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为你加冕——米狸
时间:2019-10-29 09:52:52

  两人双双进门,看见杨琪曼、钮言炬、朱蕙子都在客厅里,钮言炬身边坐着一位妇人,盘着发髻,气度不凡。一见到她,钮度毕恭毕敬道:“大嫂。”
  原来,她就是钮峥的妻子,钮言炬的母亲……
  关咏之微笑点头,目光却不在他脸上:“这位,想必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你的心肝宝贝了?真是好漂亮哦。”
  “我……”司零忸怩着叫不出口,钮度捏了捏她的手打气,她才说,“……大嫂好,我是司零。”
  是巧合吗?怎么今天所有钮家的人都到这里来了?
  杨琪曼站起身:“周太过来有一个钟头了,还跟你爸爸吵个没完。”
  司零问:“是为了钮辰?她还想说什么?”
  “我去看看。”钮度转身上楼,钮言炬跟上。
  还没走近,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周杏儿尖锐的喊叫:“——你生他下来,有养过他一天没有?他小时候生病发烧感冒,你有没有一次送他去医院?有没有一次为他叫医生?”
  钮度敲门,吵闹戛然而止。钮鸿元应允之后他才进去,先后向两人鞠躬:“爸爸,杏姨。”
  钮言炬跟在他后面:“爷爷,奶奶。”
  “你来得正好,”钮鸿元指了指钮度,“你看看他肩上的枪伤,稍微再偏一点就打到心脏!我没有教好钮辰是我失职,所以你就把他教成这样?”
  钮度一出现,周杏儿的怒火被激到了顶点。她仰头大笑,也指向他:“钮辰十七岁进天一做事,鞠躬尽瘁二十多年才帮你稳住你的帝国——他呢?安安稳稳长大!读书!钮辰帮你遮风挡雨的时候他在做什么?想去哪里玩去哪里,想跟哪个拍拖就跟哪个!到了现在,轻轻松松就接过你给他整个天一!”
  钮度受得了这气,杨琪曼可受不了。她直接开门进来,大步流星,羸弱了二十年,今天终于无所畏惧:“钮度有没有轻轻松松拿到天一,你儿子最清楚!有没有安安稳稳长大,你最清楚!”
  周杏儿与杨琪曼对视了一阵,讥笑道:“看来我真是太久不到香港了,杨太什么时候恢复得这样精神抖擞都不知道。”
  杨琪曼气势毫不逊色:“你就希望我这样疯癫到咽气,连同我的儿子一起,一辈子在你们母子面前低声下气!”
  钮度揽过杨琪曼肩膀:“妈,有话好好说,不要太动气。”
  钮天星和司零都在身后,钮天星也上前扶她:“妈妈,我们不值得跟她这样大动肝火。”
  周杏儿又笑,看向钮鸿元:“说我不会教儿子,你看看你的三姨太,就是这样教出了这么有教养有规矩的儿女。”
  关咏之也过来劝:“曼姨,我们先出去吧,杏姨一定有很多话想对爸爸说,我们让她先说完。”
  司零在身后看着关咏之。原来她是这么沉静温柔啊,怪不得没了父亲的钮言炬,也成长得这么快乐单纯……
  上帝似乎在短短几天内给杨琪曼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她不再逆来顺受,声如洪钟地说:“你们今天谁也不拦我,正好家里人都在,这笔二十多年的账,该好好算算了!”
 
 
第70章 终章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今天距离钮峥过世,过去了整整二十一年,一天不差。
  当然,当然有人记得。钮峥对于全世界来说微不足道,却也是某一个人的全世界,有孩子没了他,一生无父;有女子没了他,一生孤寡……
  今天是钮峥的忌日,所以关咏之才来找杨琪曼聊聊天,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那栋空荡的大宅里。
  周杏儿睨了司零一眼:“呵,全都是家里人?这么说你已经同意她嫁进来给钮度?好啊……你明目张胆偏他至此,他想跟谁就跟谁,钮辰呢?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要求他的?你要求他只能娶别家千金,好为了巩固你的江山!”
  钮鸿元被她吵聋了,提高分贝盖过她:“指责人家之前,你先了解清楚人家都做过些什么!你现在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她为钮度付出了多少!”见周杏儿不做声,他才平静下来:“感情不分高低,我知道当年钮辰和那个女生是真心的,但是想做我钮家的儿媳,就是要够有本事!够有能力!”
