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他沉浸于前者,而蓝嘉要的,似乎都是后者,不,他根本就不知道蓝嘉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去追求一个女生是有错的,也并不认为自己靠自己的魅力去达成一定的目的(折服某个女人)是有错的,可是,在路俏这个思维直来直去,看世界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身上,公输钱感觉自己的做法似乎是不太对劲儿的。
可是这种不对劲,与他自身的想法和从青春期以来的经历是相冲突的,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这点“不对劲儿”去改变什么。
直到蓝嘉微微低着头,对他说:“你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很好,可你的好,让我觉得惶恐。”
惶恐?
年轻的女孩微微的抬起了头,她其实已经不再年轻,28岁,在很多阿姨的眼中,她应该嫁人甚至应该已经生过孩子,从此命运堪称完满,从此人生有了归宿。
可是她偏偏在这样的时候,走了一个大大的叉号,如果说赵宇赋予她的人生是一段坎坷与波折,还有一段幡然悔悟的痛楚,那么路俏带给她的,是平静与放松,还有再次回顾前尘的勇气。
她的双眼依旧明亮,她的面部依然平滑,她的身体依然健康,这样的她即使是八十三岁也能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何况她现在年轻、漂亮,未来光明。
“你不应该惶恐,我是真的。”
……喜欢你,这三个字,公输钱竟然在一瞬间觉得羞于出口。
“不,我的惶恐与您无关。”蓝嘉又把头微微抬起了一点,现在,她的目光终于与公输钱的目光相触。
“我惶恐于自己,是不是该再去接受一份感情,我惶恐于自己的人生一直都失败,失败到了现在已经到了我要问自己到底配不配幸福,我惶恐于自己的愚蠢与无知,惶恐于自己毫无根基,这些都与别人无干,因为我是一个,就连别人的关心与爱护都让我觉得害怕的可怜人。
蓝嘉与其是说给,不如说是剖析给自己看。
剖开她28年来鲜血淋漓脓液进出的人生,看这里吼你头到底有多少的真,多少的假,多少的黑,多少的白?
还有多少?能够纯洁无瑕。
然后才明白,一切咎由自取,从来与人无尤,这句话到底是怎样的含义?
感情的失败她不是没有责任的,会被徐阿姨当作欺骗的对象,她不是没有责任的,
等到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也明白了自己应该如何去经营自己的人生,她需要让自己的命运变得更加值钱强大的事业……这一项在她的心目中,竟然已经开始比谋生本身要重要的多了。
说着这些的蓝嘉目光明亮神色坚定,任公输钱除了祝福她,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个久经花丛的男人,在给蓝嘉一个热情的拥抱之后,才慢慢松开了手。
没有得到过,自然也算不上失去,他是真心想要跟蓝嘉来一段儿,这一段儿走完他的后半生也可以,因为他想保护这一个脆弱又在某方面坚定的女孩。
可是这个女孩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保护而是支持,他公输钱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从那之后,公输钱越发的沉默,并且已经决定独自一个人,去找别的傀儡师修行了。
当然,这一些,他那个傻乎乎现在还懵懵懂懂喜欢妹子的侄子,还没有察觉到。
“敌人。”
在嬉闹过后,在看完了那称得上是囧囧有神的连续剧之后,在又吃完了两碗牛杂之后。
路俏又想起了这两个字,她的敌人,从来只有空嗒,以她在从空嗒那里获取的记忆来看,这些外来的可怕存在确实已经被她消灭光了。
若是再出现,她依然可以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将其消灭掉,因为那是她永生永世的敌人。
在她这沾满了鲜血的一生中,她从不会把一个人类当作自己的仇敌,哪怕这个人,做出了那么多在旁人眼中丧心病狂的事情,做出了那么多会让她心痛、难过的事情,这个人依然不是她的敌人。
那人,就是景颂月。
从那么小的年纪,到那么残酷的最后,她们两个人之间互有恩怨,却从来谈不上为敌。
有些事情,是景颂月欠她的,有些事情也是她欠了景颂月的,她们两个人都曾经以为自己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因为她们有强大的力量或者最高贵的血统。
可是走到最后却发现,从她们站上了命运棋盘的那一刻开始,她们的未来就已经注定。
一个想要走的更高,一个,又走了太远。
终于,路俏还是没有忍住,摇了摇那小小的电脑。
小小的人儿出现在她的面前,天咏绕着她的脑袋转了一圈,语气轻快地说:
“姐姐,今天有没有想我呀?”
