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心动悸动的厉害,忍不住跟着灯笼走动了起来,昨晚她看的只是主道上的,除了主道,其他道上也挂满了灯笼。
苏皖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才看完,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灯笼,围成了九十九个字,九句祝福语。
一个个看完,苏皖的眼眶都有些发红,明明昨晚还嫌他太过烦人,此刻她心中竟又有了一丝甜意,她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竟会给她带来这样的感动。
五年前,及笄礼后的第一晚,她失身于他,五年后,二十岁生辰时,她不仅嫁给了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心悦他了。
这是苏皖做梦都不曾料到的结果。
苏皖鸦青色的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才掩住心中的震动。哪怕早就走累了,她也舍不得停下,一字一句尽收眼底。
她将这九句祝福语,一字字在心间品尝了许久,吾爱苏皖,祝愿有如长明灯,乐此一生千百宠,日落夕阳常平安,快意人生心情爽,生生世世喜无边,岁岁年年福饶前……
她正品味着就听到了苏宝欢快的声音,“娘亲,娘亲,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啊?好偏僻,我寻了你好久。”
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终点,这里是一处观景亭,在王府的东北角,东边的灯笼恰好蔓延到此处,苏宝还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这里自然偏僻。
苏皖将小家伙揽到怀里,摸了摸他的小手,“娘亲随处走走,怎么又没带手套,冷吗?”
苏宝摇头,“我跑来跑去的,身上暖暖的,娘亲是在看灯笼吗?爹爹挂了好久,刚开始还不许人帮忙,好多好多灯笼全是他挂的,天黑时,他都没有挂完。”
苏皖心中动了动,他不仅要摆蜡烛,单灯笼就将近上万个,他挂不完才正常,苏皖本以为是小厮们帮着挂着,谁料最初竟是他一手挂的?
她微微怔了一下,才问道:“后来呢,怎么挂完的?”
“当时天都黑了,爹爹却还想一个人挂,最后还是秦管家说,您身子骨弱,如果回来太晚,露水重,万一冻着就不好了,还说你生辰时,祝福的人越多越能感动上苍,不若让府里每个丫鬟和小厮都挂几盏,最后爹爹被说服了。”
苏皖自然清楚秦管家这是心疼楚宴了,不由有些想笑,不过他若真一个人挂到最后,九千多盏灯,肯定得忙活到半夜。
苏宝又道:“不过爹爹最终也只是选了几个人帮忙,有玉灵小蕊佳禾福义另一个便是管家大叔,我问爹爹怎么只选这几个人时,爹爹说必须是真心愿意祝福你的人才行。娘亲,竟然有人不真心祝福你吗?那怎么不将他们赶走?”
苏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苏宝嘟了嘟小嘴,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回到凌霄堂时,楚宴恰好下早朝。
他一身墨黑色朝服,长身玉立,说不出的俊美,苏皖抬头瞧他时,恰好跌入他深邃的眼眸。
他眼底荡出一丝笑,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听福义说,你一早就在院子里漫步,所有灯笼都瞧到了?”
苏皖点头,她心中甜甜的,却又莫名有些脸红,不由道:“那么多盏灯,耗费物资不说,关键是需要消耗不少体力,王爷怎么想出弄这个?”
楚宴随意摆手,“闲着无事而已,府里人多,没多久就挂完了,能费什么体力?”
若非苏宝已经告诉了她,苏皖真要信了他的话。她唇角不由弯了弯,清楚她心中是极欢喜的,楚宴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觉得没白忙活。
用了早膳没多久,苏沉洲带着苏翼和苏妍来了景王府。
哪怕他们已经知道了楚宴想为她庆生的事,都未曾料到,他竟然如此大手笔,这么多灯精美的灯笼,围成一句句祝福语,都可以当灯盏参观了。
苏翼跟苏妍想看看究竟有多少祝福语,已经绕着灯笼往前跑去了,苏沉洲虽没有一句句去看,眼中也满是惊喜,瞧到楚宴如此重视苏皖,他心中自然高兴。
这一日他们一起过的十五,苏皖还将莫羽和柳娘等人请了过来,用了晚饭,几人也没回去,而是留在景王府赏灯。每一个灯笼下都挂着灯谜,他们还猜起了灯谜。
楚宴为苏皖办了个灯笼宴庆生的事短短一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惹得皇上和后宫的公主嫔妃们也知晓了此事。
四公主等人心中皆痒痒的,好想去看看,便求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清楚楚宴肯定不乐意有人登门打扰,便愉快地点了头,不仅让她们去,还让她们邀请好友一并去。说景王府既然美成这样,不让大家参观一下可惜了。
