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车子尾部的重量稍小了一些。
车子的晃动,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厉害了。
看到,现在这个年轻人的方法有效,那个老人也抽出自己腰间的皮带,把自己的手也绑在了车子的扶栏上。
“你们都听我的,我也是最后一个走。咱们一个一个的过去,不要争,不要抢
两分钟的时间我们都能出去。“
老人的衣着大多宽松,扯掉了腰带之后,外裤掉了下来,他那条红彤彤的秋裤就露在了外面。
“七十三八十四,我就不信咱们今天迈不过这个坎了!”
路俏把自己为这辆车子所承担的住的石头都扔到了山崖下面,刚刚这辆车的那几下震动,不过是她扔掉了石头所带动的。
后来爬到车顶上的人也像第一个人一样,目瞪口呆地只能看着她的动作。
那些石头在她的臂弯间,轻巧地仿佛气球一样。
林卓他们这时也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却只能停留在塌方的地方之外,看着路俏一个人站在车顶动作,碎石还在往下掉,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上去之后不会受伤,何况,看她的动作那么游刃有余,别人上去了大概只能帮倒忙。
蓝嘉看到从车里爬出来的人多少都带着雪血,赶紧拿出了备用药箱。
她的动作却被从车上跳下来的方来来制止了了。
“刚出来的都是没什么大碍的。医药有限要留给重伤的人。”有丰富战场经验的方来来这么说着,递了两瓶水给蓝嘉,“咱们带的水够多,让他们喝点水就好了。”
“路前辈为什么不把这个车从废墟里拖出来?”对路俏的力量已经颇有体会的林卓有些不解,现在她的样子也太笨拙了一些。
“怎么拖?”方来来指了指那水裹着泥沙滴滴答答的山崖。
雨越来越大了,悬崖之外一片灰蒙,什么都看不清楚。
“根本没有施力点,我曾祖奶奶又不会飞。”没有了翅膀的救世主,就算依旧强大,却还是有稍觉无力的时候啊。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公输全全与公输钱已经招出了自己的偶人,伴随着这段时间以来的修炼,他们能操纵的偶人木块数量,已经有了直线的提升。
无论是偶人小妥还是公输钱的桃花眼木偶都已经有了两米多高,现在它们能够比较轻易的搬动一些较大的石块。
林卓从车上拿下了粗粗的钢缆,一会儿石块清理的差不多可以用这个把这辆车从悬崖外拖回来。
就连卿微也没闲着,她的两只兔子已经跑了过去,噼里啪啦的往外刨动着泥土。
车里的人们并不知道,有这么一群人正在各显神通的帮着他们。
路俏等了一会儿发现石头落下了已经不多,她这才转身,从山石之上跳了下来。
从车里爬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能直观的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有她瘦弱的身体,为这辆车子,挡下了无数石块儿的堆积--如果任由这些石块砸下来,他们的所在的车要么被彻底掩埋,要么早就掉到山崖下了。
现在,这个女人开始做更疯狂的事情了。
她趴在车子顶端的一边,开始赤手空拳地刨动着那些砂土石头。
她的刨与别人并不一样,那两只兔子和那两个木偶他们跑出来的有砂有石,大块小块不定
这个女人刨出来的却全是细细的粉末。就仿佛她并不是在刨土,而是把所有的沙土泥石,都碎成了粉再挖出来。
就这样,渐渐地、渐渐地,她挖的坑越来越深,终于--把自己完整的,埋进了沙土堆里。
其实路俏挖出来的坑远比人们从表面上看起来的大,只是把自己倒挂在了靠近车体的位置,这样能让她获得一个着力点
她挖的位置就是车头的旁边,在黑暗中她也看清了,那个已经被沙土埋住脑袋的司机先生。
用手刨挖开那些泥土,她小心地探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的脉搏,发现还有微弱的起伏。
但是很显然,这个人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把自己绑在了车里的娃娃脸和老爷子还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获救了,离开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两个还在争论谁最后一个离开车厢。
车体外的震动让他们以为是车子正离着坠落越来越近,却不知道因为塌方的地方禁止喧哗,那些爬出去的人们都被凶神恶煞的方来来看着不能说话,才没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安全。
路俏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听着他们的争论,忍不住笑了。
正好这时娃娃脸看向那个司机先生--他看见了司机先生所在的位置有一个倒垂着的女人,黑色的头发垂悬而下,脸色惨白,在泥土里还自带了光源。
“啊!山上掉下了尸体!”
