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看了她片刻,眸光微微沉了沉,半晌嘴角才扯出一抹笑,他丢下手中的狼毫笔,往后靠了靠,“凭你这姿色,除了丁香那个没脑子的,谁还会说闲话?你觉得有何闲话可说?”
苏皖心跳有些快,清楚这一招行不通后,便惶恐道:“王爷所言极是,是奴婢托大了,奴婢那个死鬼夫君在世时,对奴婢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王爷贵为王孙贵族,想要什么样的贵女没有,又岂会盯着奴婢不放?奴婢实在是被您昨日吓到了,好端端的王爷却突然摸奴婢的脸。”
什么摸,他什么时候摸她了?
分明是扯了一下。
楚宴眉心跳了跳,听到她揪着捏脸不放,只觉得一百只苍蝇在他耳旁嗡嗡叫,他蹙了下眉,眼中也闪过一抹冷意,“闭嘴。”
苏皖只得闭上了嘴,她神情略微有些惶恐,大约是太过紧张,脸上的痣都跟着晃了晃,楚宴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他还有事要忙,也懒得再揪着她身份不放,不耐烦地道:“还有事?”
分明是让她没事就滚远点。
苏皖深吸了一口气,她小心斟酌着话语,“今个宫里来了信,皇后娘娘说六皇子很喜欢小主子,想让他去宫里一趟,奴婢想着总不好空手而去,才想向王爷打听一下,六皇子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楚宴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无非是担心苏宝被欺负罢了,那小东西虽然才四岁,却跟个小狼崽子似的,谁能欺负了他?见她对苏宝如此重视,他心中莫名升起的火倒是消散了一些。
若非昨日又见了一面,六皇子长什么样他都快要忘掉了,又岂会记得他喜欢什么?芝麻大点事,至于上心?女人就是女人。
楚宴嗤笑道:“自己动脑筋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这奶娘有何用?”
苏皖被他噎了一下,若非顾忌着他的身份,真想用眼神凌迟他,清楚问不出什么后,她也懒得多问了,正欲告退时,却见之前离开的男子又回来了。
瞧到苏皖,两人都以为她是府里的丫鬟,连个目光都没给她,苏皖连忙溜了出去,却隐隐听到其中一个男子提起了景王受伤的事,“王爷,刚刚属下听秦二说,您的伤口一路上裂开两次,这几日也不曾看过太医,属下知道您是怕太妃娘娘担心,可是……”
不等他说话,楚宴就懒洋洋打断了他,因为快走出了凌霄堂,剩下的话苏皖没听清,她脚步却微微顿了顿。这才知道他竟然受伤了,既然背上有伤,怎么还靠在太师椅上,就不怕疼?
想到他刚刚的态度,苏皖暗暗咬牙,疼也活该!
当爹的不愿意管,当娘的却不能不问,一路上苏皖都在思考入宫的事。
陆府,陆佳惜正半靠在榻上,同样在沉思着什么,见她眉宇间染着烦躁,她的贴身丫鬟道:“姑娘就放心吧,就算那小东西现在得太妃娘娘喜欢,以后什么样还说不准,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了,等他在坤宁宫丢了人,看太妃娘娘还会不会喜欢他。”
陆佳惜冲她摆手,“行了,你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一个苏宝还不足为惧,她介意的其实是苏皖,她尚且记得第一次见到苏皖时心中的惊艳,她自己已经是一个美人,跟当年的苏皖一比,却根本没有相提并论的资格。
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女子,只怕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吧?景王身边至今没有通房,却唯独碰了苏皖,如果他心中惦记着她,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安王妃的心情,以及她为何想借自己的手除掉苏皖,苏皖一日不除,就一日是个可怕的对手。
第二天一早,苏皖便带着苏宝出了府,马车行到街上时,速度慢了下来,瞧她精神有些紧绷,苏宝蹭到她怀里,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会听话,不惹事,娘亲不要担心。”
望着他白净的小脸,苏皖心中软软的,笑着亲了他一下,苏宝捂着小脸,皱起了小眉头,只觉得娘亲最近真是黏人,心中苦恼,他眼中却喜滋滋的,像是倒映着整个星空。
苏皖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望着一旁被打包好的小玩意,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些。
很快便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皇后娘娘正在交代六皇子,不可为难苏宝,六皇子撅着小嘴应了下来,心中却不以为意,他喊他来就是因为讨厌他,想用小太监的计策,让他出丑。
皇后娘娘一眼就瞧破了他的心思,偏偏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都是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也不舍得说太重,想到苏宝不过是一个外室子,太妃就算待他不错,也未必是真正的疼宠,皇后娘娘也没太放在心上。
谁料,苏宝还没到,陆太妃竟然先到了坤宁宫。
陆太妃生得极为漂亮,岁月在她身上好似不曾留下痕迹,她走到哪儿都是耀眼的存在,一出现,整个坤宁宫都蓬荜生辉了起来,不仅小宫女被衬得不入流,连她都显得极为普通。
皇后娘娘笑容微僵,她扯出一抹笑,起身将她迎了进来,“太妃娘娘怎么突然来了我这儿?有失远迎,还望太妃勿怪。”
陆太妃也笑了笑,她气质偏柔,说话的声音也犹如涓涓溪水,说不出的柔和,“皇后不嫌我叨扰就行,听说你今日要将小宝接来陪六皇子玩,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瞧瞧。”
陆太妃是景王的亲生母亲,身后还有得力的娘家,连皇上都对她礼遇三分,皇后对她自然是极为客气,“岂会嫌您叨扰,您能来,整个坤宁宫都热闹了几分,小六还不快向太妃问好?”
