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盼着她被休——黑子哲
时间:2019-10-28 10:01:44

  他的指尖拂过苏宝精致的小脸,突然嗤笑一声,道:“下辈子放聪明点,别再投到她肚子里,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算什么好母亲。”
  最后一声近乎低喃,若非苏皖就在他身旁,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闻言,苏皖的脸颊火辣辣烧了起来,眼睛也莫名有些酸。
  是啊,她算什么好母亲,她的宝儿才四岁大,就这么走了。连活着的这四年,都是随着她蜗居在小院中。因他长得像景王,她甚至不敢让他出门,他长这么大,连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都不曾去过,苏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她根本就不配当母亲。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地哭了起来,说不清是恨自己多一些,还是恨这个世道多一些,如果……如果重来一世,她必不会让她的宝儿跟着她担惊受怕。
  不知道是这个念头太过强烈,还是怎地,苏皖的身体猛地飞了起来,好像撞入一片黑暗中,下一刻她就失去了意识。
  就在苏皖以为要魂飞魄散时,她耳旁突然传来了端芯焦急的呼唤声,“姑娘,姑娘?”
  苏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她心中那样恨,既恨自己没能护住苏宝,也恨安王妃竟然牵连无辜,连个稚子都不放过。
  苏皖双目猩红,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看到了熟悉中的端芯,这几年为了避人耳目,她们两个但凡出门都会乔装一下,端芯仍旧是老妪装扮,一双眼眸溢满了担忧。
  见主子总算醒了,端芯才松口气。
  端芯是苏皖的贴身丫鬟,一直伴在她身侧,在安王妃的哥哥带人寻到他们时,她便因为维护自己死掉了,苏皖以为是在阴间遇到了她,神情有些愣怔,回过神时,已经紧紧搂住了端芯,“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们。”
  说着眼泪便已砸了下来,她秀眉纤长,樱唇泛白,眸中含泪时,看得人心都要碎了,端芯慌乱地拍了拍她的背,“奴婢无事的,小主子也没事,他眼下已经退了热,姑娘不要担心。”
  听了她的话,苏皖方意识到不对,忍不住四处看了一眼。
  房间里的布置既简洁又熟悉,罗汉床对面是紫檀木鱼戏荷花镂空博古架,另一侧是花梨梳妆台,再远处是一个画着仕女图的屏风,正是她平日的住处。
  苏皖有些震惊,心中闪过一个猜测。
  端芯心疼她,加上心中堵着一口恶气,不等她开口询问什么,就忍不住骂道:“这大夫真不是东西!亏世人还夸他悬壶济世,有圣医之名,呸!不过是徒有虚名!就他也配惦记您?以他这副德行连给您提鞋都不配,也不知咱们若是搬走后,他会不会去安王那儿揭发咱们?”
  这几年安王一直在暗中搜寻她们的下落,若非她们姑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只怕早就被他的人寻到了。谁料这次却被个大夫识破了身份。
  端芯的话,恰好印证了苏皖的猜测,她果然重生了。
  几日前,苏宝莫名开始起热,一直反复不好,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吃了好几服药也没什么用,苏皖怕拖下去对苏宝身体不好,就带他去了济安堂。
  济安堂是京城最有名的医馆,里面的大夫从不登门看病,苏皖只好带着苏宝去了那儿。纵然都化了妆,已然瞧不出本来的面目,苏皖还是有些担心,入了医馆后也一直抱着苏宝。
  这位沈大夫给人看病时偏偏不喜旁人跟在身旁,苏皖放心不下,想要一同进入内室时,却被药童数落了一番,说规矩不可废,怕自己再坚持下去,会惹人怀疑,苏皖便将苏宝交给了大夫。
  沈大夫将苏宝带到了里间,为他诊治了一番。
  他是有真本领在的,不然也不会有圣医的名号,他多看了几眼,便瞧出苏宝的面部做了改动,女子化妆不奇怪,一个小孩却乔装打扮多少有些古怪。
  苏皖上了妆后,虽然面容平淡无奇,然而妆容再好,却遮挡不住那双明眸,她一双眼眸似盈盈秋水,说不出的漂亮,沈大夫刚看到她时,就忍不住多瞧了好几眼。
  这样美的眼睛,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好奇心的趋势下,他让苏宝躺到了床上,清楚大夫是要给他看病,苏宝默默爬上了床,谁料刚躺下,大夫便拿银针扎晕了他,他拿出药水擦掉了苏宝脸上的妆容。
  苏宝与景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下谁不认识景王?
