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竟是重视的?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蓉姑姑便将冰糖葫芦的事说了一下,“若不重视,以王爷的脾气,又岂会记挂着给他买冰糖葫芦,依老奴看,王爷必然是心疼小公子的,再说了,有您照看着,就算王妃入了门,想必也不敢亏待小公子。”
陆太妃神情仍旧有些怅然,有她看着确实会好些,这也是她为何想将苏宝尽快介绍给众人的原因,有她护着,等新妇入门时,就算不喜欢苏宝,也得掂量一下待他不好的后果。但是她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又能护他几年?
当年她的钰儿便是死在了后宫嫔妃的算计下,无论如何,她也不希望小宝重蹈覆辙,如果定国公府没有倒台多好,苏皖若能嫁到景王府,也是一桩美事,偏偏天不随人愿。
苏皖并不知道陆太妃的惋惜,苏宝睡醒后,又在宁寿宫待了一下午,直到用了晚膳,他们才在蓉姑姑跟侍卫的护送下回到景王府。
消息灵通的,都知晓了此事,景王不仅长相俊美,又手握重权,无数贵女都想叫他成为入幕之宾,他却偏偏不好女色,那些个惦记他的,都已经麻木了,有些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不行,还有不少人因为年龄问题选择了放弃,老老实实与旁人定了亲,谁料,他竟然突然冒出个四岁大的儿子?!
这对众位贵女来说,冲击力不嗤于蛮夷要攻打大夏朝,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心思浮动,他既然愿意碰旁的女人,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有希望?这一晚,对一些人来说自然是个不眠夜,尤其是听说明日陆太妃竟然要把他介绍给众人时,那些喜欢景王的贵女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第二日,便有不少贵女备了礼,又往宫里递了拜帖,苏宝起床时,已经有不少贵女在盼着想见他一面了,尤其是知晓陆太妃对他很重视时,心思转的快的,已经想着如何讨好苏宝了。
今日苏皖为苏宝选了一件海棠色的小衣袍,穿这种颜色,愈发衬得他唇红齿白,往那儿一站活似观音娘娘身边的小仙童,苏皖瞧得很满意,又为他搭了同色系腰带,腰带上坠着一个蓝宝石,瞧着熠熠生辉,小蕊看得眼睛都有些转不开了。
一连夸了苏宝好几句。
苏宝还算能稳得住,并没有沾沾自喜,直到苏皖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也夸了一句,他眼睛才亮了一下,“真的好看吗?”
苏皖点了点头。
娘亲夸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苏宝被她夸了自然很高兴。小家伙这才维持不住紧绷的小脸,唇边溢出个天真的笑,瞧得小蕊跟玉灵都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觉得她们小主子长大了,肯定跟王爷一样,又要勾走不少姑娘的魂。
穿戴整齐,又用过早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苏宝便将他的小盒子带上了,刚装好,便见福义来喊他们了。
苏皖带着苏宝出了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个豪华异常,一瞧就是爹爹的,另一个则十分普通,苏宝因为被夸了,只想黏在娘亲身边,便朝苏皖的马车走了去。
他个头矮小,旁边若不放小凳子,单凭他爬上马车的话,衣袍一准儿弄脏,苏宝只好冲福义招了招手,想让福义把他抱上去。
恰好楚宴也出了府,他身材高大,气势凛然,一出现存在感便极强,福义小心觑了一眼他的神色,怕他不高兴,抱着苏宝就朝另一个马车走了去,边走边道:“后面是丫鬟的马车,哪有主子的马车宽敞,小主子还是坐这辆吧?奴才还给您备了吃食呢。”
苏宝听到吃食,挣扎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眼巴巴看了苏皖一眼,娘亲与吃食,他当然是选娘亲了!苏宝才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人,他却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吃食?”
