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美人——泊烟
时间:2019-10-28 09:58:34

  沈潆看他的意思,还是想治,便传达给刘知源:“请先生把第一种方法详细说一说?”
  刘知源收起小刀,笑道:“拿这两个小东西就简单多了。只要张嘴把它们放进去,过上两三个时辰,等它们吃饱喝足了,老夫再用药草把它们唤回来。不过这两三个时辰有些难熬,不能吃不能喝,喉咙还可能痒痒的。万一吞了口水把它们咽下去……”
  “难道它们有毒?”沈潆赶紧问道。
  刘知源摇了摇头:“没有毒,不过这两个小东西可是我花了数年心血培育成的,世间只此两只。若被他吞下去了,我开膛剖腹也得取出来的。”
  “那我们不治了!”沈潆强势拒绝。
  刘知源脾气也上来了:“你这女娃娃也忒护短了点。你可知你夫君这喉疾是经年累月的病症,没那么容易治的。我可是想了一个晚上,不眠不休,想破脑袋才想到这么两个法子,你还想他一点苦头都不吃?罢了罢了,你们不治,我也不白费工夫。”他说着,就要收拾药箱走人。
  裴延抓着沈潆的手臂,对她点了下头。
  “侯爷……”沈潆不忍心。让虫子食腐肉,听着就难受,还要坚持两三个时辰,常人怎么受得了?就跟凌迟一样。
  裴延还是点了下头,在她手心写到:我治,你别看。
  沈潆摇头:“你要治,我便留下来陪你。”
  刘知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看到裴延写的字,对沈潆说道:“你夫君都同意了,你别在这儿捣乱。出去出去!”他开始推沈潆,冷不防将她推到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
  关上门之后,刘知源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丫头这不行那不让的,留在这碍手碍脚。
  沈潆知道刘知源这么兴奋,就是把裴延当做那些用来试手的牛羊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不就成了大业的罪人……
  她狠狠捶了几下门,里头不应,气得她坐在廊下。易姑姑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围过来询问。
  沈潆气道:“你们都帮我盯着。如果待会儿侯爷有个三长两短,就把那臭老头给我绑了。我直接把他丢到宫里的内务府去!”
  红菱和绿萝忍不住笑出声来,少见姑娘动怒的时候。
  易姑姑安慰道:“姑娘这是关心则乱。老神医的医术高明,侯爷不会有事的。”
  *
  与此同时,谢云朗在谢府收拾行囊。他此去轻车简从,随行只带书墨一个。
  他自小长在皇城根下,还未出过京城。年少时曾向往去天下间游历,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可惜从了父亲,步入官场。
  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了。
  他挑了几身轻便的长袍,又想起裴延身边的小厮说,军营里吃饭都靠抢,又多塞了几张银票进去。到时万一吃不饱,就干脆就近请个伙夫或者去临近的城池买口吃的,总归不会饿死。
  他暂时想象不到军中的生活是如何艰苦,只不过要去一年半载,别的事还好放下,唯独不放心一双儿女。
  他今日回家收拾好东西,就要去吏部住几日,争取把手头未完成的公务做完。吏部主管百官的考绩升贬,为六部之首,年末年始是最忙碌的时候。老尚书这几年都不太管事,把大小事务都丢给他。这次听说皇上要调他去西北,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站不稳,差点老泪纵横。
  他还是要尽可能多帮帮老人家。
  谢云朗环视了一下房中,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正要走出房门,高南锦却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
  “你要去西北?”她直接了当地问道。这个消息,还是她回家时,从父亲那里听到的。而她这个做妻子的,竟然一无所知。
  谢云朗点了下头,解释道:“皇上突然下旨,我需先处理吏部诸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高南锦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走了,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谢云朗耐着性子:“这是圣旨,我不得不从。你若是顾不过来,可以先带孩子回高家住,请岳母帮忙照料。”
  如今的谢府,虽然仍算是锦绣高门,但只有金玉其外。谢家人致仕的致仕,外放到地方的去了地方,偌大的府邸,只剩下谢云朗这一家四口居住。白日还好,夜里只觉得空旷,连风都是呼啸而过。谢云朗在家中,至少让高南锦和两个孩子都安心,若他不在,剩他们妇孺,是真的会害怕。
  “那我跟你一起去。”高南锦扑进谢云朗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成婚以来,她还没跟他长时间地分开过,心中百般难舍。纵然两人此前心中都有疙瘩,但夫妻多年,不可能全无情分。