四公主等人开心极了,连忙去邀请好友,大家结伴而行,去景王府参加灯宴。
这段时间,虽然赶在过年,皇上却堵心得不得了,简直没一件事让他顺心,先是定国公府被翻了案,即使大臣们没表露什么,他心中也明白,有不少大臣怪罪他草草结案,误斩忠臣,随后又是安王被杀。
前两日,大臣又有意施压,以太子年已十八为由,说他该早熟悉政事了。最后竟一个个全跪了下来,连楚宴都懒洋洋开了口,说大皇子十八岁时都能替皇兄分忧解难,太子必然也可以。
他无奈之下,只得交给太子一些事。
他对太子自然是不喜的,太子的生母是顾令寒的长姐,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当初他是为了坐稳太子之位才娶了她。
登基后,却又觉得镇国公府令人不得不防,这才有意打压,太子又像极了顾家人,成熟稳重,不苟言笑,小小年龄便得到不少大臣的夸赞,皇上心中多少有些不喜,这才迟迟没有让他真正参与朝事。
因被迫点了头,他这两日心中始终堵着一口浊气,想起楚宴就牙根痒痒,如今想到众人都去了他府上,他肯定堵心,他心中才痛快起来。
哪怕早就知道皇上的卑鄙之处,楚宴也没料到他竟大开尊口,让旁人都来他府上赏灯,见一个又一个贵妇带着贵女们来了此处,他眼眸沉得有些深。
只觉得早在一开始就该将人赶出去,管她们是不是皇上让来的。
瞧他脸色有些难看,苏皖心中不由有些打鼓,因为清楚他对皇上的憎恨,也明白他私下在谋划什么。紧要关头他自然不能冲动。
苏皖不由挽住了他的手臂,附在他耳旁低声道:“王爷高兴点吧,人多还热闹些,今日是我的生辰礼,这些个登门的自然不好空手而来,说起来还是咱们赚了。”
她声音犹如玉石击打银盘,说不出的清脆动听,那个“咱们”显得无比亲昵,让楚宴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些。不过也只是好看一点而已,毕竟好好的二人计划全泡汤了,他能高兴才怪。
第111章 嘲讽
苏皖哄了好几句,他才不再拉着一张脸。贵女们入了景王府肯定要先给主人问好,楚宴懒得应付,便回了寝室,徒留苏皖招待的她们。
入府后,这些贵女们走的是主道,单主道上的灯笼便已经让她们大开眼界了,每一个灯笼都说不出的华美,离近后,才发现下面还挂着谜语,上面的字龙飞凤舞,说不出的飘逸。
贵女们都不由赞叹了几句,有个眼尖的发现了异常,指着前方的灯笼道:“你看远处的灯笼,连成一片,是不是乐此一生千百宠?”
“哎呀,还真是,远处的好像也可以连成一行祝福语。这也太神奇了,竟特意用灯笼摆出祝福语。之前我隐隐听到有人说什么祝福语,我还以为用红绸写的呢,谁料竟是灯笼摆出来的。”
其中好奇的忍不住问了问迎接他们的丫鬟,“这些祝福语是为了祝福王妃的生辰礼?”
带路的小丫鬟笑道:“回赵姑娘,确实是为了祝贺王妃的生辰礼,这些祝福语都是王爷想的,一共有九十九个字,其中有八千多灯笼都是王爷亲手摆的。”
贵女们无不震惊地睁大了眼,任谁也不敢相信,他那样孤傲淡漠的一个男人,竟也会放下身段,做这等事?
怎么可能?他明明那般薄情,平日里遇到了,同他打招呼时,他也总是淡淡的,瞧着也根本不是体贴的性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别说他贵为王爷,就算是旁的男子,也没有哪个会为了给妻子庆生这样折腾自己的,贵女们听到这话时,第一反应是不信。
李音今日也来了。
她本想拉好友赵依琼一同过来,谁料她却说什么都不来。
赵依琼年前已经定了亲,今年下半年完婚。她从来都没有飞蛾扑火的念头,对自己的未婚夫也很满意,所以李音拉她过来时,她才坚定地拒绝了。
见她打定了主意不愿来,李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狠狠戳了戳她的额头,才就此作罢,随后拉着旁的朋友来的。
听到丫鬟的话时,李音不由笑了,下意识地以为接待他们的丫鬟是苏皖的人。
她眸中闪过一抹轻视,淡淡道:“再想为你们王妃长脸,也不能这般吹牛吧?堂堂王爷又岂会为一个女人,做这等事?我七舅舅从小打大,最烦的就是这等琐碎事,也不怕牛皮吹太大会当场爆炸!不会是七舅母让你这般说的吧?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她这话说得极重,竟丝毫没有尊重苏皖的意思。
苏皖自从嫁入景王府后,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府里的丫鬟小厮有大半都被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提起她时,也无比骄傲,这丫鬟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清楚景王对王妃有多在乎,纵然知道李音的身份,她也丝毫不胆怯,而是不卑不亢道:“郡主这话是何意?您是觉得王妃唆使奴婢撒谎?王妃岂会做这等事?不说这灯笼确实是王爷所挂,您身为晚辈,对王妃没有丝毫尊重,有做晚辈的样吗?”