  周杏儿摆摆手,无话可说,气定神闲地往沙发上一靠:“好,你开始算,我倒想看看你今天还能翻起什么浪。”
  轮到杨琪曼哂笑:“我觉得你最好站起来,我这个人讲话没水平,有什么就直接说,我怕我讲没超过两句,你就忍不住又跳起来。”
  周杏儿冷哼一声。
  杨琪曼一秒钟也等不下去了,往前一步站到钮鸿元面前,说:“我要告诉你,当年钮峥在工厂爆炸身亡——不是意外!”
  “——什么?”震惊的人很多,也包括周杏儿。最先喊出声的是关咏之,她怔怔地扯住杨琪曼的胳膊:“曼姨,曼姨……你说什么?”
  钮言炬上前将她拉回:“妈,你先听奶奶说完……”
  关咏之含泪看向他:“你、你怎么不吃惊?难道你——难道你也早就知道?”
  钮言炬抱紧她:“……妈,你冷静一点,我们先听大家说完。”
  钮鸿元到这个时候还坐得住:“琪曼,说话要讲证据,当年我追查了这件事很久,都没有查出别的结果。”
  “证据?我装疯卖傻二十年,就是证据,”毕竟还是英国人,杨琪曼说话时表情习惯夸张,“我当年一直在跟周太斗,找了不少人跟她的消息,后来发现她一直跟钮峥那个朋友——朱一臣,秘密来往……”
  这次,反应的人是钮鸿元:“你说什么……”
  杨琪曼没了半点告诉钮度时的恐惧,她将听见的对话内容,前后所有事情关联,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这个屋子里没人有好脸色,当然,也没人比周杏儿的脸色更难看。
  说到自己的父亲,钮言炬有责任有必要主动站出来:“当年和爸爸一同遇难的值班主任赵伟有两个儿子,他们爸爸背负失职罪名死去,他们不服气,为了找出真相一个做警察,一个进天一上班……那个阿Sir这段时间都在查当年换岗的人,事发之后他很快被调到南亚,顺风顺水做到厂长。”
  钮言炬巍然立在中间,斩切道:“爷爷,阿Sir已经查明他当年受二奶奶一个手下指使换岗,证据充足,如果您想见他,我现在就打电话。”
  屋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
  钮鸿元筋疲力尽地开了口:“你……还有什么要讲?”
  周杏儿不做声。
  “好……”钮鸿元拄着拐杖起身,钮言炬过去扶住他,“你不讲,到我讲——我来问你,你为什么会跟朱一臣联手起来?”
  钮度的手往身后一捞,抓紧司零冷冰冰的手——别怕,我在。
  许是受到钮鸿元气场压制,周杏儿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她凄凄一笑,声音也变得不正常了:“好啊,好啊……到了今天这份上,我也懒得再跟你们装模作样——为什么跟朱一臣联手?是他来找我的!是他想杀钮峥!”
  司零浑身一震,钮度更用力地抓住她。
  钮言炬追问道:“朱叔叔小时候救过我,又跟爸爸深交多年,为什么突然要害他?”
  “朱一臣究竟为什么要害钮峥,我不知道。这个人确实厉害,我搞不清他的来头,”周杏儿用施舍的眼神看钮言炬,“但是小朋友,你真的以为他和你爸爸是好朋友?你真的以为他真心实意救你?你小时候被绑架,就是他一手策划!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有恩于你爸爸,拉近和钮家的关系!”