  谢云朗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大业律令,军中不能允女眷出入。靖远侯向来执法如山,不会同意的。况且边境局势,战事随时会起。你一个柔弱女子,没有自保的能力,还是呆在京中为好。”
  高南锦没有说话。
  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跟着谢云朗,刚才是情急之下说的。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安。她也解释不清,这不安到底来自何处。从见到靖远侯的那个妾室以后,她便常常不能安寝,总觉得阿潆还留在这世上没有离去,甚至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们。
  尽管这个想法很荒诞,那两人也仅仅是名字相同而已。可女人的直觉,往往有超然的准确。她安慰自己,军营里都是些男人,谢云朗不会沾惹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我父亲说想见你,想来是有事要跟你说。”她最后说道。
  谢云朗刚好也想见高泰,趁此机会,将高南锦和两个孩子一起送回了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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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沈潆坐在门外,手支着下巴,时不时往房门看一眼。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里面什么声响都没有,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样。
  红菱端了杯水过来:“易姑姑说那位老先生是神医,一定能治好侯爷,姑娘别太担心了。”
  沈潆也知道刘知源并非浪得虚名,只是他治人的法子,实在太瘆人了,她很难放心。幸好当初裴章没把他请进宫,否则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治她。如果像这样让虫子爬进身体里,她宁愿死掉算了。
  她这个人其实很受不得疼,更没吃过苦,养尊处优地过了一辈子,最后死时也没有什么痛苦,也算善终。裴延就不一样了,出身优渥,却从小吃苦,基本没过什么好日子。到大了,靖远侯府还得靠他拿命搏的军功才拿回来。所以在她看来根本忍不了的事情,他却能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其实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却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
  “姑娘姑娘!”绿萝从院子里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沈潆问道,“又是寿康居那边有事?”
  绿萝连忙摆手:“不是,这回不是寿康居,而是王姑娘不好了!”
  “别着急,慢慢说。”
  绿萝顺了口气,缓缓道来。
  昨日王夫人把王倩如领回家以后,越想越生气,打定主意要拆散她跟宋远航。她把此事告诉了王定坤,王定坤便跟一群狐朋狗友商量,霍文进就撺掇尚未娶妻的沈光宗娶了王倩如。
  沈光宗的年纪跟王倩如差不多大,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没想过成家的事。他虽然没有承袭公爵之位,本身也是个侯爷,王倩如就算入了安定侯府,也不可能做正妻,最多做个小妾。
  王倩如自然是不乐意。她已经相中了宋远航,又是个死心眼的姑娘,就想嫁给宋远航。王夫人把她打了一顿,关在屋子里,她是偷偷求了个婆子来报信的。
  沈潆一听,恨不得把王家的母子俩拖过来暴打一顿。沈光宗是她的弟弟,什么德行她最清楚。要说坏,也不是坏到骨子里的人,就是自小被继母宠上了天,父亲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是外严内宠,养出了个十足十的纨绔。要问京城里什么好玩好吃,他最清楚,其它的事一概不上心。王倩如跟了他,就算不说名分的事,婆母都够她吃一壶的,后半身能不能有个依靠都难说。
  沈潆自己如今已是这副光景,绝不想王倩如的一生也赔进去。
  “以王家的出身,王夫人竟也同意自己的女儿去做妾?”沈潆问道。
  绿萝回答:“来报信的人只说,王夫人昨日回府之后气坏了,只想断了王姑娘跟宋大人的事,也管不得是做妻还是做妾。那报信的婆子也是怜王姑娘可怜,说王夫人一门心思都扑在王公子身上,只把王姑娘的婚事当成是场交易,哪里替王姑娘想过。”
  沈潆长叹了口气。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天下间,既有王氏这样要烧死亲子的母亲,也有王夫人这样不顾女儿生死的亲娘。
  与她们相比,继母和陈氏都算是好母亲了。
  “姑娘,怎么办,我如何回那婆子?”绿萝问道。
  沈潆抬手摸了摸额头,思索片刻,对绿萝说:“你拿片金叶子给那婆子,让她好生看着王姑娘,别让她做傻事。再让婆子回去转告她,稍安勿躁,我定会设法相助。”
  绿萝重复了一遍,沈潆确认无误,她才跑开了。
  红菱全程就在旁边听着,等绿萝走了才问:“姑娘打算怎么帮王姑娘?此事毕竟是王家的家事,外人很难插手。可要让侯爷知道?”