“啊?”
老爷子被他吓了一跳,也凑过去往那看,一直在旁边不吭身任由别人先离开的年轻人也看了过去。
--一具在笑的女尸?那是女鬼了好么?
还能更怕人么?
事实证明,是能的,那个“女尸”用手扳住了车子的外框,接着,她以的腰腹为发力点,以自己的脚后跟为支撑,把这一整辆大巴稳稳地水平抬了起来。
抬了起来……
了起来……
起来……
被揍过一顿的那个可怜年轻人因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路俏一直在小心防止上升的过程对重伤的司机造成二次伤害,也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竟然到了把人吓晕的地步。
站在土石堆外面的人们,只看到了大量的砂石开始抬升,缓缓地,稳稳地,那个“活埋”了自己的女人一直没有“冒头”但是这抬升一定与她有关。
此时的车里只剩了几个人,他们起初以为车子动了是要掉下去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腾云驾雾一般的体验。
砂砾簌簌落下,石块露出真容,石块之下,那被挤压到变形的车体渐渐显露,像是有神明不忍心其下的生灵受此磨难,就让山神赐了他们一次新生。
这也是这些普通人一辈子不曾想象过的场景。
这辆车就这么被人硬生生地抬了起来,从几米高的土堆中,从无数石头的掩埋下。
路俏在土堆下面不停地换手调整自己施力位置,终于把住了车底的横梁以自己强横的体力让整辆车子重见天日。
那些先跑出来的人们都欢呼了起来,蓝嘉也欢呼了起来,他们都灰头土脸,他们也都兴奋到想要哭泣。
其实,那辆车里剩下的人,与他们的关系都不大,而且,刚刚在几分钟之前,他们还是以车中人的牺牲为代价才跑出来了。
所以嘛,人从来是奇怪的。
路俏举着大巴士一直走到了平坦的公路上,在她放下车子的瞬间,一个年轻的男人原本是趴在车窗上看她的,竟然不小心晃了一下就掉出了车子。
他没有掉到地上,某个一身泥土的女人刚刚还在几米开外,现在已经把他接在了怀里。
“谢谢了。”被“救”的男人有些虚弱地笑着说。
路俏沉默地放下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把那个重伤的司机送到医院去。
在她身后,南宫收回了自己的“娇弱”样子,几乎一样的动作,几乎一样的表情,一百多年前路俏也是这样一次次地救了方启航,然后只留给他这样匆匆的背影。
不曾留恋,毫无缱绻。
这么想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是果然认不出方启航了么?还是已经把冷血刻入了魂魄,即使面前站着的是真人,也可以一次一次再一次地抛下?
“我跟你讲咯,把咱们救了的人才是英雄撒……”几天后,脑袋包裹得像个肉包的司机先生对来看望他的年轻人说道,表情里很是自豪。
“那肯定是我们重川人,我们重川出英雄啊。”
“呵……”脸上青紫已经消退的年轻人原本站在娃娃脸的后面,听见他这么嘚瑟又忍不住开口了:“他们开的车挂的是都城的牌子,怎么会是重川人。再说了,路乔上将也不是重川人,她也是都城人。”
“小子,你欠揍?”
“讲真话你也打?”
而这时,路俏他们已经踏上了回都城的道路,毕竟--方来来同学,要开学了。
第100章 烤天咏
“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回都城上学也是可以的”。方来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路俏,他总觉着自从蓝嘉自己留在了重川之后,路俏的心情似乎一直有一些低落,别问他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如果你吃瓜子有人帮你添茶,你吃水果有人帮你削皮,等这个人走了,你也会失落的。
“不行。我不会把你丢下的。”保持着一边看剧一边快速吃水果的动作,路俏慢吞吞地说着。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是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方来来是有一些感动的。
被自己的偶像做了这样的保证,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了荔枝蜜一样的甜,对了,他们刚刚经过了一个地方,那里盛产荔枝蜜,虽然方来来不太喜欢吃甜的,也忍不住买了两罐,一罐留着自己偶尔尝尝,另一罐可以回去给某个爱吃棒棒糖的家伙。
那双属于某个救世主的明亮眼睛还盯着电视剧里面的女主,她正在问男主“你为什么要这样爱我”,在他们的房间外面,女配黯然伫立。
路俏喂了兔子一枚瓜子,自己又吃了一颗葡萄。
“我还要监督你背完中庸,把你自己送回了都城,你是一定会偷工减料的。”路俏的语气非常肯定。
恨不能把刚刚那点感动都拿去喂狗的方来来:“……”
我的祖奶奶,你是跟感性有仇?还是根本就是跟我有仇?