六皇子上前打了个招呼,眼睛却不由闪了闪,不知道她来干嘛,有她在,自己若还是将苏宝吓得尿裤子,肯定会被母妃罚吧?
他身边的太监也微微愣了愣,只觉得怀中的玉佩有些烫人,他是陆佳惜的人,除了给六皇子出招让他用死老鼠吓唬苏宝,他还偷偷将六皇子的玉佩顺了出来,打算陷害苏宝。
见苏宝身上果然戴着之前的荷包,他心中才安定下来,如果可以陷害成功,就算太妃娘娘在,还能包庇一个手脏的小贼不成?
他垂下了眼眸,随即便听到了宫女的通报声,说苏宝到了。
“快让他们进来。”皇后笑着吩咐了一句。
苏皖拉着苏宝走了进来,她率先行了礼,苏宝也跟着行了礼,皇后娘娘笑道:“都起来吧,这就是小宝?快上来让本宫瞧瞧。”
苏宝这才抬起头,瞧到陆太妃,他微微一怔,见陆太妃冲他安抚地笑了笑,他也露出个笑,一步步朝他们走了去。
苏皖同样没料到陆太妃会来,想到她必然是为了苏宝,苏皖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紧跟着向陆太妃行了礼。
她不过一个丫鬟,皇后娘娘根本没注意她,等苏宝走到跟前,便象征性夸了几句,“真是个可人疼的,瞧这五官精致的,不仅跟您有几分相似,跟逸之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陆太妃笑道:“确实像逸之多一些。”
等到皇后娘娘给苏宝见面礼时,苏皖趁机让人将自己备好的礼物拿了上来,笑道:“这是小主子的一点心意,是送给六皇子的。”
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在乎他送了什么,看在陆太妃的面子上,才笑着夸奖了一句,“小宝有心了,竟然还记得给小六带礼物。”
六皇子撇了撇嘴,也没有拆开的兴趣,想到他的计划,他才走到苏宝跟前,邀请他去偏殿,说里面有很多宝贝,还有为他备好的“惊喜”。
苏宝不太想去。
皇后娘娘道:“小宝不喜欢哥哥吗?”
陆太妃摸了摸小宝的脑袋,“既然六皇子邀请了,小宝就随他去玩会儿吧,小宝年龄小,蓉姑姑也跟着吧,可以照料一二。”
苏皖这才松口气。
谁料没过多久,蓉姑姑就出来了,说是丫鬟不小心打翻了水壶,她衣服湿了大片,只能去换一下衣服,苏皖有种不好的预感,偏偏她一个奶娘,没有缘由的情况下,是不许胡乱走动的。
陆太妃朝偏殿看了一眼,想着苏宝若真出事,这边儿肯定能听到动静倒也没太担心。谁料一刻钟后,房间里却传来一声孩子的尖叫,声音凄厉,让人心中莫名一紧。
第22章 遇安王
不仅苏皖心中一紧,听到这声音时,皇后娘娘也腾地站了起来,这分明是小六的声音,她顾不得仪容,连忙朝偏殿走了去。
尖叫声一直持续着,很快便见两个太监,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从偏殿走了出来,还分别用手捂着孩子的眼睛。
苏皖和陆太妃紧跟着皇后来到了偏殿门口,小太监将六皇子和苏宝放了下来,皇后娘娘一把抱住了六皇子,六皇子面色煞白,仍旧嘶声裂肺地叫着。
苏宝一张小脸也有些白,好歹没有尖叫,苏皖也紧紧搂住了苏宝,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苏宝揪着她的衣襟,依赖的小模样看的人心都化了,尽管苏皖面容普通,两人相拥而抱时,瞧着却极为和谐。
陆太妃根本插不进去,只是摸了摸苏宝的小脑袋,她忍不住多看了苏皖一眼,目光在她那双溢满关心的双眸上停留了很久。
皇后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六皇子,他叫的嗓子都哑了,靠在皇后怀里时仍在瑟瑟发抖。
皇后脸色冷得吓人,太监和宫女跪了一地。
皇后边安抚六皇子,边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见唯有六皇子如此害怕,她望着苏宝的眼神也有些冷。
她又扫了太监和丫鬟一眼,“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伺候的?”
其中一个小太监,讷讷解释道:“偏殿有一条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去的,六皇子被吓到了。”
“好端端的怎会有蛇?”
