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话音落下。
顾成彧的手指停止敲动，挑挑眉头，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觉得她跟路远洲的关系有多少？”
坐在茶几对面的男人愣了愣，手里的茶杯、茶杯里的茶水荡了两圈儿，他的脸色沉了沉，强压着情绪才控制住自己已经在抖的手，他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抬头对上了顾成彧审视的目光。
“路衡，聊聊路家？”顾成彧微勾着唇角，脸上却半分笑意都没有，但眼神却是无比真挚，屋子里越来越静，门口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脚步声清晰可闻。
路衡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局促地抓住自己西裤的褶子：“顾成彧，你不该怀疑我，我在新科三年了。”
听到这话，顾成彧轻轻笑了声，弯起来的眉眼好看又纯净。
他反问道：“路衡，我如果怀疑你我会让你在技术总监、技术部部长的位置上坐三年么？”
路衡把头低下，他的发丝偏黄，被阳光照射得更加泛黄。
“技术部对于新科的重要程度，”顾成彧停下来，他的身子微微向前探，声音压得很低：“相当于人的心脏。”
“成彧哥，我真的不认识路依，你知道的，我是路家私生子，我根本没参加过他们的任何家族聚会，我这个名字是路远洲求路家还我的，他跟路家要我进族谱的时候几乎搭进去半条命，我真的没办法再去问路远洲任何事。”路衡说完，眼睛泛红地看着顾成彧，有那么几秒，顾成彧觉得自己真过分啊，明明知道路衡和路家的关系不多，却还是来了，不但来了，还质问了。
从技术部推门出来，顾成彧看到苏暖暖眼睛盯在电脑屏幕上，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他瞄了一眼，发现她正在自己推倒公式，似乎是比其他公式更加便捷的一个。
路过苏暖暖身边，顾成彧没有停留，苏暖暖只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三个小时后给顾成彧发信息道：“顾成彧，我好像想你想疯了，刚刚敲代码的时候好像闻到你了。”
此时的顾成彧正坐在车子里，把座椅调后，躺在上面看着苏暖暖的信息勾了勾嘴角，他没回复这条信息，退出页面，看着路衡刚刚发来的消息。
“我今天中午把没有核心数据的电脑硬盘交给路依后，路依说她把硬盘给苏暖暖了，但是最后苏暖暖交给我的不是我交给路依的那个。”
顾成彧把座椅调起，他已经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人。
那人穿了套黑色西装，神色严肃，步履匆匆，等到顾成彧车旁的时候，神色才稍微柔和了些，他抬手敲了敲顾成彧的车窗玻璃，顾成彧把窗户摇下来，路远洲嫌弃地皱了皱眉：“你怎么又丑了，脸上的皮太松了啊，小心苏暖暖不要你。”
“路远洲，你调查我女朋友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提？”顾成彧挑挑眉，毫无情绪地说。
路远洲眉眼带笑，痞气十足地拉开顾成彧的车门：“走啊，去清酒屋待会儿，这两年你不联系我可把我憋坏了。”
顾成彧似笑非笑地下车，弯了弯唇角：“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我把你憋坏了，你自己不找女朋友怪我？”
“倒也不是不找，那不是没有合适的么？我就喜欢妖精那类型，你妹妹完全符合我审美，可惜被人抢了先。”路远洲边说话边脱掉外套搭在肩膀上。
两个男人往外走，走到一楼大厅后，刚好撞上了去买咖啡回来的苏暖暖。
苏暖暖看着顾成彧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顾成彧。”她手里提着咖啡，小心翼翼地落下脚尖儿。
大厅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苏暖暖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认识的人，这才安下心来，冲着顾成彧笑得更灿烂。
顾成彧走了过去，低头，贴在苏暖暖耳边说：“要不要和我去酒屋？”
“不了吧，等下第二期任务正式开始，我负责主要模块的监测。”苏暖暖确实是想他了，以往时候在公司顾成彧如果靠得这么近她一定会躲开，但是今天她没有，甚至想在靠得进点。
顾成彧偏头亲了亲她的耳朵：“宝贝辛苦。”
与此同时，电梯转角处有人按下了快门键。
快门的声音被淹没在杂乱的声音里，谁也没听到。
“行不行了啊，等会儿清酒屋关门了。”路远洲扯了扯顾成彧的袖口。
“哦对了，还没正式介绍，我是路远洲，给你发过信息的那个。”路远洲站到苏暖暖面前，苏暖暖仰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头：“哦。”
“这么冷漠？这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大学生么？”路远洲震惊了。