“有小公子爱吃的如意糕还有板栗酥。”
苏宝这才有些迟疑,又忍不住看了娘亲一眼,苏皖冲他笑了笑,“小主子与王爷一辆吧,奴婢跟玉灵坐一辆,您若来了,说不得会觉得拥挤。”
今日宁寿宫肯定有不少人,怕苏皖一个人照顾不好他,楚宴便让玉灵一并跟上了,丫鬟乘坐的马车自然是比不上主子的宽敞,苏宝这才老实上了楚宴的马车。
上车前,楚宴却多看了苏皖一眼,女子一身青色的丫鬟装,服饰宽松,瞧着再普通不过。威风拂过,吹动她宽松的衣服,勾勒出那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腰。
楚宴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本以为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奶娘罢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如今他却发现,苏宝对她的依赖似乎有些过头。
他盯着苏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方上马车。
马车内,苏宝已经打开了食盒,小手里正拿着一块板栗酥,小松鼠般一小口一小口咬了起来,瞧到爹爹上来了,他脸上的满足才一点点敛起,神情有些紧绷。
楚宴嗤笑了一声,并不理他,眯着眼靠在了马车上,他没睡够,脾气也大,瞧到苏宝也没逗弄的心思,闭着眼睡了一路。
苏宝乐得偷闲,吃完板栗酥,便掀开帘子探着小脑袋往外看,瞧到小糖人时又忍不住流口水了,他这个年龄最爱吃甜的,苏宝瞄了楚宴一眼,见他还睡着,好想伸手将他晃醒,让他给他买小糖人啊。
苏宝最终也没喊醒他,一直到了午门,马车停下后,楚宴才睁开眼睛,他拎着苏宝的衣领,先将小东西拎下了马车,才跟着下去。
宁寿宫内,已经来了几个人,这几人都是陆家的人,其中两个是楚宴的舅母,同辈的有表兄表嫂,另外三个年龄小的,则是他的表妹。
楚宴带着苏宝走进来时,一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宝身上,瞧到苏宝时,楚宴的大舅母秦氏连忙夸了他一番,“这小家伙五官可真精致,这眉眼跟逸之竟然一模一样。”
逸之是楚宴的字,亲近之人都这么称呼他。大家都忍不住看了苏宝好几眼,苏宝的事,陆家的人自然也是昨个就知晓了,本以为既然是普通农妇生下的孩子,就算再出色跟京城的小公子肯定也有些差距。
瞧到苏宝时,他们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能被楚宴碰的自然不可能太丑,她生下的儿子,又岂会平庸?不看五官,单看苏宝这一身贵气就不是寻常小孩能有的。
楚宴的三表妹,陆淼忍不住瞧了陆芷一眼,悠哉打趣道:“表哥可真是一鸣惊人,这小家伙的娘,一定是个貌美的吧?不知道究竟美成什么样,才能让表哥在外一养就是几年,若非红颜薄命,只怕是要遭不少女子嫉妒呢。”说着还意味深长看了陆芷一眼。
被她娘瞪了一眼,陆淼也没住嘴的意思,好不无辜地眨眼,“我实话实说而已,娘瞪我干嘛?”
尉氏点了点她的额头,显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陆芷则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神情有些苍白。
楚宴仍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苏皖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愈发庆幸没有跟了楚宴,其实当初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动摇过的。
第17章 送金条
出事时,苏皖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夜间,她不仅失了清白,还失了仅剩的依靠,宁远侯府的所作所为,对她来说不嗤于毁天灭地的打击,她根本没料到,她信任的亲人会把她当成筹码送给安王。
正是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她能靠的仅有自己,考虑到楚宴的身份,她才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动摇,楚宴是先皇的第七子,不仅有得力的外家,本身也位高权重,若是有他帮忙,自然多了一条捷径,可是想到爹爹为何会出事后,苏皖又打消了念头。
她一直觉得定国公府的倒台,是皇上的意思,不然单凭没有脑子的二叔,又岂会布下那么大一盘棋?
当今圣上是先皇的第二子,年长于楚宴十岁,治理朝政虽有一定的手段,却是个狡诈多疑之人,爹爹在世时,苏皖曾不小心听到过他和三叔的对话,对皇上多少有些了解。
楚宴这些年行事放荡不羁,做过不少出格的事,皇上却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就算皇家没有真正的兄弟情,苏皖也不敢将筹码压在楚晏身上。
苏皖垂着眼睫毛,安静地站在楚宴与苏宝身后,她相貌普通,衣着打扮也灰扑扑的,自然不起眼,起码陆家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则不动声色地将陆家的人都打量了一番,脑海中转过一些事。
每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陆家同样如此,楚宴的外祖父虽是屡立奇功的大将军,也仅有两子,家宅却并不安宁,大房还好些,长子娶了秦氏后身边仅有一个姨娘,老二娶了尉氏后,却连纳了三房娇妾,除了嫡子嫡女外,还有两个庶子和一个庶女。
陆芷与陆淼都是二房所出,陆芷虽是姨娘所生,却很得爹爹的宠爱,这就让身为嫡女的陆淼,极不待见她,她也见不得姨娘压在娘亲头上,便时常找陆芷的麻烦。
陆芷生得秀气,一双眼睛犹如天上的弯月,纵然被夹枪带棍地嘲讽了,也只是白着一张脸,低着头没有出声。
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陆淼越发觉得碍眼,冷哼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有些人啊,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什么人都敢惦记?”就差没指着鼻子说陆芷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陆芷一张脸毫无血色,这才难堪地辩解了一句,“我没有。”
“没有什么?你若是对表哥没意思,爹爹又岂会出面,想让表哥纳了你,哼,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亏得表哥英明,才没有同意。”
陆芷的眼睛瞬间红了,显然难堪到了极点。
陆太妃并不喜欢陆淼过于骄纵的性子,闻言,便蹙起了眉头,不过她性子偏柔,这个时候,陆淼的母亲又在,见她斥责也斥责了,便不好冒然开口。
楚宴的脾气却没那么好,闻言便冷下了脸,“闹什么闹?乌烟瘴气的,真当这里是菜市场?”
他话音落下后,房间内安静了片刻。陆淼显然是委屈的,以为表哥是有意为陆芷出头,她便跺了跺脚,委屈道:“表哥莫非是后悔了不成?难道你又想纳她了?”