六皇子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蛇,蛇跑了进来都没人发现,分明是这帮奴才伺候的不用心,见这帮奴才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皇后当即恼了,“都拉下去,杖责五十,生死由命。”
这几个太监和宫女都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其中一个更是脸色煞白,他好不容易趁捂着苏宝的眼睛时,将他身上的荷包换了,事情还没办成,如果死了,才真是冤枉。
他凄惨地哭道:“皇后娘娘,定然是老鼠引来的蛇,皇后娘娘大发慈悲,饶奴才们一命吧。”
皇后仔细审了才知晓老鼠从何而来,原来为了吓唬苏宝,六皇子命人找了两只死老鼠放在偏殿的床榻上,只等苏宝走进偏殿,掀开被子就能将他吓哭。
可是苏宝却一点都不上道,让他掀被子他权当没听见,自打进了偏殿就绷着小脸往那儿一站动都不动,六皇子只好自己去掀,反正他也不怕老鼠,谁料,刚掀开却见一条蛇正趴在老鼠身旁,其中一只已经被吞了下去。
更可怕的是这条滑溜溜的蛇还猛地蹿了起来,差点咬到他,六皇子这才惨叫了起来。
知道前因后果后,皇后娘娘一张脸难看极了,陆太妃神情也不好看,断没想到六皇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行事。
皇后娘娘神情有些尴尬,又是对陆太妃赔不是,又是恨铁不成刚地呵斥了六皇子一句,六皇子刚受了惊,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起来。
皇后娘娘心中不好受,又忍不住哄了一句,那位太监正想对身侧的宫女使个眼色,命她将话题引到苏宝身上,让皇后娘娘发现他偷了玉佩时,却见苏宝绷着小脸将身上的荷包扯了下来。
小家伙转头看向他,白嫩的小脸上带着疑惑,“你为何将这个挂到我腰间?这不是我的荷包,你把我的还给我!”
太监心中咯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震惊,显然没料到,苏宝在看到蛇后那么害怕的情况下,竟能察觉到自己的荷包被调换了。
其他人都愣了愣,目光皆落在苏宝手中的荷包上,苏皖接住荷包看了看,苏宝的荷包是她做的,这个确实不是他的。
陆太妃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小宝何出此言?”
苏宝看了那太监一眼,对陆太妃道:“他捂住我的眼睛时,碰了一下我的腰,我刚刚看了一眼我的荷包,发现这个不是我的,里面多个玉佩,我的香草没了,他拿玉佩换走了我的香草!”
陆太妃连忙打开了荷包,里面果然有一枚玉佩。
小太监心中虽慌乱,却不忘矢口否认,“我没有!小公子莫要冤枉人!”
瞧到那枚玉佩时,皇后娘娘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连忙接住瞧了瞧,“这分明是小六的玉佩,这玉佩是他出生时皇上赏给他的,怎么跑到了这里?”
她不由看向小太监,显然也瞧了出来,这是有人想在坤宁宫陷害苏宝,谁料却被他察觉到了。
皇后娘娘一张脸沉了下来,望着那太监的目光也好似在看死人,她坤宁宫内何时被安插进了旁的线人,她竟丝毫不知道,今天还只是冤枉苏宝,如果有朝一日在他们膳食里下毒,他们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后娘娘冷冷扫了他一眼,属于皇后的威仪彻底散发了出来。
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他哭诉道:“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奴才根本没碰他!小公子你莫要冤枉奴才!奴才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陷害奴才?”
苏宝小眉头蹙了起来,显然不明白他为何倒打一耙,他扬起小脸对苏皖与陆太妃道:“他骗人,荷包就是他换的!”
陆太妃自然相信苏宝。
苏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心中一阵后怕,这分明是针对苏宝设下的一个圈套,如果不是他察觉到不对,多看了荷包一眼,等被太监指认时,他只会被污蔑成偷东西的小贼。
她心中憋了一把火,不由厉声道:“他陷害你?他一个四岁的孩子为何要跑去陷害你?你还是人吗?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小太监辩解道:“奴才冤枉啊,还请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在偏殿时,他就时不时扫一眼桌子上的玉佩,肯定当时就惦记上了,这才趁大家不注意偷拿了去,现在后悔了,又跑来污蔑奴才。”
见他还敢嘴硬,陆太妃显然也气得不轻。
六皇子本来缩在皇后怀里,听到他的话,眼珠才动了动,他讨厌苏宝,也只是想拿死老鼠将他吓哭而已,见这太监竟然想污蔑他偷东西,眉头便蹙了起来,弱弱开口道:“母后,苏宝没有看玉佩。”
太监脸色猛地一白,显然没料到六皇子竟然愿意帮一个讨厌的人。
苏皖道:“皇后娘娘,这个荷包的正面虽然跟小主子的一模一样,后面却有些不同,少了一朵兰花,既然是他调换了两个荷包,这么短的时间,他肯定来不及藏到旁处,他身上必然藏着另一个,让人搜一下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