苏暖暖没说话，自己摇了摇头，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交流，下意识地往顾成彧的身边靠，顾成彧直起腰，挑挑眉角笑着打趣道：“别把我家宝宝吓坏了。”
“？？？”路远洲无语了：“您说什么，您再说一遍，算了，您别说了，我继续做自我介绍。”
说完，路远洲偏过头看着苏暖暖：“苏暖暖是吧，我是你男朋友曾经的好基友。”
苏暖暖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心里疑惑短信里这两个人明明是死对头的样子，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是还算熟悉的样子呢。
“晚上下班来接你，我们先走了。”顾成彧勾起食指蹭了下苏暖暖的鼻梁。
两个人离开后苏暖暖还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小的背影，她心里比较着两个人的身材谁的更好，最后觉得还是她的顾成彧更好些，顾成彧的一切都是最好，这样想着苏暖暖的唇角渐渐扬了起来。
“喂，笑什么呢？”路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突然出声儿把苏暖暖吓得脸色发白。
“没有没有，走了走了，上去干活儿。”苏暖暖拉着路依就走。
坐落在城市深处的酒屋门口停了三辆全世界限量版跑车。
顾成彧眼睛扫了扫其中的一辆后径直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店主是个热情的人，看到他来，忙放下手中的账单走了过来：“顾小子你很长时间没来了啊，算算有两年了。”
“是啊，工作太忙。”顾成彧笑着回应着，他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烟火气。
往日里的顾成彧像是坐难以融化的冰山，但是今天的顾成彧就像是在公司里上班的普通职员，平易近人，让人觉得没有距离感。
走在顾成彧身后的路远洲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老何还记得我吗？我也有几年没来了呀。”
被他称作老何的老板看着路远洲的脸仔仔细细地分辨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我知道，杜醉是不是？我记得你之前还是个刚上大学的孩子啊，转眼这么大了啊，看着挺成熟的。”
顾成彧靠在吧台处，乐呵呵地把胳膊肘搭在吧台上看热闹，又从竹篮盘里拿出块糖扔进嘴里。
“老何，你在仔细看看，我有杜醉那么丑吗？”路远洲说完往老何眼前凑了凑。
老何向后躲了躲，笑容真挚：“你丑不丑我不知道，我分不出人丑不丑，光能知道谁好看。”
“那你说谁好看啊？”路远洲笑嘻嘻地问，他已经想好老何说出自己名字后，他打一个响指，再说‘对，没错，我就是路远洲。’
“顾成彧。”老何话音落下，路远洲的响指停在半空中。
他们身侧的顾成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路远洲彻底没了声音，这家店是他们几个年纪相仿的二代在小时候来西城旅游发现的，从那之后经常会来，年少时代的三人组，如今只剩下了路远洲和顾成彧两个人，另一个还在病床上躺着，至今生死不由他自己决定。
正对着门口的包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有位长相气质偏妖艳的女人从里面出来，跟在她身后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牵住了她的手，顾成彧和路远洲都注意到了这两个人。
女人目不斜视地从顾成彧身边经过，几乎瞬间，路远洲开口：“开着杜亦洲的车来哄小白脸？”
女人的脚步一顿，但没说任何话快步走出门离开。
“我看孟莹不是个人。”路远洲骂了句。
他们二人边说边往楼上走，走到二楼后入眼是三间包间，两个人习惯性地进了中间的那间。
杜亦洲当初存在这儿的酒被放在透明酒柜里，三个人原本约定杜亦洲结婚前一晚开酒，但他结婚前一周出了事儿，从此这酒一年年的放在这儿，谁都没动。
“孟莹到底哪儿好？好到杜亦洲能把自己的房子车子全变到她名下？”路亦洲气不过地把衣服扔到榻榻米上。
顾成彧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里拿起刚刚斟好的青色水波纹茶杯，放在嘴边抿了抿。
“原本我不懂，不过暖暖出现后我明白了。”顾成彧说完，放下茶杯，面色如常，只是出口的话让路亦洲觉得后背发凉。
他说：“如果苏暖暖要我的公司，我也会给她。”
“疯了真是疯了。”路亦洲打开一瓶烧酒，喝了半瓶，他把酒瓶‘砰’的一声砸到桌面上，在抬头就像是换了个人，眼神越来越咄咄逼人。
“说正事儿。”路远洲拇指摸了摸唇角的酒渍。
顾成彧点点头，也开了瓶烧酒，不过他把酒倒进杯子里慢慢地喝。
路远洲接着说：“顾成彧，你害路家成了西城的笑话，我妹妹该不该恨你？”
第二十七章
