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向来不好动,七年其实也不过是睡一觉的事。
古初晴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什么鬼?
难道,当初那风水大师是个半吊子?
这波操作,还真是够骚的。
镇桥兽都能请,却偏不会开门……那风水大师和镇桥兽有仇吧?
古初晴莫名有点同情镇桥兽。
跨江大长建成七年,这家伙愣生生七年没有出来透过气,也亏得他性子好,没有破府而出,要不然……
“我帮你开府门,最近这大桥不平静,有厉鬼在桥上作乱,此桥归你守护,你不可让他们再踏上此桥。”古初晴面上正经,心里却把当初那个风水大师鄙视了老半天。
时代变迁,天师这一行,真是越来越落没了。
也亏得施工方没有偷工减料,七年时间,在没有镇桥兽守桥的情况下,还这么牢固。这要换成心黑点的奸商,怕是早就出事了。
古初晴说干就干,脚踩八卦步,算出桥府大门位置。
找准方位后,她提起朱砂笔在虚空中化出一道符,然后运功,把虚空符弹到桥面中央,轻喝一个“敕”字,把符打入了桥墩。
“敕”字一出,徐徐江风掠过,整座桥的气场骤然一变,莫名变得有些不同。
“多谢道人。”
镇桥兽见府门已开,高兴地对古初晴道了声谢,就退回自己的桥府去了。他是镇桥兽,守桥是他的职责,不用古初晴多说,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厉鬼在自己桥上做乱。
古初晴嘘了口气,把朱砂笔放入工具箱。
有镇桥兽守着大桥,想来那两厉鬼应该不会在桥上害人了。等她吸纳完七星阳灵灯的阳气,回头再去把他们找出来,收拾掉。
古初晴提起工具箱,转身,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一辆黑色小车从桥对面飞驰而过,车内后排座载着一个男子。那男子大约二十三四,留着寸头,他五官有凌有角,剑眉斜飞,俊俏中带着一丝张扬,长得极为帅气。
他睁着一对黝黑眸子,直勾勾盯着车窗外,英俊的脸畔上一片沉寂,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放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
直到古初晴的身影从车窗外彻底消失,他才慢吞吞把背靠到坐椅上。
第4章
南方的冬天,有一种萧条的美。古初晴拢了拢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准备开车回家。关车门时,她目光不经意触到桥下滨江路,见那里一大早就围了一圈大爷大妈。
她明媚灿笑,真是一群有活力的老人,这么冷的天,居然还起这么早。
古初晴驱车离开,浑然不知在她离开后,桥下滨江路上,一阵诡异江风突然吹起,一团浓郁阴煞在江面上打了一个旋,激起一波诡异浪花。
——
下了一夜的雨,路面上积起了许多水洼。回到镇上,古初晴先把小货轮开回家,停到院子里。
这院子是大伯还在世时建的,后来大伯去世,大伯母改嫁,就把房产证名字改成了她的,说不管如何,总归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古初晴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她爸妈虽早逝,但家里的亲戚对她都很不错。
爸妈过世后,大伯就把她接了过来,日子虽谈不上多好,家里气氛却很温馨,她没有一丝寄人篱下的感觉。
她在大伯家住了两年,大伯也生病走了,大伯母带着她和堂兄生活。等她十六岁能自己照顾自己,大伯母就改嫁去了外省。
好多人都说大伯母心狠,丢下她一个人。
古初晴却不这么认为,大伯过逝时,大伯母才四十多一点。后半辈子还长着,总不可能为了她这个夫家侄女,就耽搁自己幸福吧,能把她照顾到十六岁,已经是仁至义尽。
大伯母改嫁,大舅倒是回来接过她,她因自身原因不能离古宇镇太远,又因舅妈与表妹似乎不大喜欢她,就拒绝了。但大舅对她也很好,高中三年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大舅给她出的。
因为这事,舅妈没少和大舅闹。
拿到大学通知书那天,古初晴打电话给大舅,让他以后不要给她打钱过来。她担心再这么下去,舅妈会和大舅离婚。反正大学空闲时间多,她有时间上班挣钱。
