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白着脸,僵在一旁,楚宴眼中闪过一抹厌烦,他走到这丫鬟身旁才停下,见瞧着眼生,才对秦二道:“她护主有力,赏半年月银,提为大丫鬟。”
这丫鬟见李音揪着不放,本以为定然免不了一顿罚,见王爷来了后,不仅不让人罚她,还赏了她,她心中激动,连忙跪下谢了恩,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楚宴直接让她退了下去。
他对丫鬟的奖赏,不啻于在打李音的脸,李音一张脸涨得通红,偏偏她又有些杵楚宴,这会儿委屈的眼中都泛了泪花,却不敢多说一句。
楚宴这才抬头扫了她一眼,语气也淡淡的,“怎么?我为自己的王妃挂个灯笼都能碍到你的眼?堂堂郡主丝毫不尊敬长辈,被丫鬟指出错误后,不仅不反思,还跟个泼妇似的吵吵嚷嚷,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他言语虽淡,一番话却犹如一道闷雷砸在人心尖上,不仅李音吓得手脚冰凉,在此的格外贵女也惊出一身汗。
楚宴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道:“在我府上竟还敢侮辱王妃,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我这儿撒野?秦二将主仆二人给我丢出去,派人跟长公主说一声,她若不会教女儿,我不介意替她教训。”
考虑到今日的苏皖的生辰,不宜见血,楚宴才压下心中的暴戾。
秦二领了命后,便站了起来,“郡主请吧。”
李音早已经吓坏了,不仅腿软得不行,眼中的也泪也一颗颗砸了下来,显然没料到他竟然会当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斥责她。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要不要脸面了?
李音又羞又怕,脸颊火辣辣的,后背上却出了一层冷意,见她还站不动,楚宴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拖下去。”
秦二不敢再耽搁,李音毕竟是贵女,他一个人男人也不好动手,便对身旁的婆子使了个颜色,婆子们连忙上前了一步,一人抓住她一个胳膊,硬是将人拖了下去。
李音没料到他竟然如此不给她脸面,这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见众位贵女皆小心打量着她,她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烧得厉害,一时又羞又恼,竟生生气晕了过去。
直接府里没了她的身影,楚宴心中的不快才消散一些,他扫了众人一眼,多少觉得有些碍眼。
偏偏这个时候谭妙竟然还突然鼓了鼓掌,笑盈盈道:“王爷当真是神勇威武,王妃若是知晓您这般维护她,肯定感动至极,你们二人的感情当真是伉俪情深,令人艳羡,以后若是再听到有人说王爷薄情,我第一个不依。”
在场的几个贵女,见谭妙如此大胆都不由为她脸红,偏偏她言笑晏晏,极为坦然,楚宴扫了她一眼,眉头紧紧蹙了一下,“你谁?”
谭妙脸上的笑不由僵住了。
楚宴没再理他,直接对秦二道:“就算皇上答应了几个公主,让她们带好友来,也不能任何人都能带来吧?”
谭妙的脸也涨得有些红,她向来聪慧,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这么窘迫,她来之前还刻意打扮了一下,今日的她一身海棠色衣裙,五官明媚动人,就算不及苏皖,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她本以为经过上次小树林的交锋,王爷肯定对她有了深刻的印象,谁料他竟根本不认识她,这对她来说不嗤于奇耻大辱。
她窘迫极了,一时就呆了在原地。
楚宴神色依然很冷,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此处,谭妙眼中已经溢上了泪儿,本想惹他怜爱一二,谁料他却大步离开了。
秦二摸了摸鼻尖,不过已经迎了进来,也不好当众赶走,只好道:“姑娘莫哭,王爷刚刚只是心情不好,见你出头才有些不悦。既然来了,就好好观赏一二吧。”
在场的几位贵女大多跟谭妙关系一般,见她出丑,心中都不由过瘾,觉得景王不愧是景王,她这一副狐媚子的做派能蛊惑了旁的男人,可不代表能蛊惑景王?
有人倒是象征性地劝了几句。
谭妙今日是跟户部尚书的女儿一同来的,她也连忙劝了一下谭妙,说是景王心情不好,不要让她在意,谭妙一张脸却还是火辣辣的,她脸皮再厚,一个姑娘家也不可能在听了这种话后,依然留下来,谭妙也告退了。
她哥哥听说这事后,多少有些生气,虽然气景王不给面子,更气的却是谭妙的自以为是,难怪最近给她说亲时,她总是推三阻四的,竟是看上了景王。
因为看破了她打着什么主意,他头一次对她发了火,说得话也极为难听,还让人关了她禁闭。
谭妙垂着眉,抿紧了唇,让人瞧不清她的神色。
苏妍和苏翼在西边猜灯谜,等听说这场闹剧时,李音已经被拖了出去,谭妙也已经告退了。
苏妍努努嘴,对哥哥道:“我听冉桐姐姐说了,李音上次就曾为难过姐姐,当时被她祖母罚了一通,竟还不知悔改,这个谭妙也是,上次狩猎时,还特意跑到姐夫跟前大献殷勤,一个个哪有贵女应有的品德?”