  沈大夫瞧到苏宝的长相时,一双眼眸便闪过一抹异色,一个普通女子又岂会怀上景王的孩子?谁不知道景王眼光有多高,陆太妃给他相看了不少长相出众的贵女,他一个都没瞧上。
  他生得俊美无俦,活似个妖孽,十几岁时就有了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整个京城,能跟他媲美的,这些年也就出了一个苏皖。想起苏皖,沈大夫心中愈发有了怀疑。仔细一想,两人的眼睛实在太像了,他不觉得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这人算不得太坏,却偏偏有些好色,当年曾有幸见过苏皖一面,至今念念不忘,因是济安堂的坐堂大夫,他消息也很灵通,自然清楚景王并不知道苏宝的存在,也清楚苏皖定是为了躲避安王的搜寻,才做的伪装。
  后来便有了他威胁苏皖的事。
  苏皖连景王都不愿意跟,又岂会同意跟他?怕他不认真与苏宝诊治,她才答应考虑一下,好在他医术确实不错,苏宝喝了两剂药,便退了热,总归是有了好转。
  怕苏宝病好后苏皖会逃走,他特意派人守在她们门口,为的就是监视她们,今日这大夫又来了一趟,他刚走,苏皖就来了小日子,她月事不规律,每次来,都疼得有些招架不住,这才晕睡了过去。
  端芯却误以为她是被大夫气的。
  知道重生回来后,苏皖的情绪便有些激动,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连忙去了苏宝的房间。
  端芯神色有些疑惑,总觉得今日姑娘有些怪怪的,不过她一向忠心,也没有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苏皖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小人儿,因为天气有些热,他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苏皖想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又怕扰了他的睡眠,只是上前亲了亲他白净的小脸,然而她眼底的泪却不受控制的砸了下来。
  她平日里不是爱哭之人,唯有父母出事时曾抹过眼泪,这两日掉泪的次数比之前几年都多。
  泪水砸在了苏宝的脸上。
  小家伙察觉到凉意,眼皮动了动。
  苏皖连忙去擦他脸上的泪,伸手拍了拍他,想哄他再睡会儿,然而苏宝却睁开了眼睛。
  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饶是刚睡醒,也不见迷糊,睁开双眼后,他便瞧到了苏皖泛红的眼睛,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伸出小手去摸她的眼睛,“娘亲?”
 
 
第3章 委屈的小宝
  苏皖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我没事,刚刚过来时被风吹了一下,小宝觉得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不适?”
  苏宝摇头,以为娘亲是太过担心他,才掉了眼泪,他也没拆穿,虽然退了热,这一病倒让他黏人了些,小手搂住苏皖的腰,赖到了她怀里。
  放在平日,苏皖一定捏一把他的小脸,打趣他一句羞不羞,此时,她却同样搂住了他小小的身体。
  苏皖的眼睛又有些发酸,直到这一刻,真正将苏宝抱到怀里,她才有种真正归来的感觉,她努力眨了眨眼,才将泪水逼了回去。
  见端芯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瞧着她,苏皖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激荡,拍了一下苏宝的背,用平日里惯用的口吻道:“再睡会儿。”
  苏宝其实仍旧是有些困的,闻言打了个哈欠,点了下小脑袋,又躺到了床上,尽管阳光射不到里间,房内仍旧有些热,苏宝只着一身单薄的亵衣亵裤,不仅白嫩的小脚丫在外露着,一小截儿小腿也露了出来。
  以往苏皖对他一直是放养状态,随他怎么舒适怎么来,想到他还生着病,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裤腿。
  苏宝觑她一眼,只是打了个哈欠,等她走出屋,才蹬了蹬腿,又将腿露了出来,这天气热得他想抱着冰块睡。
  走出苏宝的房间,苏皖又对上了端芯担忧的视线,她含笑解释了一句,“我没事,刚刚做了个噩梦,一时惊住了,见你们都还在我才觉得安心。”
  端芯不疑有他,想到沈大夫,仍旧忧心忡忡,“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外面一直有人守着,想搬走都难。”
  苏皖安慰了一句,“外面的人不足为惧,他不过是个小药童,家中又有老母要奉养,买通他不成问题。”
  上一世,她就在今日买通了他,收拾好细软,当天晚上离开的小院。
  可惜她却没料到沈大夫昨天却同人喝了酒,早将她卖了。
  他醉酒之下,多少有些膨胀,加上心中着实得意,就将很快要得到苏皖的事吹捧了一番,说什么安王都得不到的女人,却要便宜了他。
  那人之所以请他喝酒,其实是想问他借点银子,见他提起安王,就长了个心眼,一个有心套话,一个有意炫耀,后果可想而知。
  因安王不在京城,那人第二日一早就将消息卖给了安王妃。按时间推算,此刻安王妃已经知道了消息,她怕白天捉拿她们,会被安王的人注意到,才趁夜晚悄悄来的,却不料竟扑了个空。
  苏皖没料到,安王妃会对她如此执着,为了搜她出来,甚至不惜让她哥哥以权谋私,安王妃的哥哥是大理寺少卿,为了加大搜寻力度,还特意放跑了一个重要人犯……
  漫长的五日,她们躲躲藏藏,最终还是被寻到了。
  想到安王妃,苏皖一双眸子恍若淬了冰,胸口憋着的那股浊气,怎么都散不去,她欠她三条人命,哪怕景王最终处死了她,苏皖仍旧意难平。