  钮言炬的脚退了半步。
  司零尽全力扼制自己,才没尖叫出声。
  她和钮度心里都很清楚,朱一臣为什么要设法接近钮家……只有这样,他才能迅速跻身香港上流社会,这样谈生意、取情报都好说……
  一直不说话的关咏之开口了:“……我知道为什么。”
  所有人看向她。她抹掉眼角的泪,缓缓抬头:“我知道朱一臣和峥哥为什么突然反目……他有一个身份,突然被峥哥知道了……朱一臣他其实是……”
  “——他是间谍。”
  所有人转向声音的主人——司零低头站在那里,声音很低、很弱,满是绝望。她从钮度手里挣开手,一步一步,低着头走到前面。
  “对不起,老先生——我就是朱一臣的女儿。”
  “——啊?”钮天星惊叫,她看看杨琪曼,又看看钮度,却没在他们脸上找到和自己一样的惊诧,“哥哥,妈妈,你们……”
  “二十年了,我欠老先生,欠钮家一个道歉。”司零终于抬起头。她双眼通红,呼吸急促,尽力让自己冷静地说:“我的亲生父亲……来到香港之后,有人诱惑他为国外窃取国家情报,他没有禁住自己……所以他才要接近钮峥先生,为自己谋取一席之地。”
  杨琪曼心痛得哭了:“好孩子……”
  司零朝关咏之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才敢起身:“对不起,关太,言炬。我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钮峥先生是因为知道了他的间谍身份,所以才……这个身份一旦暴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不除掉钮峥先生,朱一臣自己很快也会被组织除掉……”
  关咏之倒在钮言炬怀里,失声痛哭。钮度想把司零拉回来,她甩掉了他的手:“你让我说完,既然今天要说清楚一切,我也该给老先生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阿度,”钮鸿元开口了,“你让她说完。”
  司零把泪水擦掉,继续说:“朱一臣在一个歌厅里认识了我妈妈,我妈妈叫做颜双,从小也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后来家里破产,她一路逃到香港躲债,所以才去唱歌……朱一臣因为自己的身份,为了保护她,即便在她生下我之后也一直把我们藏起来。”
  “在他和周太联手……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很快想办法把妈妈和我转移到内地,妈妈后来嫁给我的继父,零三年的时候她感染非典过世,一直是继父带我长大。”
  “妈妈一直对所有人保密她前夫的身份,甚至用谎言掩饰,我想,她是知道朱一臣的身份的……”
  司零转向杨琪曼:“阿姨,钮度小时候偷换了你的蓝宝石项链,钮峥先生本来要把那条项链送给朱一臣的妹妹,但是我妈妈看见了很喜欢,朱一臣就留给了她,所以才到我手里。”
  杨琪曼失色:“原来——原来那条项链,不是阿度从古董商那里找回来的?”
  司零回过身,自始至终没敢看钮鸿元:“我长大之后,想办法接近了朱家的人,现在已经知道朱一臣在钮峥先生走了之后是自杀身亡。朱家过来领他的骨灰时和您见过面,我想……其实您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原本这个世界上谁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我——您和朱家人,应该是一生都不愿意再相见了,是不是?”
  关咏之无助地呼喊:“是真的吗……都是真的吗……”
  钮言炬咬了咬牙,终于说出口:“妈,是真的。蕙子她……就是朱家人,她妈妈是朱一臣的亲妹妹,是司零的表妹……”
  “……你、你说什么?”
  “妈对不起……”
  这座香岛道钮家大宅,苦苦支撑了二十一年虚假的风平浪静,终于在今天,要一口气将海底沉船全力抛出海面。
  钮度站在离司零不到两步的地方,心如刀绞。如果可以,他好希望替她受这一切……
  钮鸿元闭上眼睛,把眼泪逼退才讲话,声音嘶哑又疲倦:“当年……知道阿峥出事的时候,我正在陪言炬玩耍,得到消息我马上想赶去现场,可是却碰上外面大雨。我命令司机开到最快,最后在一段下坡路出了事……我被卡在车里,半条腿断了,没办法动。”
  钮鸿元看向司零:“是我自己看见朱一臣第一个到现场,送我到医院。我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本想找他问个明白,却得知他已经饮弹自尽……”
  司零犹豫了片刻,才说:“爸爸后来查到一些朱一臣最后的事,他……他是有后悔的,他写下自白书,留下证据,最后才开枪……”
  已经听了很久故事的周杏儿突然笑起来:“的确,你爸爸后悔了!他很早就后悔要退出跟我的合作,最后那段时间钮峥身边的保镖加了一倍,我就知道他还是去报信了!可那又怎么样?钮峥最后不还是死无全尸!”
  “你——你——”钮鸿元疯了一般往地上砸拐杖,双目突起,口中喷出一潭血……
  所有人上前,什么称呼都涌了上来。
  “哈哈哈……”周杏儿仰天长啸,看上去也疯了,“钮鸿元!自我入钮家门第一天起,你是怎么对我的?后来又是怎么对我的儿子?你做梦也想不到,你也会有这样一天!哈哈哈……”
  “还有你——杨琪曼!你想知道选中你儿子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钮鸿元当年为了生意,害得一家人家破人亡,他们儿子上来寻仇,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现在杀了钮峥,我一定报警让他们坐牢!但是,我可以帮他们设计,意外杀死钮家另一个儿子,还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刚好朱一臣找上我,他也想要钮峥的命,你的钮度才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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