苏翼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他最是护短,自然不高兴有人让苏皖不痛快,心中便暗暗记下了这事。
苏皖并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楚宴特意叮嘱了不许告诉她,便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这事。
贵女们来到后,小心给她请了安,见楚宴竟陪在她身旁,一个个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呈了生辰礼,就连忙告退了,唯有一些心大的留下赏了赏灯宴。
四公主等人也没敢多待,回宫后就跟母妃说起了此事。
陆太妃也知晓了此事,见儿子如此护着苏皖,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倒也觉得这样挺好,起码有个人让他放在心上,以后她走了,他也不至于这么孤寂。
见众位贵女这么快就离开了,苏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楚宴心中的不快这才又消散一些,苏妍苏翼也很识趣,猜到楚宴肯定想单独跟苏皖待会儿,便也离开了。
他们几人又去街上逛了逛,苏翼还将苏宝抱走了,他武功极好,有他在,苏皖倒也没怎么挂念。
楚宴便将她拉到了花园中,花园是最美的地方,一盏盏灯笼,将花朵都照得更美了几分。
见她唇边染着笑,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闭眼。”
第112章 偷听
苏皖本以为他还要送她生辰礼,才让她闭上眼睛,谁料下一刻男人却将她揽到了怀里,吻住了她的唇。
他炙热的呼吸尽在鼻端,吻得很温柔,苏皖的心再次怦怦乱跳了起来,她的手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襟,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之前他亲她时,都不曾让她闭眼。
一吻结束,楚宴抵着她的额头平复了一下呼吸,才伸手将坠着红宝石的颈饰带到她脖颈上,苏皖微微怔了一下,忍不住垂眸看了一眼。
两根细细的银色链子拧成一股,下端分别坠着两只镂空蝴蝶,蝴蝶栩栩如生,瞧着十分精致,再往下坠着两颗红宝石,红宝石小巧精致,色泽也极好,搭配起来竟出奇的好看。
街上的颈饰大多繁琐,总是用不少珠子串成,戴久了脖颈都有些发酸,苏皖便不爱带,谁料这个不仅好看,竟一点都不重。
苏皖乍一瞧到就喜欢上了,忍不住笑弯了眉眼,“这是珍珠坊新出的?之前都没有瞧到这种样式。”
楚宴没说是自己设计的,瞧她喜欢,唇角微微扬了一下,“没见过就对了,整个京城唯有这一件,你不是嫌之前的颈饰太重,这个应该还可以吧?”
岂止是可以,简直太棒了,苏皖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因苏宝不在,这一晚便只剩他们两人,楚宴带着她赏了会儿月,又猜了会儿灯谜,静静待了会儿。想到她应该也喜欢热闹,最后又带她上了街。
街上华灯高照,到处都沾染着过节的喜庆劲儿,人挤人,热闹极了。
楚宴带她去了观星台,又带她去了许愿池,还给她赢了一个走马灯,苏皖唇边始终带着笑,她生得漂亮,不笑时,已经是仅有的绝色,笑起来时,天地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有那么一瞬间,楚宴都想将她带回家好好藏起来,不许任何人看,脑海中才刚转过这个念头,下一刻他们便遇到了苏翼等人。
苏宝被苏翼抱在怀里,脸上还带着一个小丑面具,瞧到爹爹和娘亲竟也出来了,兴奋地挥了挥小爪子。
他们的二人行就这么被迫中断了。
苏宝今晚玩得极其开心,还一度遗憾爹爹和娘亲没能一起来,这会儿瞧到他们便扑到了楚宴怀中,兴奋地说着今晚都玩了什么。
夜色已深,他们几人一起又逛了会儿便回去了,苏宝还不愿意回去,小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苏皖哄了哄,答应明日还带他上街,他才又高兴起来。
他倦极了,还没回到王府,便趴在楚宴肩上打起了盹,苏皖怕他睡着后万一冻着,便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好不容易才坚持到回府。
回府后就听秦管家说,他们出府后没多久,长公主便带着李音来赔不是了,如今一直在大厅候着。
苏皖微微怔了一下,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楚宴也不想让她知道,便让她先回了凌霄堂。
她走后,楚宴脸上的笑皆敛了起来,淡淡道:“伤害已经造成了,再道歉有何用?她若想教训女儿回家好好教训去,别来我这儿碍眼。”
说完,他也回了屋。
秦管家只得回话去了,长公主等的焦心极了,听丫鬟说他们总算回来时,才微微松口气,谁料楚宴竟根本不愿意见她。
清楚他这是连自己都迁怒了,长公主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不由道:“王妃也不愿意见我们吗?我知道是这丫头不敬在先,才特意带她赔不是来了,希望王妃能原谅她这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音自打入了王府,便一直低头跪着,听到母亲低声下气的哀求,心中难受极了,她从未像这一刻感受到一个事实,哪怕她贵为郡主,有些人也不是她能招惹的。
她总以为,苏皖不会得宠,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休弃,七舅舅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落她面子。
谁料在他眼底,她什么都不是,反而是苏皖尊贵至极,她在他眼中,连一个维护苏皖的丫鬟都比不上。
李音的泪儿再次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想到他竟说她像泼妇,她就恨不得撞死在景王府,偏偏母亲说得又对,若是彻底得罪了他,只怕他们一家人都不会好过,所以她只能忍下耻辱,来求饶,来忏悔。
秦管家道:“回长公主,不是王妃不愿意见您,她根本不知道郡主冒犯的事,王爷下了令,任何人都不许跟她提起此事,她以为您是来找王爷,王爷已经让她回了主院,您还是先回去吧,让郡主以后注意言行就是。”
话已至此,长公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带李音回了家。
苏皖没将长公主的事放在心上,一直到三日后,她去看望赵冉桐,才听赵冉桐说起李音的事。
“听说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了王爷对李音的评价,一个贵女这般没脸,往后说亲都难,也是活该,若不是一次次刁难你,王爷又岂会这般落她面子?”
