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族长将自己的分红,从中取出千两银子,每家给两百两,算是她个人的补偿。
这些人若不是跟着他们一起走,也不至丧了性命。
耽误了这么久,族人及镖师们都归心似箭。
老三没有跟着一块走,“娘,我已经跟二当家辞职了,我要留下来帮四弟。”
林云舒有些讶异,“那你妻儿怎么办?他们还需要你照顾。我们住在衙门很安全。”
老三却已经有了打算,“他们待在西风县很安全,可是小四刚当县令就遇上这事。那信王可能不死心。我打算留下来帮帮他们,训练好几位衙役,我再回去。”
林云舒也就由着他了。
第二日一早,顾家众人送走了族人和镖师。
又过了没几日,小四送去府城的卷宗发下来。
高秉仁的案子牵扯到当朝亲王,崔知府权力不够,已经将案子转交到宗人府,只等那边批复。
倒是土匪案,崔知府已经批下来,抢劫超过三年以上的土匪全部处死。三年以下判十年。
偏偏这些土匪都是十年以上,少有三年以上的。
不过那三个当家的土匪牵扯到高秉仁贩卖私盐案,暂时留下性命,将犯人打入死牢,等上面派人来审问。
昏黄的天,白云稀稀拉拉飘着,太阳躲进云层里,寒风四起,落叶纷飞。
盐俭县县城菜市口,刽子手赤着上身,木着一张脸,磨刀霍霍。
一排二十七个土匪全部戴着脚镣枷锁,一次排开面对大家而跪。
围观群众一个个看着这些土匪,纷纷朝他们扔烂菜叶子,臭鸡蛋,土坷垃等等。
有那不少被抢的苦主们激动万分,泪洒当场,跪下来磕头谢恩,“真是青天大老爷。是个好官啊。”
更有人崩溃大哭,“我家兄弟回乡,去年经过雁山,钱财就被他们抢了,还被他们打了一顿,回来后就一命呜呼了。弟弟啊,你可以瞑目了。”
“你们这些天杀的土匪。我们辛辛苦苦攒的钱财,凭什么要被你们抢了去?现在遭报应了吧。你们活该!”
……
场面一时间激动万分,人挤人,越来越多的人欢呼雀跃。
待到了午时,小四扔下斩令牌,刽子手双手握着大刀,挥刀而下,围观群众大部分都侧过脸闭上眼。
有那大人也会将小孩子的眼睛蒙上或是抱走。
砍完后,这些土匪们的亲人早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不肯过来收尸,小四便让义庄的仵作过来收敛,一卷席子直接埋入乱葬岗。
第70章
高秉仁自进了牢房,就一直不开口。
老三猜到他在等信王救他。
老三特地到牢里,给他报信,“你就别等信王啦。前天他原本要带人往这边来的。可是走到半道,又被人给追了回去。听说朝廷已经派人押送他进京。你瞧我说什么来着?他自身难保。”
高秉仁眼皮子动了动,根本不信。
老三啧啧两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行啊,我就等着上面的判决下来,我亲自给你送断头饭。到那时,我看看你还嘴硬不?”说完,转身离开。
高秉仁头也不抬,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了高秉仁和吴江作对,小四很快在盐俭县扎根立足。
前任县令是个万事不管,只收银子的糊涂官。
小四却是年轻有为,手段果决,一上任就将雁山最大的土匪窝给端了,不少百姓都称盐俭县上方的天空终于青了。
而那些依附于高秉仁和吴江的员外郎们担心小四秋后算账,找他们麻烦,商量过后,主动向小四抛来橄榄枝。
小四倒是很给面子答应赴宴。
宴席摆在盐俭县最大的酒楼--清风楼,里面珍珠门帘,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灯火辉煌,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又有浓妆艳抹的妓女坐在大堂中间琴奏舞曲,歌声甚是美妙,吸引众宾客连连叫好。
小四带着二哥和三哥如约而至,小二径直带他们上了二楼最大雅间。
盐俭县的员外郎全来齐了,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佳肴,十来个颜色鲜艳的姑娘错落有致坐在雅间另一侧抚琴吟唱。
待他们三人进去,为首的刘员外立刻叫停,让这些妓子过来作陪。
小四看也不看这些衣着暴露的妓子,抬了抬手,“家母管教甚严,不让我在外吃花酒。要不然就要罚我在祠堂下跪认错。各位既是诚心请本官,就别给本官添麻烦了。”
他这话说得婉转,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大家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谁让人家已经把盐俭县牢牢握在手心呢。
以前他们可是跟他对着干的,要是这人存心找麻烦,他们还真没法子。
各位员外纷纷看向刘员外等他拿主意。
刘员外笑容可掬,挥退这些妓子,主动上前给小四斟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县令大人侍母至孝,真是感人啊。这酒可是清风楼最拿手的秋露白,以前也是做过御酒的。大人不妨尝尝。”
喝酒而已,小四倒也没推辞,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小口,“不错,这酒当得起御酒二字。”
刘员外又给他满上,脸上堆笑,真心又诚恳,“刘某钦佩大人人品,以后我刘某人唯大人马首是瞻,请大人一定干了此杯,收下我这一番心意吧。”
他说得如此谦卑,小四笑容可掬,跟他碰了一杯。
待他敬完,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小四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员外们纷纷献礼,一个个红封送上前,刘员外老脸笑成一朵花,“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县令大人千万别嫌弃。”
小四将他们的红封一一退了回去,站起来,围着饭桌将众的脸色尽收眼底,他笑眯眯开口,“前些日子你们联合吴江和高秉仁对我发难。我一早便知。但是我顾某人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只要你们能够听我的话,将自己名下所有良田都到官府登记,我可以在此保证,今后绝不为难他。”
众人面色大变,果然是要冲他们开刀了?
