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零就这样被他拉进了休息室。床不宽,他抱着她刚好,可司零不敢枕他的肩,只是轻轻抱住他胳膊。
钮度问:“费励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也是今天,”司零说,“他们不放心我,本来想跟我一起去香港,但是……钮度,接下来的事都是我们的私事,我不能再让他们卷进来。”
“我也并不想你卷进来,”钮度变得很严肃,“宝贝,那天跟你打完电话,我越想越不对,所以才赶到以色列。之前因为杨教授是你的老师,你想自己处理,我不插手,如果我早知道钮辰是冲我来的,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去。”
他沉了口气,继续说:“回到香港,我自己去见爸爸,你替我回家安抚妈妈。”
司零乖乖听从他安排:“好,那你自己小心,那录音……”
“我都给叶佐了,他会拷出来准备好给我。”
“钮辰没有按计划得逞,他现在在老先生眼里是大功臣,你不要轻易提起来。”
“我知道。”
钮度办事哪里会不周到,可她还是改不掉像个老母亲一样唠唠叨叨的习惯。
司零轻轻一笑,习惯地蹭蹭他颈窝,软嗲嗲道:“跳伞之前,你最后跟我说了什么?”
“危急关头,哪里还记得住。”
“喂?你就说了那么一次,原来不是认真的啊?”
钮度没捋明白她这句话的逻辑:“什么?”
司零气恼地转过身去,还不忘说:“你别动啊,伤口裂了我可不管。”
伤口裂开哪里比得上哄小情人重要,钮度从身后抱住她,她立马急了:“都说了让你不要动胳膊,你——”她刚翻身,就被他用完好的胳膊扣住了腰。
“我爱你。”他贴着她嘴唇说。
“什么啊……”她红了脸。
钮度凝着她的眼睛:“我爱你。”
司零鼻子发酸,认真计较:“你以前从没说过,跳伞那是第一次。”
“我们不是一直默契的事都不讲出来吗?”
“那怎么能一样?别的事是别的事,可是这个……”她又委屈又生气。明明都爱得无可救药了,还这么在意他的口头表白,果然还是小女生啊……
“宝贝,怎么哭了?”钮度简直是大惊失色,他绝想不到司零会因为这样的事哭,“我……都是我的错,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司零越哭越凶,钮度慌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以后我每天跟你说十遍,好不好?”
“不够!”
“那一百遍?”
“也不够!”
“那就说到你喊停为止。”
司零终于满意。
“钮度,”轮到她认真起来,“我们都为彼此死过一次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让我离开你,谁也不能。”
他笑了:“我一开始爱你,就没想过要放你走。”
……
回到香港,叶佐、曾广杰、陈安德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来接机。
叶佐看上去也好几天没睡了:“我下次绝不会再让你自己行动,我已经把我手上的工作分了出去,以后你去哪里我都必须跟着!”
他这副好像他才是老板的口吻逗笑了钮度:“你这样说,就不怕司零误会?”
司零也在笑:“我愿意误会。”
曾广杰叹气:“先生,你都不知道,杨太差点晕倒……”
“她怎么会知道?”
“忘记告诉你,老先生昨天搬到杨太那里住,每天有人进出汇报的,杨太很难不听到消息。”
钮度和司零相视一眼,问出口的却是后座的钮言炬:“那那个孩子……”
“也一并送到杨太那里照顾了。”
钮鸿元对外说是他一夜风流得子,又有谁会不信呢?
开车的曾广杰再确认:“那还是直接回香岛道大宅?”
钮度点了头。最近的事变数太多,看来只好见招拆招。
这是司零第一次见到钮鸿元。他体态丰腴,全无病态,加上刚刚成功接回克隆儿,整个人气色饱满,神采奕奕。果然还是一代枭雄,即便年老气虚也不减半分威仪,每个人见到他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司零也不自觉地就束肩敛息。
一见到钮度,钮鸿元就又气又心疼地骂:“你对我和你二哥资助那个研究有意见,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站在身后的钮言炬跟着一震。此前他们并不知道钮鸿元对此事的态度,原来在他眼中,事情竟是这样……
他们刚开始说话不久,钮辰就到了。弟弟刚刚负伤回来,既然是一场“误会”,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第一时间过来问候,假惺惺地负荆请罪,痛骂几句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
杨琪曼听不下去了,直接闯进门到钮度身边:“阿度不需要你道歉!不需要!”
