着,含着一抹凉薄的笑意。
  “陛下果真是想让薛、安两家鹬蚌相争,最后让太子渔翁得利。”一面色俊朗清秀的男子长身玉立地站在书桌前,声色皆带几分冷意。“不愧是皇帝,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说话者正是宋彧府上门客,秦怀瑾。
  宋彧闻言轻笑,苍白妖冶的面上浮现昳丽的笑意,眼尾处的泪痣红得刺目。
  “既是一国之君,城府又如何浅薄,旁人斗个鱼死网破皆是在他所料,不过是为了太子铺了条上位的血路罢了。”
  “我蛰伏这些年也只换来他的几分信任,多是靠得还是这张七分像她的脸。”宋彧勾唇,神色有些讥讽。“真不知这陛下是绝情还是痴情。”
  “那陛下派大人去密州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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