小四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给他们算一笔账,“一亩良田,就算你们全赶上好时候,也才得一百八十文。三成税也才五十四文。一顷地是五十四两银子。十顷地是五百四十两。”他随手打开一张红封,亮给大家看,笑了起来,“你瞧,这一次就给了我两百两。”他话峰一转,“如果我要使衙役们去你们店里跑几回,你们损失不就补上来了?”
他弹了弹衣袖,神态颇为闲适。
他这是威胁!员外们脸色一个个铁青,显然没想到这人居然不贪财,一心只想着做好官。
小四深知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道理,笑眯眯道,“是做敌人还是做朋友,就看各位的选择了。不妨告诉各位,我上头有人。”在众人目光移过来,他端着酒杯饮了一小口,笑眯眯给大家解惑,“现任知府大人就是我的泰山。”
想将我整垮,下辈子吧!
众人面色如土,显然没想到这一茬。
小四浅浅一笑,落了座,“不妨给大家交个底,我呢,只想当个好官,为民请命的清官。谁要挡我的路,就和那吴江和高秉仁一样下场。在座各位都是聪明人,相信你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态度强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员外们心中暗恨,早知如此,当初他使人查良田,他们何苦让人去拦?很显然他记了仇,他们却无可奈何。
眼见着气氛紧张起来,老二眼珠子转了转,上前帮小四打圆场,站起来给大家斟酒,“其实你们想想,钱财乃是身外物,你们一代代经商,已经积攒不少财富,只会让你们的财产增加,并不能提高你们的地位。你们应该培养家族子弟,像我四弟这样考取功名,当个官,你们家族就有了底气。你们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些员们们纷纷交换眼神,有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大人说笑了。”刘员外将红封送上前,“现在奸臣当道,县令大人就算想当清官,也没人会记得大人的政绩。何不你好我好大家好呢?”
到底是年轻,不知道当贪官的好处,只想着青史留名,却不知清官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多少官员当初都是打着‘为百姓谋福祉’这个宏愿,但等他们当了官,这些伟大志向都会抛到九霄云外。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清官容易得罪人!会被别的官员打压!水至清则无鱼,尤其是当今朝堂,当个清官,只能像崔知府这样,被贬至边陲小地,升迁的机会已是微乎其微。
又有一员外附和,“就是,我听说那福州安阳县县令也是个清官,寒窗口读十几载年,好不容易考上功名,却不会当官,非要沽名钓誉去当那清官,兢兢业业干了四年多,谁看到了?皇上听信奸臣的话,说撸就给撸了。”
又有一人苦口婆心劝道,“就是!当清官太危险,不如当个糊涂官,多捞些银子,打点上峰,也好早日到京城做官。”
……
一人接一句,倒是把当贪官的诸多好处数了个遍,小四听得分外刺耳,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大怒,“我娘说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们要是打着贿赂我的主意,我劝你们趁早死了心。”
大家见他发这么大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住了嘴,将手里的红封揣回兜里。
老三坐在旁边,瞧着这一幕,心里暗乐,吃饭还能看一出这么好的戏,真是下饭。
员外们惹怒了县令大人,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答话。
刘员外当仁不让被大家推出来,开口就是一句奉承,“大人年轻有为,对钱财不上心,刘某人佩服。”到底是年轻气盛,只知道勇往直前,不懂得变通。
小四板着脸不说话,对他的恭维丝毫不受用。
刘员外老脸一红,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摆明是要他们让步了。
其实县令大人说得倒也对,如果他真的想当个清官,他们这些人将良田登记到官府,远比贿赂他的银子要少得多。但是谁知道他这官能当几年呢?等他一走,换个新县令,到时候他们既要交税又要贿赂。那才是活不下去了。
老二唱起了红脸,谦虚得摆摆手,“非也非也。其实我顾家也是经商的,我们哥几个也都知道各位的难处。我们顾家也不缺钱,我们也看不上你们奉上来那仨瓜两枣。”
众员外捏着红封,一个个差点被他这话气得心肌梗塞,几百两银子在他眼里竟是仨瓜两枣?这顾家很富吗?