钮天星和司零都赶过来拉她:“杨太,我们先出去,先让老先生说完话……”
钮鸿元给钮度眼神:“你妈妈身体不好,先带她下去休息。”
“放开我,今天谁也别拦我,我真的受够了!”杨琪曼眼眶里打转着泪。二十多年的忍辱负重,却还是让儿子遭受死亡的威胁,哪个母亲还忍得下去?
钮度扶住她:“妈,我现在没事,你先出去休息,等我跟爸爸说完话……”
“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杨琪曼愤恨地指向钮辰,“是他!他才要解释!你让他解释!”
“阿度!带你妈妈去休息!”钮鸿元的话就是诏令,屋里顿时静默。
除了杨琪曼。她面不改色地看着钮鸿元:“为了保护我的孩子,我装疯卖傻二十年却还是换来这种结果,今天谁也拦不了我!——叶佐!”
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却没人进来。杨琪曼又喊一遍:“叶佐!”
良久,叶佐才为难地踏进了门。他同样最先向钮鸿元行李:“老先生。”
杨琪曼每一个字都在用力:“叶佐,你把录音拿出来,就现在,放给老爷听!”
第68章 Chapter68
“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还要负责把你安全完好地送到美国……钮度先生到时候应该会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你……幸好我曾在钮度手下,不然这趟差真的轮不上我……等你明天面对记者和警察,我看看你还是不是这样会讲……”
“当然是因为,你劝说钮度给你的导师研制违禁药,正要去美国寻求引进商啊……根本没有什么合作方……”
放录音的时候,反应最强烈的是杨琪曼,她几度晕厥,借着钮度的怀抱才能站稳。
两边开始打斗的时候,司零关掉了录音。
钮鸿元一言不发地看着钮辰,明明他坐着轮椅,却让所有人感觉居高临下。
钮辰耐心十足地陪他们听完录音,全程不惊不澜,轻飘飘反问道:“这么说,杨太的意思,这件事变成了我要栽赃钮度?那现在又是谁站在这里陪你们说话?”
叶佐全然不顾失仪地喊:“那是因为飞机没有按计划到美国,阿度人也不在香港,你两边都落空所以才临时中止!”
钮辰像厌恶一条狗一样睨了叶佐,开口却是对钮度:“原来你给了下属这样天大的权力,可以在我们家里人说话的时候,随随便便出来插嘴?”
钮度发话:“叶佐,你出去。”
叶佐深吸几口气,鞠了一躬,关门出去。
钮度束肩敛息,朝钮鸿元颔首:“爸爸,司零是我的未婚妻,为了拦截那批药物同我一起死里逃生,今天要说的话,她都有资格知道。”
钮鸿元默认了。他转向钮辰,问:“我倒想问问,郭明义说的话,你怎么解释?”
“爸爸,我以为这种荒谬的话你不会相信的,郭明义自己也说了,因为当年在钮度手下对他有怨,现在有些出言不逊也合情合理,”钮辰简直觉得好笑,“再说,司小姐当时出言激他,他都敢动手打司小姐,说的那些,我认为不过是吹牛吓唬她罢了。”
钮言炬往前一步:“这么说,所有的事都是郭明义一个人胆大包天,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钮辰极其失望地看着他:“言炬,二叔都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你也这样反对我,你难道不记得,当年你刚上大学,你小叔还在美国读书,是二叔送你去的学校?”他重重叹气,“说我设了埋伏等你二叔自投罗网,你难道不知道,我陪你爷爷在香港等的是谁!”
钮言炬无言以对。
“说白了,郭明义的意思就是我要搞钮度,如果我真的要搞他,还会让他顺顺利利坐在董事局吗?”钮辰摊开双手,“大家有目共睹,他回到天一这大半年,我处处让他,事事以他的意见为先。”
钮度开了口:“那我猜,如果我问你之前为什么要劫走司零搜她的电脑,你一定也会说,是为了帮我审查她有没有居心叵测?”