李音显然没料到一个丫鬟竟然敢如此跟她说话,见她拉下了脸,她身边的丫鬟不由大声呵斥了一句,“你一个小小奴婢,竟敢这般同郡主说话,是不是活腻歪了?”
说着就去掌她的嘴。
她巴掌伸到一半,却被负责巡逻的秦二拦住了,秦二道:“府里不许任何人喧哗,这位姑娘再这般吵闹,休怪秦某不客气。”
言语间斥责的竟是李音的人。
李音一张脸涨得通红,因为清楚秦二是楚宴的左膀右臂,她才忍住了怒火,不由冷声道:“秦护卫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训斥我的丫鬟,好像不太好吧?”
秦二撩开衣袍,给李音行了个礼,才不卑不亢道:“属下今日的职责是负责府里的安全,制止任何争吵,郡主也只晓我们王爷最怕吵,他特意吩咐了,不管何人来了景王府都必须遵守景王府的规矩,不然就请出去,刚刚属下正是听到你的丫鬟大吵大闹才制止了一番。还请郡主不要让属下为难。”
李音心中憋着一口气,狠狠瞪了一眼维护苏皖的丫鬟。
这丫鬟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清楚郡主不是她能得罪的,脸色白得厉害。
见她总算知晓怕了,李音心中那口气才算散了些,她眸中讥讽更甚,料定了她在撒谎。
今日毕竟是苏皖的生辰,事情若闹大了,对李音自然没有好处,她的好友不由轻轻扯了扯她的手臂,笑道:“好了,不是多大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咱们既然来了,还是好好参观一下灯笼吧。”
李音蹙了下眉,她可不想轻易饶了这丫鬟,这么多贵女瞧着,她若就这么算了,脸面往哪儿放?
李音扫了秦护卫一眼,道:“刚刚可不是我的丫鬟在挑事,秦护卫是没瞧到这丫鬟的嘴脸,竟说府里的灯笼都是我七舅舅挂的,你说可笑不?她一个奴婢出言不逊,顶撞郡主,本郡主若是轻拿轻放,以后是不是所有的丫鬟都敢对我不敬?”
秦二刚刚就在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李音的话,这丫鬟说到底也是为了维护王妃。
今日又是王妃的生辰,李音虽贵为郡主,入府后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分明是有意找事。
府里来了这么多贵女,当着这多人的面,这丫鬟若是被罚了,以后还有哪个丫鬟敢出面维护王妃?
秦二清楚楚宴对苏皖有多在乎,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任由李音罚了她。不过她终究只是一个丫鬟,李音若真想惩罚,他还真拦不住。
他的手下已经机灵地去了凌霄堂。
秦二道:“回郡主,刚刚这丫鬟的话,我也听到一些,她并未撒谎,府里的灯笼确实是王爷亲手挂的,郡主若不信,可是退后一截儿,认真瞅一下前面的字。”
李音听了他的话,眉头便蹙了一下。
她依然不信楚宴会为一个女人,这般纡尊降贵,只以为秦二是有意护着这丫鬟,她身为郡主,一向有自己的主见,自然不会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时候也没有看一眼的意思。
旁的贵女们却极为好奇,都不由扭头瞧了瞧,倒着认字稍微有些难,只能看到近处的,最前面的字却瞧不出,有人忍不住便后退了一截儿去瞧了瞧。
谭妙就是这些人之一。
她这段时间不是没想过来楚宴跟前刷刷存在感,因一直没寻到机会,才拖到今日,此刻她便率先后退了一截儿,瞧到吾爱苏皖,这几个字时,她微微怔了怔。
谭妙唇角不由翘了起来,越发觉得这个景王真是有意思,她气定神闲走到了李音身旁,笑道:“看来这灯笼真是王爷挂的,前面写着的那几个字,除了王爷,真没人敢摆。”
瞧到的人都不由附和,“对啊,肯定是王爷摆的。”
那四个字太过缠绵,贵女们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音扫了大家几眼,眉头紧紧蹙了一下,拂袖去瞧了瞧,看完红唇紧紧抿了起来,显然没料到楚宴竟真这么无聊。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做这等下人才做的活?
哪怕知道这丫鬟没有撒谎,李音依然撑着最后一丝尊严,板着脸道:“就算我冤枉了她,她身为一个丫鬟,却对郡主没有丝毫尊重,依然当罚,难道秦护卫还要护着他吗?”
她话音刚落,却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了过来,“你身为晚辈,却对舅母不敬,这丫鬟若真任你往王妃身上泼脏水,才该罚。”
听到他的声音时,众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显然没料到他竟会出现。
楚宴一身绛紫色直襟长袍,桃花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一张俊美的脸也显得冷厉异常。
贵女们不小心瞄到他的神色时,心中都不由一跳,连忙行了礼,李音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没料到他会出现。
他最是怕麻烦,平日里又岂会管这等小事?
若是惊动了苏皖,她再是长辈,肯定也不可好处罚自己,李音是笃定楚宴不会管这事,才执意为了面子讨个说法,谁料竟然将他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