小四缓了神色,吃了几口菜,慢条斯理道,“其实我倒不是嫌你们钱给的少。而是我这人没什么追求。我家里就是开饭馆的,什么好东西没吃过。酒嘛,我家中就有好酒,色嘛,我家有贤妻,看不上旁人,赌嘛,那是管不住自己,不说也罢。我有三兄弟个个和睦友顺,族人也积极向上。我呀,就是想青史留名,当个好官,为我顾家扬名。”
众员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如此大喇喇说自己想青史留名。
刘员外笑眯眯给他满上,“大人志向宏伟,我们也不给大人推后腿。大家说,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有几人大声附和,却也有少部分人敷衍着。
小四也没放在心上,既然不听话,那就让他们吃点苦头再听话。谁怕谁呀!
没过多久,盐俭县的人都知道小四说得那句名言。
百姓们纷纷感慨,朝廷终于给他们派来个好官。
接下来的日子,老大忙着开饭馆,林云舒带着凌凌张罗开武馆的事宜。
武馆门口写着告示,如果身手好,可以推荐进县衙当差。
只这一条,报名者无数。
吴江之前的那些衙役,一小半参与劫囚,另一半躺在炕上不能动弹。
但县城的安全可等不了他们,于是小四大手一挥,全部革职,重新对外招人。
这要是换成别人,肯定要顾忌这,顾忌那,但小四却是不怕。他是盐俭县老大,要招什么样的衙役,他说了算。
老三这个捕头为了招到身手好的手下,天天在教场跟人较量。
他要求高,在他手底下打不到三个回合全都淘汰。
林云舒开的武官,倒是给这些人开了方便之门。
有些人天生力气大,但是没学过武,所以不懂得防御与攻击,在老三手上过不了几招就败下阵来。
可到了武馆学习,由凌凌和几位镖师教导,武功水平逐步提高。老三时不时就会过来考核,只要通过,就会将这些人收为手下。
渐渐地,前来武馆报名的人越来越多。
武馆比县衙的演武场还要大,各种工具更多,凌凌天天带着虎子往这边跑。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京城宗人府终于派捕快下来录口供。
其实按照以往的习惯,这些犯人应该押送到京城。
但谁让发生劫囚事件,崔知府担心半路再有人劫囚,就在奏折里请示,让宗人府的捕快下来录口供。
来人是京城中有名的名捕,名叫王小刀,年纪很轻。
进了县衙,王小刀连客套话都没说,直接让小四带他去牢房。
小四写了张条子,交给老三,让他带王小刀去牢房。老二自告奋勇也去帮忙。
一路上,老二试图跟王小刀套近乎,但对方是个寡言的性子,轻飘飘地看了你一眼,那眼里的寒光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老二面上讪讪地,倒是老三瞧着他手里的宝刀十分眼缠。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人手里的宝刀价值千金,比他手上这把好多了。也不知他能不能有幸见识一番。
可惜这人不是个好说话的,老三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渴望,将人带到牢房。
王小刀看着两人,“请你们先出去,我要审案。”
老三抱着刀立在一旁,一动也不动,“那可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严刑逼供,让他改口供。”
王小刀脸上一冷,“我乃是四品堂堂带刀侍卫。我会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
“大人,既然你知道分寸,那你一定不介意我们在旁边看着了。毕竟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老二上前打圆场,却也句句向着自己人。
王小刀笑眯眯点头,“做得不错!就该这样!”
老三一愣,挠挠头看向老二。啥意思,他刚才是诈他们的?
老二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王小刀挨个进行审问,三个土匪之前杀过那么多人,唯一的倚仗就是吴江,得知他已经死了,知道他们已经没了活路,什么话都往外说,称得上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