楚宴看白痴似的盯着她看了一瞬间,显然没料到世上怎有如此无理取闹的人,他眼眸漆黑,眼尾又天生上扬,眼底蔓上冷意时,说不出的摄人,陆淼显然是有些怕他的,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
她哥一张脸也冷了下来,“今日是姑姑的生辰礼,你瞎闹什么?都十五岁的人了,还丝毫不懂礼数,看来就不该带你入宫,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赶紧给姑姑和芷妹妹赔礼!”
陆淼眼中都含了泪,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宫里,根本不是自己家,可以为所欲为,她就是瞧到小宝后,忍不住想刺陆芷几句而已才没忍住。
陆淼不仅怕楚宴,也怕她哥,见两人都冷下了脸,便委屈地跟陆太妃赔了不是,一场闹剧刚结束,就又来了不少贵人,这些贵人,不仅有陆太妃的亲戚、手帕交、京城有名的贵女,连皇子公主都来了。
四公主还牵着六皇子。
六皇子今年才八岁,是最年幼的一个皇子,生母是当今皇后,他在宫里一向是小魔王一样的存在,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七皇叔从乡下接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孩子过来,便说什么也要跑来瞧瞧,路上恰好碰到了四公主和陆佳惜,这才一并过来了。
一见到苏宝,六皇子就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竟然生得如此好看!他的长相随了皇后,相貌极其普通,最讨厌长得好看的,这会儿见了苏宝,便愈发不喜了。
他年龄虽小,却并非没脑子,来了后倒也没太放肆,还规规矩矩地祝福了陆太妃一番,让人将他的礼物呈了上来,他送的是一颗极大的夜明珠,还特意让人打开了盒子。
哪怕是在白日,夜明珠也甚为明亮。六皇子本以为苏宝会羡慕震惊地眼珠子都能掉出来,谁料他却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这几年,苏宝虽然跟着苏皖一直住在小院中,物质上,苏皖却不曾亏待了他,他有不少好东西,夜明珠和宝石也有不少,苏宝的见识并不比旁的孩子少多少,这才瞧到贵重东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六皇子多少有些不爽,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他是不是不懂夜明珠的珍贵之处。他眼珠转了转,才道:“你就是皇叔带回来的小孩?太妃生日你送了什么?”
他是笃定苏宝才从乡下过来,根本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这才得意洋洋问了他一句,苏宝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将怀里的小锦盒掏了出来,盒子扁扁的,并不大,放在怀里也不是很显眼。
他本想最后等人少了再送给陆太妃,见面前这小孩,一副他送不起东西的模样,就将自己备好的礼物掏了出来。
陆太妃显然没料到还有礼物拿,眼中满是惊喜。
六皇子却不屑极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能装什么好东西?
陆太妃亲自接过礼物,递给了宫女,六皇子却嚷着要瞧瞧,伸手就从宫女手中抢走了盒子,他贵为皇子,宫女自然不敢跟他抢。
他抓住盒子便打开了,本以为只是不起眼的东西,打开后竟然是一根根金条,六皇子眼珠子都瞪圆了,“你你你哪来这么多金条?”
纵然年龄小,六皇子也知道金子是好东西,他曾跟哥哥们上街游玩过一次,一小块碎银子都能买不少东西,这一根根金条意味着多少好吃的啊!!在六皇子眼中,金条可是比夜明珠还要珍贵的存在,苏宝仗着年龄小,没理他,一把将盒子抢了回来。
他知道钱是个好东西,每次管苏皖要奖励时,都是要金条,这一小盒可是他全部的积蓄,因为只有这个是凭自己的本领从娘亲那儿赚来的,他才觉得应该送它。
这才拿了过来。
其他人瞧到这些金条却都以为是楚宴给他的,一时间心情都有些复杂,尤其是陆佳惜,她一个贵女长这么大,每个月月银都是有限的,他一个贱种,凭什么让楚宴如此重视?
陆佳惜是少数知道苏宝身份的,本以为楚宴既然不愿意公布苏皖的身份,便是瞧不上她,如今见苏宝一出手就是一盒金条,心情自然复杂不已。
苏宝却不知道这一盒金条对旁人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将金条递给陆太妃时,陆太妃同样有些懵,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没问为何送这个,笑着让宫女收了起来。
因来了好几个贵女,楚宴几个外男自然不好多待,几个表兄弟与陆太妃说了一句,便直接出宫喝酒去了,走之前楚宴一把将苏宝扛了起来,一并带走了。
陆太妃瞧了六皇子一眼,倒是松口气,她没料到六皇子也会来,还真怕他们会闹矛盾,在她看来,苏宝自然是极其乖巧的,可是六皇子分明是来者不善,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挑拨才跑来的。
陆太妃下意识多瞧了陆佳惜一眼。
陆佳惜妆容精致,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瞧着犹如初绽的栀子花,带着少女独有的娇媚,只看气质倒安分得紧。
苏皖则一颗心扑在苏宝身上,没想到楚宴会将苏宝扛走,与蓉姑姑打了声招呼,跟玉灵一并离了宫,她在王府焦急地等了好几个时辰,唯恐楚宴让苏宝也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