不过说到有仇……
方来来想起了什么,立刻又贱兮兮的缩到了路俏的身边。
“那个,毕竟这么多年了,您的朋友们,都死了个差不多了。”
因为方兰来并不知道天咏的存在,所以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死的差不多”其实已经等于死绝了。
“只给你留下了……这个……和那个……”,他的手指指的是在那边研究着偶人操作的公输全全,又指了指那边沉默的公输钱
“留下了她们这俩来讨债的。那您的仇人呢,又留下了什么吗?”
前几天陪着路俏看了一部历史题材电视剧,全程狗血淋漓,人人都爱女主角,在大结局的时候,女主角与她的心腹太监有这样的一段对白:
“我的朋友呢?”
“都死了。”
“我的敌人呢?”
“也都死了。”
方来来当时听了之后就觉着,这句听起来让人觉得又酸又疼的话应该放在路俏的身上,看吧,同辈长辈,战友都埋骨异乡了,亲朋好友都死光了,只剩下了一堆拖油瓶。
路俏抬头看了他一眼,依然缓缓地说:“你少数了一个呀。”
“啊?”
“哪里有漏掉啊?”方来来理直气壮地瞪大了眼睛,“不就他们两个吗?卿微和林卓算是你的同辈,要不就再加上一个蓝嘉”
“她是说还有你啊。”在一边听着的卿微都受不了了,最近这段日子方来来不像从前表现得那么面目可憎,但是这样说话黏黏糊糊的更让人觉得受不了,眼前他这幅样子,分明是在跟公输家的叔侄们争宠,但是对方一个是文雅大叔型,一个是,还能凑活看的娘炮型。他这么一个又丑又壮的糙汉子,干这种幼儿园小孩争夺注意力一般的事情,就让人觉得是乌鸦落在了煤堆上上,愣是看不见自己黑。
”我不一样啊,“方来来嘿嘿一笑,”是吧,祖奶奶,我跟他们不一样是吧,是吧!“
这么说着,他还轻轻摇动了一下路俏的手臂。
默默抽回自己的胳膊,路俏有一点想要摇头叹气。
这是谁教出来的重孙子,居然这么的不要脸地撒娇。
”你不想听,关于我的敌人了吗?轻飘飘地说着,路俏的目光,就撇在了,方来来摇着她手臂的这只手上。
方来来立刻收回了自己的两只手,乖乖的站好。
“想听想听。”
少年瞪圆了眼睛,伸直了耳朵,就等着路俏讲讲当年惊天地泣鬼神的往事。
“哦,她们死完了。”
说完了这一句,路俏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视屏幕上。
方来来:“……”
悄悄竖起耳朵的公输全全:“……”
忍不住分散了注意力的公输钱:“……”
正大光明旁听的卿微终于没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路俏没说错呀,那些人可不都是死完了吗?
听见卿微笑了,公输全全根本顾不上在心里去抱怨路俏冷死人的作风,赶紧把眼光移到了那个言咒师的身上。
公输钱轻笑了一下,又继续看着自己刚刚搜集到手的资料,自从蓝嘉走了之后,他也开始做另一个打算,那就是,去拜坊这个国家其余所有的傀儡师。
一方面要让他们知道,公输家还后继有人,另一方面,他自己还要从这些傀儡师的身上汲取更多的经验,以作为他不断进步的阶梯--即使是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也没有改变他的计划,他要成为最好的傀儡师,以物以人,驭偶驭心。
只是忘不掉那个女孩子,那个让他第一次想要真正安定下来的女孩儿。
在蓝嘉走的那一天,那个女孩第一次鼓起勇气要求单独与公输钱谈一谈,那个时候的公输钱,是失落甚至沮丧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旅程,不过是为了躲避他这个又花心又自以为是的老男人罢了。
所以面对那时的蓝嘉,他英俊的脸上笑容都带着牵强。
他是真的喜欢蓝嘉,这句话他对路俏说过,换来的,是路俏的沉默许久之后,这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女人才说:
“喜欢,与在一起,是不一样的。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和两个人互相喜欢,不一样的。你所求的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她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公输钱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