大舅因为这,对她生了愧疚。他回了一趟古宇镇,和表舅谈了一下,就让她去学驾照。她拿到驾驶证后,一有假,就去表舅屠宰场送货。
大舅那年暑假是红着眼睛离开古宇镇的。
古初晴知道他疼她,她更不愿看他为难。
这样……是最好的安排。
古初晴跳下车,从水槽边接了一根水管,把货箱里沾的猪血洗干净。
洗好车,她脱下羽绒服,上楼洗了个澡。穿戴整齐后,从零钱盒里摸出几块钱硬币,踩着拖鞋去了隔壁早餐店。
古宇镇只是一个小镇,镇上的人几乎都认识。现在社会发展快,镇子虽小,但五脏六腑却齐全,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初晴下工了,今儿早上想吃点什么。”早餐店老板娘看见初晴进来,热呼地喊了她一声。
“一碗稀饭,两根油条。”古初晴朝老板娘笑了笑。
老板娘应了一声好,麻利地把古初晴点的早餐端上桌,完了,还给古初晴打了一小碟下饭的咸菜。
古初晴嘴巴甜,长得又漂亮,明眸皓齿,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总是含着真诚的笑。那笑没有一丝虚意奉承,讨好的感觉,而是发自内心的笑,让人一看,就觉得身心舒旷。这附近邻居,就没一个不喜欢她的。
最主要的,是这小姑娘虽然孤苦伶仃,但性子却不懦弱,她自信,张扬,通身都带着青春朝气。
早餐店老板娘就很喜欢古初晴,每次古初晴过来吃早饭,她都会或多或少多打点给她。
“初晴,你早上出车,有没有看见江上的打捞船?”老板娘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和古初睛闲聊。
古初晴喝了一口稀饭,疑惑地问:“没看见,什么打捞船?”
老板娘一听,话闸子打开,和古初晴说了起来:“刚才本地早间新闻报道,说昨天傍晚有辆小车,从富江大桥下的滨江路冲进江里去了。据说,里面坐着三个人,三个人都死了。其中还有一对昨天才结婚的小夫妻,傍晚时说是送喝多的朋友回家,结果路上出事了。”
古初晴端碗动作一顿,眼角微垂。
新婚当天就死……昨晚大桥上遇见的那对厉鬼,该不会就是那对新婚夫妻吧?
卧槽,难怪她觉得昨晚那俩只厉鬼有些奇怪,敢情是结婚当天就死了……
“我听人说,那开车的新郎中午好像喝过酒。”老板说到这里,唏嘘一声:“真是造孽,好好的大喜日子,就因为两杯马尿,喜事变丧事,他们家大人不知道有多伤心。”
古初晴笑了笑,没接话。她轻阖眼帘,眼里带起慎重。
麻烦了!
新婚就死的人,因没经过洞房花烛夜,十之八九都会一死就成厉鬼。
如果戾气够重,又沾过血,不出百年,就能修成一方鬼王。
昨天遇上的那对鬼沾没沾血她暂时看不出来,但却知道,他们不同于一般厉鬼。水属阴,火属阳,又是死在极阴之地…… 成厉鬼后,只会更加凶残。
如果恰巧他们落水的地方是个煞地,那不用等头七过完,怕就要出大事。
昨儿那两鬼被她打伤,镇桥兽也出现,暂时应该是不会再在桥上闹事,至于会不会去别的地方闹……她暂时管不了。
一切,都得等她过了这三天再说。
古初晴吃完早饭,付了账,就往屠宰场走了去。
屠宰场都是晚上开工,白天场里没什么人,古初晴去的时候只有两个扫打卫生的人,在牵着水管子冲洗地上血迹。
她在三楼办公室找到马经国,给他说了一下,今天过后,她就不来上工了。
破命格前,她必须回古家老宅先把自己的气融入老宅之中,且还需在老宅结阵,以防有鬼在这几天前来搞破坏,寻她麻烦。
真正起坛做法时,古初晴倒是不担心,那时是白天,鬼怪不敢出没。
马经国挥挥手,也不在意,他顺势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事吗?”
古初晴笑笑:“我回老宅一趟,顺便打扫一下。”
马经国:“是该回去看看,记得替我给你爸妈上柱香。”
古初晴笑着点了点头。
离开时屠宰场时,马经国硬是塞了古初晴一盒饺子,让她拿回去,自己煮。
从屠宰场出来,古初晴回了家,把饺子放进冰箱,然后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又往工具箱里放了一刀黄纸和一些起坛所需物品。
收拾差不多了,她走到大伯以前住的房间,从里面翻出一个古旧藤箱,找出大伯在世时给她做的法衣,然后把被她丢在院子里的大公鸡放到车上。
起坛需要鸡冠血引阳气,潭叔送的这只鸡刚好能派上用场。
做好这些,古初晴小心翼翼地把点在堂兄房间的七星阳灵灯取出来,双指一并,在阳灵灯上设下结界,让它不被风吹灭,就开着车出了古宇镇。
一辆黑色小车也此时从镇上开了出来,那车不紧不慢尾随在古初晴身后。
“纪哥,我们跟着前头那辆破子做什么?”
