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为你加冕——米狸
时间:2019-10-29 09:52:52

  双手同时的力道当然无法击晕两个训练有素的佣兵,却为高长宁争取够了翻身的时间。机舱里变成了一打一,郭明义吓得缩在沙发后,刚要爬起来躲避,被司零一拳击中太阳穴,晕了过去。司零趁空吐槽:“我这才用了七分力……”
  话音未落,枪声响起,机舱顶上冒出黑窟窿。
  钮度大吼:“司零!躲开!”——不知是谁的一枪打在司零耳侧,她整个脑袋嗡鸣作响。
  机舱里顿时大乱,舷窗和机身被打出一个又一个弹孔,扭打成一团的男人们将对方的头往地上、往机身撞……飞机像只受惊的鸟,左摇右晃,上颠下倒。
  机长惊恐的声音被淹没在枪声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坠亡的……”
  厮打之中,不知是谁撞中了应急门开关,舱门在万米高空中缓缓推出,舱内所有物品全部飞起,离得最近的一个保镖被巨大的压差吸出门外,濒死之际他胡乱抓住手边最近的东西,却是最开始被击晕的保镖的脚……两人一同坠入夜空,剩下的人还来不及听见他们绝望恐怖的斯喊,就被猛烈灌入的冷风吹得晕头转向。
  九千米高空,零下三十度,他们都穿着夏天的短袖。
  “——操!”唯一剩下的保镖暴怒地冲钮度举起枪,“砰”的一声,钮度重重往后一摔,白衬衣肩部染红一片。
  “——钮度!”司零一张口,声音便被风卷走,谁也听不见谁。
  高长宁冲保镖开了一枪,他向后一倒,消失在了空中。
  无线电里传来机长断断续续的声音:“引擎失灵,飞机即将坠毁,我最多再撑五分钟……”
  钮度咬紧牙,艰难地走向驾驶舱,对着对讲机吼:“还能不能降到两万三千英尺?两万六千也可以!”
  “——你想做什么?”
  “跳伞!”
  两万六千英尺约为八千米,这是跳伞安全的极限高度。
  机长也在孤注一掷:“……我尽力!”
  钮度挂下话筒,走到窝在沙发角里的司零身边。她满脸泪水,抬手想查看他的伤口,却被他一把攥住:“冷静一点,飞机就要坠毁了,我们只能跳伞,下面是大海,谁都不知道下去之后会怎样,你的手表有定位信息,费励他们一定可以找到你……”
  “那你呢?”司零根本冷静不下来,“那你呢?”
  “我会在你之后跳,但是我们无法保证下去之后还能见到对方……”
  “我把手表给你,我把手表给你,”司零说着就要摘表,“我可以撑住,你有伤,你必须最先被找到……”
  “只是贯穿伤!我可以忍!”即便如此,剧痛还是让他无法使用左臂,钮度用一只手制止她:“司零,听我的安排,我们没有时间了!”
  琳达在舱门打开之后被冻醒了,听到他们要跳伞的决定,她迅速到后面取跳伞衣。面临生死,谁也没有怪罪她先给自己穿好再递出衣物。高长宁和机长都已穿上,琳达激动地告诉他们:“刚好还剩下两副!”
  一二三四五,原来郭明义他们早已准备出了意外自己逃生。
  琳达伸手将跳伞衣递给钮度,旁边一只手横空出现,夺走了那具跳伞衣。
  所有人愕然看向突然立起来的郭明义,其实他早就醒了,被混乱的场面吓得继续装死。他迅速给自己套上跳伞衣,机长刚好从驾驶舱出来:“两万四千英尺,可以跳伞了……”
  话音未落,郭明义便匆匆跳出机舱,那模样像极了战场上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逃兵。
  只剩下了一具跳伞衣。
  高长宁最先反应过来:“司零,现在……”
  钮度都不想再听他们废话,接过最后一副跳伞衣,毫不犹豫地往司零身上套。
  “——不!不!”司零奋力挣开他的手,理智全无,甚至再说不出多一个字,“不——不——”
  “高长宁——”钮度抬声吼,“还不过来帮忙!”