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手腕血管凸起，顾成彧缓缓地抬起头，慢慢勾起唇角眼睛半眯，似笑非笑地开口：“恨我什么？”
他的云淡风轻让路远洲气不打一处来，路远洲心里琢磨着，真想捏着他的衣服领子打一顿啊，可是他不敢，从小到大他没有一次打过顾成彧。
路远洲的嘴角下压，眉头紧皱，手里捏着的烧酒瓶子看起来就像是要砸到顾成彧的脑袋上。
“顾成彧，有没有良心啊，西城这边从南封过来的世家，哪家不知道我妹妹和你定了亲。”路远洲说完，眼睛泛红。
顾成彧勾了勾嘴角，靠在窗沿上，不紧不慢地说：“路远洲，我连你妹妹见都没见过，这什么年代？还要定亲？就算是定亲，至少让我见见吧？再说当初我回来的时候你妹妹十五岁，上高中，你现在跟我扯这个？”
路远洲把头低下，心里琢磨着还能怎么反驳，顾成彧说得这些都对，没有可以反驳的点，但是那个小姑娘从小就听路远洲提顾成彧，还偷偷看过顾成彧的照片，知道路家顾家定亲的时候高兴得不行，日夜盼着顾成彧从国外回来，结果回来就是把婚约作废。
小姑娘一滴眼泪没掉，但是路远洲觉得心疼。
“这个人，你认不认识？”顾成彧把路依的照片递到路远洲面前，拿手指敲了敲。
这是今天两个人约出来见面的原因，顾成彧对路依所做得事情拿不准，所以把路远洲找出来问问看。
路远洲看着照片愣了下，照片上的女孩儿和自己妹妹路依依有三分相似，路远洲抬头，看着顾成彧开口询问：“她叫什么名字？”
“路依。”顾成彧开口。
路远洲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成彧，片刻后在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叫什么？”
顾成彧明显愣了下，接着摇摇头：“不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路远洲轻轻笑了下：“我猜你就不知道，”他把酒杯满上后又接着说：“这女孩儿不是路家的人，可能只是单纯的职员间的竞争。”
“嗯。”顾成彧点点头，仰头把茶杯里的凉茶一饮而尽。
“顾成彧，你今天跟我喝到尽兴，我妹这事儿就翻篇了行吧？”路远洲说完，开了瓶烧酒递给顾成彧。
顾成彧点点头接过，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再过两个月满十八了。”路远洲说完举起酒杯，顾成彧跟他碰了碰杯。
两个人每人喝了不下三瓶，喝到后来路远洲说话开始大舌头，顾成彧的胃越来越疼，脸色越来越白，他按下又要开酒的路远洲：“不喝了，再喝我们两个都要进医院了。”
“顾成彧，我还是觉得你王八蛋，我妹妹那时候在学校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是顾家不要的，顾家不要她肯定是她有什么问题，说她不干净，你说才十五岁的孩子，怎么说话都那么恶毒呢？在那个圈子里被这么骂，我真不知道她怎么熬过去的。”路远洲说着打了个酒嗝，他抱着酒杯靠在墙上，脸蛋泛着红晕。
坐在对面的顾成彧脸色泛白，靠着窗框眼睛盯着榻榻米上的条纹没说话。
“顾成彧，你做事不地道，你当初怎么能不跟两家商量直接就登报声明呢？”路远洲说着说着眼皮快要贴到了一起。
顾成彧胸口紧缩，胃里泛酸，他皱眉点点头慢慢开口：“是啊，我不是人，当时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是我考虑不周，那时候刚回西城，我妹妹跟家里闹，我爷爷要把她赶出去，你妹妹今年十八岁，我给她找比我好的人，我太烂了，路远洲我自己知道。”
他酒量不好，是整个西城都知道的秘密，一瓶烧酒就会醉，能喝三瓶，路远洲也知道他是自己觉得对不起他们了。
“你的确是烂。”路远洲说完彻底闭上眼睛，不多时，呼噜声传出。
顾成彧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起身从柜里拿出被子给他盖上，接着走了出去，嘱咐老板照顾他一下，自己则离开了酒屋。
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人像是在云朵里穿梭。
感觉好不真实，许许多多以前发生过的事情瞬间闯进脑袋里，脑袋变得混混沌沌，顾成彧伸手扶住天桥上的扶手，头靠在冰凉的扶手上，瞬间清醒了许多。
“真他妈的，顾成彧你要多怂有多怂。”顾成彧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后，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他强撑着走回了公司，没跟任何人说一句话，撑到顶层，进了办公室把门锁好后直接坐到了地上。
...
路远洲醒得时候发现顾成彧已经走了，他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看着上面的通话时长轻轻摇了摇头，他把手机拿起来贴到耳朵旁：“依依，死心了吧？”
听筒里传来小女生专属的温柔的声音：“早就死心了呀，哥你让我听这个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