  她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甚至残忍地鞭尸,只是让她死实在太便宜她了。这一世,她势必要让她身败名裂。
  可是眼下,最关键的却是如何度过此次危机,她一个弱女子,这些年不过赚了些钱,想与大理寺少卿抗衡自然不现实,想到景王对苏宝的重视,苏皖心中微动。
  景王不久便会归来,将苏宝送回去倒不失一个办法,没了苏宝,她与端芯分头行动,凭她的化妆术,想躲开自然容易得多,毕竟上一世,他们搜查时,重点盘查的就是带着孩子的妇人。
  可是将苏宝一个人送入王府,她又着实放心不下。
  景王即使尚未娶妃纳妾,却有不少贵女对他有意,皇上也有意为他与陆阁老的小孙女赐婚,现在婚事未定,他却率先有了子嗣,在景王不在的情况下,将苏宝送过去多少有些危险。
  小家伙再聪明,也不过只有四岁大。
  苏皖颇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她爱作画,心情不好时,画上一幅,便能静下心,可是此刻,哪怕将画笔颜料取了出来,已经落了笔,心情仍旧乱糟糟的。
  心随意动,片刻后纸上赫然勾勒出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他五官轮廓硬朗,每一处线条都极其凌厉,组合在一起却说不出的俊美,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让人难以招架。
  正是景王。
  苏皖盯着他看了片刻,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其实她抱着苏宝过去不失为一个办法,母子二人既不必分开,又能躲过这场危险,她还可以借景王的势谋划一二。但是苏皖却有些不敢露面。
  几年前,两人虽然有了那么一夜,他对她并没有情谊,哪怕过了几年,苏皖仍旧记得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是恩赐般问她要不要干脆跟了他。当年她却拒绝了,他一向放荡不羁,又极难讨好,她若再登门,只怕连他的面都见不上就会被他扫地出门。
  毕竟,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却落过他的面子。就算侥幸被他收留,以她的身份,也只能当个侍妾,有个声名狼藉,身份又不高的母亲,对苏宝自然没有好处。
  如果只是去景王府暂时躲避一下风险,她不露面自然更好一些,等躲过这一劫,她随时都能将苏宝带走。
  苏皖正在思考时,端芯端着生姜熬成的红糖水走了进来,“姑娘,先喝点红糖水暖暖肚子吧,别站久了一会儿又疼得厉害了。”
  她仍旧是老妪装扮,出门在外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妙龄女子,望着她的模样,苏皖心中微动。
  她又不是非要以自己的身份登门才行,完全可以扮做奶娘的模样,这样一来,既可以陪着苏宝,也没了后顾之忧。
  她娘的陪嫁庄子上,尚有几个可用之人,其中一位便是丧夫之女,恰好见过她的人不多,倒是可以借用一下她的身份。
  下定决心后,苏皖的心情总算稍微安定了些。
  她在端芯耳旁吩咐了几句,端芯听完,神情有些迟疑,“姑娘竟想带着小主子去景王府吗?”
  重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苏皖自然无法告诉她,只好道:“如果这大夫已经泄了密,我们被寻到的可能会很大,之前成功在这里住了几年,是因为旁人不知道我们带着个孩子。如今带着小宝,也不方便躲藏,与其冒这个险,不如我们分开行事,我带着小宝暂时去景王府躲避一下,过段时间度过风险,再带他走。”
  端芯却有些担忧,“小主子如此聪慧,又与景王生得这般像,到时候他如果不放人怎么办?”
  苏皖道:“他生性不羁,最是骄傲不过,应该不会勉强人,这个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景王尚未成亲,等成了亲,他的王妃,必然容不下旁的孩子,她到时带走苏宝,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桩好事。
  端芯对她满是信任,听她如此道,便没了顾虑,“那奴婢等会儿就去一趟织新阁,将您的吩咐亲口告诉柳娘,让她回庄子一趟亲自吩咐下去。”
  织新阁是家布庄,里面也卖一些成衣,本是苏皖的产业,如今记在柳娘名下,柳娘不仅是织新阁的掌柜,还曾是庄子上的管事妈妈,十分忠心,事情交给她自然是再妥帖不过。
  很快便到了午饭时间。
  饭自然不能不吃,几年下来,端芯手艺越发好了,没多久就做了四菜一汤出来,因着苏宝还在服药,食物当以清淡为主,四个炒菜全是素小炒,汤则是鲫鱼汤,汤汁熬成了奶白色,单是闻着便香气四溢。
  苏宝闻到饭香味时,便打了个滚爬了起来,不等人喊,就乖乖下了床,动作那叫个麻利。
  苏皖走进来时,小家伙已经自觉穿好了鞋子。
  瞧到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苏皖便有些忍俊不禁,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牵住了他的小手,神情说不出的温柔,“就猜你已经醒了,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苏宝已经闻到了鲫鱼汤的味道,若非被苏皖牵着手,一准儿蹬蹬蹬跑过去了。平日里娘亲不仅忙,还十分促狭,逗他的次数不少,这么温柔牵着他走路的次数着实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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