  司零也吼:“高长宁!你敢!你敢——”
  高长宁把眼泪逼退,最终过去帮钮度钳制住司零……
  司零疯狂摇头:“不——不——我谁也没有了,我谁也没有了,我求你了,我不可以没有你……我真的不可以没有你……”
  她终是被穿上了最后的跳伞衣。
  钮度用尽全力最后一次吻她,只可惜这里太冷太冷,他们连彼此一点点的温度都感觉不到。“宝贝,我爱你,”一行泪从他眼角滑落,却一瞬被风干在脸上,“好好活下去,不要替我活,就做你自己。”
  司零竭嘶底里地哭喊,飞机开始失速,机长呐喊:“来不及了!”
  即便到了现在,他依然坚守着民航规定——机长必须最后一个离开。
  “司零,起来!”
  她被钮度和高长宁一同抓起来,她死死抱住钮度不放手,绝望地喊:“一起跳!一起跳!求你了……”
  “司零……”高长宁哑口无言,劝也残忍,不劝更残忍。
  且不说没有任何专业工具捆绑、仅凭臂力缠抱有巨大风险,这副降落伞她从未查看过,根本不了解承重情况,两人同跳,生还机会大大减小……
  司零用上整个灵魂呐喊:“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钮度没有太多时间犹豫,终于答应:“好。”
  飞机失速到极限之前,他们终于陆续跳下。琳达先行,高长宁紧随,接着是钮度司零,机长最后。
  舱门之下,波涛汹涌,黑暗无边,好像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最后一秒钟,司零对钮度说:“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放手,我等着你拿命陪我到老。”
  钮度笑着应了声:“好。”
  他们用力缠抱,纵身坠入黑暗无边的夜空。
 
 
第67章 Chapter67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司零睁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手往旁边一捞,又落了空。每天都是这样,她一睡醒,他人就不见了。
  司零起身下楼,看见家里四处都是刚换好的红绣球,她逮住法耶一顿凶:“以后不准再用红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用红色!”
  法耶好无辜:“雪莉,明明是你要我用红色的。”
  是啊,她明明喜欢红绣球的。可是一见到红色,她脑海里莫名地就漫上来腥红的血……她凶巴巴地吼:“反正以后不准用红色!”
  她又问:“钮度呢?”
  法耶答:“走了呀。”
  “走了?走了?去哪里?”她心底没来由地慌。
  不等法耶回答,司零就冲出了家门。
  走了,走了……他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家门外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海。
  她在海里绝望地喊:“钮度——钮度——”
  ……
  “钮度——”司零乍然睁眼——天花板一点也不熟悉,不是家里卧室那个好看的吊灯,也没有熟悉的他的味道。
  房门被打开,朱蕙子最先冲进来:“司零!司零你醒了!”
  朱蕙子笑泪交加地抱住她,钮言炬、费励、肖瀚还有周孝颐紧随而入,他们脸上一个比一个焦急,周孝颐心力交瘁地问:“乐乐,感觉怎么样……”
  她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第一句便问:“钮度呢?”
  “他在隔壁的病房,高长宁也在,”费励看上去无比憔悴,“钮度比你要惨一些,他中了枪有贯穿伤,又在海里昏迷了那么久……”
  “——司零!”
  她一把拔掉针头,掀开被子跑出病房。
  钮度闭眼躺在病床上,司零确认看见心电图里起起伏伏的线条之后,整个人瘫倒在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还怕我们骗你?笨蛋!都告诉你他没事了!”朱蕙子边哭边安慰她。
  在她跑过来的短短几秒间,她向神祷告——如果他没事,她愿意用一切来换,一切。
  钮言炬主动告诉她:“小叔的伤都处理好了,没伤到骨头,静养就好。”
  司零坐在钮度病榻边,紧握住他的手。他看起来的确比她惨,脸上全无血色,一点都不酷了。那有什么要紧呢?再不酷她也愿意一直这样看着他。
  她还要感谢一下这些朋友——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过了很久,司零才愿意关心一下这尘世间的事:“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过了一天了,”费励说,“你们凌晨一点坠海,离以色列不远,早上七点多被打捞上来,现在是夜里十一点。”
  司零想起来了……
  她十九岁开始接触跳伞,不敢吹“跳伞达人”,“擅长”二字还担得起。虽然没有尝试过七千多米的高度,但她很清楚各个高度的理论状况。伞在自由落体一段时间后打开,她开始在心底默念计数,坠速却迟迟没有降至安全的范围……
  她想尝试拉手动杆,呼唤他的名字提醒她自己要松开一只手,却发现他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失氧失压加上枪伤失血,他已快到极限……
  松开一只手,他有可能就此脱手摔落;不松手,以这个速度坠海,他们同样是死。
  司零含泪松开左臂,寻摸手动杆——这一定是上帝赐给她最大的眷顾,竟然还有一张备用伞!两张伞同时打开,坠速终于渐渐降下……
  坠海之后钮度昏迷了过去,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手表声嘶力竭地喊:“费励……费励……”
  司零终于舍得把眼睛从钮度脸上挪开,看向费励:“谢谢你……”
  “求你了,这种事一点都不酷,有一次就够了,我和阿瀚都快疯了。”
  “长宁呢?”