时时刻刻都抱着,又让人如何去想呢?
路俏不想去纠结这个问题,她想要的,是天咏帮她一个忙,如果真的说了不想,大概这个傲娇的小家伙是不会帮他的。
于是,天咏高兴了,他作势亲吻着的路俏的手指,像是一个“拇指正太”,该被燕子衔去远方,找一个和他一样大小的新娘。
“景颂月,被葬在了哪里?”三言两语把天咏哄高兴了,路俏直截了当地说。
“景颂月?!”
这简简单单三个字的名字,让天咏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怎么,姐姐?你终于要去刨她坟毁她棺鞭她尸了吗?”
在天咏的眼里,景颂月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哪怕是让他落到了如斯境地的方启航,都没有让他感觉到这样强烈的憎恶。。
天咏无数次在那段漫长又寂寞的时间里想着,如果不是她毁了路俏的翅膀,他的姐姐就不会那么快就给自己弄来了一个姐夫,如果不是她在那么早之前就开始了研究龙骨打造的战士,她的姐姐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路俏的一切悲剧都与景颂月有关——这是一个姐控的真实想法。
而这一切悲剧就导致了路俏离开了他们一百多年,路俏的离开,何尝不是他们又一场悲剧的开端呢?。
这样的一个人让他如何不去痛恨?
听见天咏激动的话,路俏沉默了片刻。
“都不是,我只想去看看。”
天咏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就算路俏端着他去了某家餐馆儿后面厨房里,把它端端正正地放进了烤箱中,旁边还摆着猪头猪脑猪尾巴,他也是这样的回答:
“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路俏掏出手机,拍下了他在一群猪字头部件中的样子,然后把照片发给了章宿。
附注:“告诉我景颂月的墓在哪里,不然我就开始烤了。”
刚刚狂帅酷霸拽顶着面瘫脸开完了会的章宿:“……”
第101章 资料(捉虫)
景颂月一直没有被找到,从章宿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路俏已经隐约感到了不对。
从路俏当年的经历来看,景颂月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远远不是一个公主的地位能够概括的,她在旧朝死忠们的眼中真的具有比皇帝还要崇高的地位。
那些人曾经多么的狂热,路俏是一清二楚,正是因为清楚,她才疑惑,这么多年来那群人竟然没有想过哪怕是借着景颂月的旗号去做些什么?
如果不是有人在幕后刻意地制止和控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路俏在网上输入了景颂月这几个字,先是显示了一个:“根据国家法律相关法律规定,部分内容不予显示。”
随之一起显示的是国内一些学者对于这个女人的研究与探讨。
《从美学角度解析末代公主》内容是从景颂月的照片中分析她的衣着特点,再从衣着的特点中找到她为什么会变成反人类大变|态的。
路俏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喜欢穿蓝色与紫色与反社会人格有什么关系,默默地关掉了网页。
《公主与她的男人们》题目有那么一点点的劲爆,路俏点开的速度也比寻常的网页快一点,里面讲的是景颂月如何以自己的身体为武器勾搭了无数青年才俊、军中豪杰,最终干翻了自己亲爹的……把比景颂月大四十岁的老将军拖出来跟景颂月拉郎配的时候能不能查一下他这个时候已经战死了呢?还有,说景颂月和自己的弟弟有一腿是怎么回事?
这篇小说的结局是公主在一个男人在坠星之战里死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于是为了这份爱情和对于自己权力的维护,她黑化了。
遵纪守法的救世主大人在页面上找到了网站的举报邮箱,发了一封抗议邮件。
《王朝最后的扶桑花》还是讲景颂月的,嗯,这次景颂月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了,她用的是自己的“爱情”,爱上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又让一个又一个的男人爱她爱到愿意为她去死,就这样,男人们把一直“纯洁如雨中扶桑花”的公主殿下扶上了权力的巅峰。
拥有了权力的公主依然是白莲花一般楚楚动人,无数爱着那些男人们的女配都蜂拥而来要陷害她,结果弄死了一个爱他的男人,于是白莲花公主又黑化了。
路俏起先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她开始察觉这个作者写的景颂月的初恋竟然是以她亲爹路大将军为参照物。
“现在这些人是真敢想啊。”自己出生的时候父亲都已经年过而立,那么多年只回了一次京城,他是怎么与比自己还小的公主相恋的?靠梦游么?