  “自是要让他知道的,还得请他帮忙才行。不过先看看侯爷的医治情况再说。”
  红菱看到沈潆担心的样子,掩嘴笑了一下:“奴婢还没见姑娘这么着紧过什么人,想必是真的对侯爷上心了。”
  “你这丫头,还学会取笑我了?”沈潆拧了一下红菱的腰。红菱怕痒,连忙躲到一边去了,但还是偷笑个不停。
  又过了一个时辰,沈潆的耐心终于被磨光,正准备起身去捶门,门终于打开了。刘知源从门内出来,气定神闲地挎着药箱:“你可以进去了,我明日再来。”
  “还要再来?”沈潆脱口道。梓
  刘知源一听不高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食腐肉不是一两日的工夫,起码得持续三五日才能见效。要不是看你夫君毅力惊人,我还舍不得我那俩宝贝担风险呢。不过你也别指望他一下就能恢复如初,我只能保证他之后能开口说话,至于别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知道了。”沈潆说道,“辛苦老先生。我这叫让丫鬟带您去领报酬。”
  刘知源抬手:“报酬就免了,我此趟本来就是还人情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喏,把我的葫芦装满酒就行了。”他从腰上摘下一个酒葫芦,递给沈潆。
  沈潆无奈,吩咐红菱带刘知源去装酒,自己则进了屋子,查看裴延的情况。
  裴延头靠在椅背上,手按着眼睛,浑身好像脱力了般,前襟都湿了一大片,微微地喘着气。想来让那虫子食腐肉的法子确实折磨人,连他都有些受不住了。
  “侯爷,您没事吧?”沈潆叫了一声。
  裴延看向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似要她放心。他不太喜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看。更何况是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男人还是愿意给她留个无坚不摧的印象。
  沈潆走过去,掏出帕子,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很辛苦吧?”
  裴延摇头。辛苦也谈不上,从前在战场上受重伤,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有。与那相比,这种程度不算什么。只是要忍,嗓子眼有东西不停地蠕动,奇痒难耐。而且不能吞咽,还要维持张嘴的姿势,口水一直往外淌,实在算不得雅观。所以他不愿让沈潆看见。
  刘知源说他暂时还不能说话,要等三五日,治疗结束之后才能开口。每日都要让那两只虫子来吃他,想想还有点发憷。不过说来也怪,这法子虽然瘆人,过程又有点难忍,但是喉咙口没有从前那样凝固在一起的感觉了。好像结了冰的水面,终于化开了一些。
  裴延在沈潆手心写到:我听到绿萝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沈潆也没瞒她,把王倩如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现在王夫人关着王姑娘,铁了心要把她送去安定侯府做妾。侯爷要想办法帮帮她。”
  又是安定侯府。
  不过裴延知道,王定坤游手好闲,整日跟霍文进,沈光宗那几个纨绔混在一起,出这种馊主意也在意料之中。舅父在来信中,多次提到要他对这个表弟严加管教,最好能把他带到军中去历练历练。可惜舅母不会同意,他一个外人也无法插手干预别人的家事。
  他看着沈潆,写道:你有什么办法?
  沈潆搬了张杌子在裴延的身边坐下来,转着手里的罗扇,眼里有狡黠的光芒:“妾身刚才倒是想到一个不入流的法子,侯爷先听听,不行就算了。”
  裴延点头,示意她说。
  “王夫人视王公子如命,不如找人把王公子给绑了,强迫王夫人同意王姑娘和宋大人的婚事。等两人过了文定,再把王公子放了。木已成舟,王夫人也不能如何了。”
  裴延写到:如此一来,舅母肯定会把帐算在师兄头上,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处不好了。
  沈潆不以为然:“我知道这么做是有些冒险,可王姑娘明明和宋大人情投意合,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拆散?王夫人心中只有儿子,根本没有女儿,王姑娘经此一遭,怕是也看透了,大不了以后就不跟娘家人往来。如果我们不帮她,她恐怕就要去安定侯做妾。以王姑娘的性格,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最后可能还会抑郁而终。”说到最后,沈潆颇有几分感同身受,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
  裴延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很介怀身份的事,因此才如此帮王家的表妹说话,怕她重蹈覆辙。这丫头虽出身不高,但心气却很高,言行举止规范,吃穿用度讲究。让她做妾,的确是委屈她了。
  他伸出手掌按在她脸侧,用指腹磨蹭着她的皮肤。她的皮肤非常白皙,凑近了,脸上细小的经络都看得见。
  此事交给我办。最后,他写到。
  “还有件事。”沈潆握着裴延的手腕,脸颊微红,“侯爷上次问妾身要不要同去西北的事,还作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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