钮辰理所应当:“难道做哥哥的,连这点心都不该有吗?”
“那我倒想听听看,你找人盗取叶佐电脑里的商业计划,有什么理由?”
“你拿那么一大笔钱去搞医疗投资,我哪里放心?你年轻气盛,又处处提防我,如果你肯把计划放到桌上跟我聊,我不会走这种下策。”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不服不行。在这个钮家,没有人被低估。
司零一声浅笑,打破了压迫的沉默。
钮辰看向她:“你笑什么?”
司零好天真无辜:“我想说话,又怕钮辰先生像刚才骂叶佐那样骂我不该插嘴。”
钮辰摆了摆手,作欢迎状:“我听说杨太很喜欢你,看来不久后你就会成为家里人,有什么话,你可以讲。”
司零这个女人可能真的天生自带女主光环,轮到她开口说话,窗外的小鸟儿都不叫了。
“好,”她不疾不徐地开了口,“首先,钮辰先生,我希望你明白,刚才你说的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钮度和言炬并不是无法反驳,而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敬你是长辈,不想太直接忤逆你。其次,你可以当做我不懂规矩,毕竟我现在还是外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会像他们一样客气。”
她转向一直在后面的钮天星:“然后,阿星,我希望你先带阿姨出去休息。”
是杨琪曼不愿:“司司……”
司零握了握她的手:“阿姨,你相信我们。”
钮天星扶着杨琪曼出去了,屋里剩下的,是钮家所有男人,和一个天一未来皇后。
司零和钮度相视一眼,得到他的许可,她才敢开口。
她的开场永远那样无关紧要:“从录音里你们都听得出,很多事情都不是郭明义明明白白告诉我,是我自己推断说出来,他才承认的。我不想这样吹嘘自己,但是——的确很多时候,我的思维都比别人要快。”
“鄙人不才,修过一点点心理学,最信多米诺骨牌和墨菲定律,所以我习惯收集很多细微的线索——当然,这还要感谢我过人的记忆力。”
她走到正中央,认认真真向钮鸿元鞠躬九十度:“对不起,老先生,如果我接下来的话对您有任何不敬,都请您原谅。”
钮鸿元用眼神默许,司零缓缓起身,开始在几人之间踱步。
“其实在飞机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真的如郭明义所说,钮辰先生费这么大周折,让我和钮度分开同时下手,难道结果就是拉钮度下台这么简单?当然,这看起来是最说得过去的,毕竟自从钮度进天一以来,你就处处压制他,让外界几乎看不到他的名字,也没让他分到多少功劳簿。”
“我还需要反驳的是,你并没有顺顺利利迎接他回到天一,你不知道在以色列这将近两年,钮度付出了多少才绕过你的层层阻挠,坐在今天的位子上。”
司零定住脚步,回头直视钮辰:“今天的你,并不是无心搞他,才让他坐在董事局,而是你已没有能力再拿他怎样了。”
钮辰勾了勾嘴角,笑皮不笑肉。
钮度目不转睛地跟随司零的身影。在这个房间里,他比钮辰更紧张。
“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这么多年的一块蛋糕突然要分给别人一半,谁都会不爽。可问题是,你真的喜欢这块蛋糕吗?”
“抱歉,我这个人,一开始说话就关不上闸,”司零惭愧地笑笑,质问钮辰道,“——让我说得直白一点,你对天一、对钮老先生,根本没有什么感情。”
站在一边的钮度,思绪回到几个小时候前的万米高空上……
她说:“我知道有很多话,你不敢当着你爸爸的面讲出来。”
他说:“你更不能讲,人都喜欢推卸责任,即便不是因你而起,可这些话如果是你讲出来,爸爸不会再想见到你。”
“可是钮度,这一天总会来的,他总会面对的……”
他真的担心,她哪句话会触了钮鸿元逆鳞。
钮辰鼓起了掌:“原来司小姐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讲这样一个笑话。”
“我和钮度的关系、和杨老师的关系都无话可说,如果说钮辰先生是真心实意为了老先生才出这个主意,”司零的目光陡变凌厉,“那我想问一句——假如事情曝光,先生是会站出来澄清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和钮度没有半点关系,还是会按照眼见为实的那样,任由大众指控我和钮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