《天涯·月·花》这次讲的是景颂月与路乔将军的相爱相杀(?),路俏津津有味地看到路乔愿意为景颂月变成铁骨战士,景颂月对她“高大英挺不输男儿”的女侍卫长说:“待到你翱翔于天下之时,可还愿为我摘下最高的那枚金珠?”
然后作者就断章了,然后作者就坑了,一直到两年之后的今天都没有再写一个字儿,最后的作者有话说还是:“我出门去买个烤猪蹄,回来写今天第二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这种人真是……”被坑到的路俏觉得自己胸口有点发闷,不是有点!是很!那种说法换个现代词汇,也可以叫做:“狠心塞”。
一直看到深夜,路俏也没找到多少有建设性的资料,所谓史料里面七分老料三分杜撰,在明眼人看来那就是夹带私货,还不如正正经经地写成了小说更好看一点。
在路俏与空嗒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坠落于极北之后,景颂月也彻底没有了消息。
纵观这位公主的一生,起伏如同疾风骤雨中的海洋,每一个乍起的波澜都可能掀起滔天的巨浪,然后把她和她身后所有人一起卷入深海里,可她一次次的避过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弄潮儿,以风浪为基,借风趁势干出了很多人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情。
现在的人们在文艺作品中恨不能将她形容成为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为了清朝的延续,为了她自己的权力,她甚至愿意与星舰媾和,以一部分人的生命继续换取这个王朝的存续与发展--对于胃口已经大起来的空嗒来说,人类王朝需要提供的生命体的数量自然不是曾经的几百几千,而是一个更加庞大的数字。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反对她的行列,他们们忘记了这个女人,在这个国家最艰难的时候稳定了政局,也忘记了她杀掉了自己的父亲,一手打造了清世军,作为抵抗星舰的先锋。
只因为“意图媾和”这一件事,已经足以让大多数人都把她当成了敌人和罪人。
除了那些曾经在旧朝高高再上的异能者们,那些人很清楚的知道,即使这个世界上普通人都消灭完了,他们也依然会享受着社会的顶层种种特权与福利,也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景颂月就会发现,她自己除了异能者之外,她已经无所依靠。
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当时最大的异能者组织--天道会选择了与景颂月,他们真正所想的是利用景颂月的身份建立一个傀儡的政权,他们异能者从此在幕后把持着这个国家。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群以为自己是拯救于这位公主于危难之中的老狐狸们却反过来被这个毫无异能又年纪轻轻的女人利用了。
景颂月这个女人似乎天生就擅长于玩勾心斗角,或者说,在最好的朋友背叛她之后,她已经不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所以,轻视了景颂月的异能者协会被压榨到了极点。用公输家与异能者们的无数条人命堆叠出的,是这样轰轰烈烈之后,某人可以安然退走的背影。
澜海之战,景颂月可以说是唯一没有“倾尽所有”的人,她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砝码直到终局,如果异能者胜利了,就是她的仇人被杀死,她有机会回到权力之巅。如果异能者失败了,她也能够给自己找好退路。
事实上,景颂月几乎是牺牲了异能者们所有的有生力量去狙击路俏和她身后的铁骨战士,为此计谋迭出牵扯人命无数。
而她自己,全身而退,从此消弭于人海。
终于没人能利用得了她,也没有人能从她的手里占得了便宜。
终于放弃了那一些似是而非的资料,路俏关掉了电脑,坐在了椅子上。
在她的旁边,天咏探头探脑露出了一个极为人性化的委屈表情看着她,今天被自己姐姐亲手放入烤箱的情景对他的“幼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为了景颂月那个女人,姐姐要把自己烤了。
“哼!”
只是,看见了路俏现在这幅样子一直不说话,他就完全顾不上生气了。
“姐姐,你怎么了?”
这个女人低垂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两条腿都搬到了大大的方凳上,双目微合,脸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像是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这样的她,对于天咏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可事实上,路俏对这样的动作很熟悉,熟悉的只要有一点不安全的感觉,她就愿意坐回这样的动作去思考,因为她曾经这样“坐了”了一百多年。
这样抱膝而坐已经成了她下意识的动作。
听见天咏有点急切地追问,路俏为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只有拇指头大小的小人儿。
“这些年,你们一直没有放松,对景颂月的追查吧?”路俏开始寄希望于有关部门的闲杂人等能有用一下。
天咏摇了摇头。
“早几十年一直没有网络这个东西,我也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一个电脑里。方启航那个家伙,有点呆气还神经兮兮的,根本就顾不上景颂月,等到我哦能够上网络控制信息的时候,景颂月的尸体大概都已经,烂到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