苏皖微微一怔。
赵冉桐这才眨了眨眼,“你竟不知此事?”
苏皖看了一下端芯,端芯这才如实道来,赵冉桐都忍不住感慨道:“王爷对你当真是用心至极,定然是怕你知晓后影响心情才令人瞒着你,反倒是我多嘴了。”
苏皖并没有坏了心情,笑道:“我也没那么脆弱,若是这点事都放在心上,能让人心情不好的事也太多了,我总不能天天不高兴。”
赵冉桐笑着转移了话题,“那就不说这个了,昨天桦姐姐也来了我这儿。”
她口中的桦姐姐是林紫桦,苏皖成亲那日,同样邀请了她,未出阁前,她们三人关系还算不错。
赵冉桐小产的事没有往外说,除了自家人,也就苏皖知晓。
赵冉桐道:“她是看你最近总往我这儿跑,以为我出什么事了,就来瞧了瞧,我便将小产的事跟她说了,谁料也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她刚出嫁时,竟也小产过一次,还是其中一个姨娘害得。”
说起这个,赵冉桐脸上带了分心疼,“她出嫁时,夫君就有了两个通房丫头,成亲没多久,她便做主将她们提为了姨娘,谁料其中一个竟胆大包天,胆敢谋害她的孩子。”
苏皖也叹息了一声,这世间太多女子都过得不如意,林紫桦还算是好的,好歹夫君不是个宠妾灭妻的,陆佳慧不就走到了和离这一步?
赵冉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声道:“之前我总觉得过的不如意,其实婆母不曾苛待我,夫君也不曾纳妾,就算失去一个孩子,我也还有绵绵,比起许多人我已经过得极好了,我这次是真想开了,你也不要再担心我了。”
苏皖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知道了,快笑一笑,你可不适合这般煽情,等你养好身体,说不得很快就再次怀孕了。”
赵冉桐皱了皱鼻子,“哪那么快,绵绵一岁后,我婆母就一直盼着我再次怀孕,盼了三年才来到。”
说着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
苏皖没劝什么,不着痕迹道:“绵绵就来得很快啊,不是成亲后没多久就怀上了?一切还是得看缘分。”
想到婆母的变化,赵冉桐依然觉得不真实,忍不住找苏皖拿主意。
“我本以为知道我流产后,她肯定会待我更冷淡,谁料最近依然小心翼翼的,还让我不要多想,说子嗣的事,不必急于一时,话中的意思竟是再也不往我们这儿塞人了,你说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苏皖笑道:“她愿意待你好还不好?”
苏皖没提张欣的事,避重就轻道:“我觉得她定然是瞧顾令寒足够重视你,怕母子离了心才不敢折腾了。”
赵冉桐心中也是这么想的,想起顾令寒,她心头滑过一抹暖意,“他最近还是时常陪着我,我都说不必他陪了,他还是在家呆着。”
苏皖有些好笑,“你别不知足,有他陪着还不好?”
赵冉桐苦恼地皱了皱小脸,不由小声嘟囔道:“你是不知道我们怎么相处的,总是大眼瞪小眼,他半晌也没有一句话,我瞧到他沉默的样子心中就慌慌的,仿佛又回到了夫子考察我功课的时候,他还不如不陪我。”
顾令寒不知道苏皖来了,他刚回府,打算迈入小院时,恰好听到这话,他神情微微僵硬了一瞬,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又转身离开了。
苏皖又劝了她几句,才离开,绵绵在一旁默默玩七巧板,瞧到苏皖起身站了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想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