  “他很好,中间醒过一次,吃了药又睡了。”
  司零想起来周孝颐:“师哥,爸爸……”
  “我还没告诉老师,”周孝颐叹气道,“臭丫头,你现在就是求师哥说,师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司零用眼神向费励求助,费励承认:“孝颐哥都知道了,拜托,飞机坠毁这种事,新闻都发遍了,我们废了好大劲儿才说服他别把杨教授的事捅出去……”
  “那现在什么情况?”
  “机长和空姐也在医院,他们都没事,郭明义……他的降落伞没有打开,也不会手动操作,应该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周孝颐接着说:“机长和空姐都证实了你们不是肇事者,高长宁也录过口供了,但你们三个人用假身份登机,调查局还要再见你和钮度。这件事发生在公海,又牵连好几个国家公民,他们的身份也很复杂,查起来并不容易……”周孝颐还是劝:“丫头,事情是瞒不住的。”
  钮言炬说:“爷爷已经联系航司处理了,他会想办法把影响降到最低……”
  司零问:“钮辰什么反应?”
  肖瀚一笑:“你放心,现在没有比他更头痛的人。”
  钮言炬站了出来,重重低下头:“对不起,各位,说到底这都是我家里的内部斗争,这么长时间过来都害你们一起摊了麻烦……”
  费励讪讪地哼了一声。
  钮言炬郑重其辞:“从现在开始,一切都由我来负责,我来想办法,有什么事你们都找我担。”
  “还有我,”朱蕙子上前抓住他的手,“司零,你就安心陪着小叔醒过来,其他事我和言炬想办法。”
  其实事情并不算难摆平。事故最棘手的一般是安抚和赔偿,那几个雇佣兵本就无亲无故,天一那边搞定了郭明义亲属,再照价给航司赔偿,接着打点媒体撤稿,就再没什么难缠的对象了。毕竟发生在公海,又是私事,各国都懒得揽这个破事。
  总而言之,能用钱解决的,真不算难事。
  司零彻夜伴在钮度床榻,寸步不离,天光熹微时,她感受到有股力量动了动她的手。司零立即醒来,终于见到钮度睁开了眼。她趴在他胸膛上,嚎啕大哭。
  她有胆去做最危险的事,直面死亡也无所畏惧。只有在他面前,她只是一个小朋友。
  钮度各项体征正常,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及时处理,还有些虚弱。
  整箱PW19随着飞机毁了,那么现在就只剩下那个婴儿要解决。每提到这个,钮度的眼神便黯下去:“他……现在怎么样了?”
  钮言炬比他更难以面对,是朱蕙子回答:“体征正常,正常喝奶,老先生安排了人照顾他,除了你们叔侄,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是什么……”
  钮度看向司零:“我们必须要尽快回香港。”
  司零根本不用同意:“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
  上了飞机,钮度又继续挂点滴。他想抓紧时间处理一些公文,却被司零命令进去休息。
  钮言炬的眼神愈发坚毅:“小叔,事情都交给我,你去休息,有情况我通知你。”
  钮度只好听命,起身时拉上了司零,她问:“干什么?”
  “我手不方便,你不陪我?”钮度理直气壮。他知道她也想继续办公,故意拉她一起休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