驾驶坐上,田昊扭眉哈了口气。妈的,南方的冬天简直太特么冷了,车暖打到最大,他都还感觉冷飕飕的。
“哪来那么多废话,跟着她就对。”纪弘修收回视线,淡淡斜了眼田昊。
他五官俊美突出,就连斜睨人的眼神,都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
田昊:“纪哥,你跑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不会就是为了那车里的小妞吧?”
“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田昊觉得自己真相了。他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纪弘修:“你该不会是被那小妞甩了,所以追过来吧……哎哟喂,这小妞可真够胆色,连你都敢甩。”
“开你的车。”
纪弘修拍了一下田昊脑袋,抬眸注视前方小四轮,他心底激动,同时又有些忐忑。
找了三个月,总算找对了人。
他方才在镇上打听过,那小丫头姓古,与周大师口中古家人对得上号。
但打听来的消息,却让纪弘修心里很没底,古家现在就剩下那小丫头和她堂兄,而她堂兄还在外地,也不知道这她能不能解他身上的事。
不过,在大桥上,她画两笔就能把怪兽打退,手上功夫肯定不差。
死马当活医,行不行都得试一下。
妈的,他都快被自己这双眼睛,搞得神经错乱,再这么下去他早晚会变成神经病。
被送进精神病院前,无论如何也得抢救一把。
——
古家老宅在乡下,从古宇镇走路大概要两多小时,开车过去,也不过十来分钟的事。
老宅位于大口村后山,是整个大口村人眼里的隐晦所在。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轩少有人敢靠进。房子是民清时的琉璃瓦房,分正堂与东西厢房。这里已经好些年没人住,整个老宅都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只有大堂中央的先人牌位,还依旧如故。
古初晴把车停靠到老宅外的土坝上,推开厚实大门,把带来的东西搬进屋。
放好东西,古初晴给古家先人点了一柱香,然后从堆杂物的房间里搬出一张八仙桌,把七星阳灵灯请了进来。
“有人在家吗?”七阳星灵灯刚落位,院外就传来了一阵响动。
“谁啊?”古初晴应了一声,还以为是大口村叔伯见她回来,过来询问。
她问话刚落,就见两个穿着时髦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大门处。
“你们是……”
古初晴看向两人,有些疑惑。
她没在大口村生活过,老一辈的人她倒是认识几个,年轻点的,她一个都没见过。见到两年青人,她下意识就以为他们是大口村的人。
等看清楚两人长相与穿着后,古初晴就把这种想法抛弃了。
第5章
来的两人一身奢侈品,周身都透着一股自信张扬,与农村出去的年轻人截然不同。更别说,二人中,长相出众那人腕间还配带着一块古表。
凡是沾了“古”字的东西,价格都不菲。这种表,能买得起的人,非富即贵。
“你们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既然不是大古村的人,古初晴就懒得搭理他们,正准备收回目光,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带着古表的男人。
她神情突然一顿,眼中生疑。
这人身上……似乎有些古怪。
古初晴眉梢微动,瞳孔一聚,直视那人。
一眼下去,古初晴额头一皱,眼中顿显惊异。
阳气,好浓的阳气。
这人身体里的阳气,都快化成实质,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小太阳。
如此重的阳气,她从未听说过,连古家流传下来的古籍里,都不曾提过这种人。
这人什么命格,阳气这般重?
莫名的,古初晴有点妒忌起来,叹老天厚此薄彼。
阴阳差距怎就这么大……
她阴年阴月阴时阴地出生,阴气重,落地就是死命,勉强活下来,也注定磕磕碰碰一生坎坷。可阳气重的人,却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不但没有困扰,老天给的好处还特别多,天生不惧鬼神,不是大富大贵,就是长命百岁,唯一的缺陷……就是克父克母还克妻。
可他克的是别人,又不他自己。
哪怕上无父母,也影响不到他那时运。该富,还是富,还长命,还是长命。
古初晴感叹老天不公,羡慕地瞥了眼大门处俊颜英挺的男人。
真是暴物天殄,如此重的阳气,竟生在一个不懂阴阳的人身上。倘若是在堂兄身上,堂兄就不会阳气稀缺,一直病殃殃了。
想到堂兄,古初晴就心生愧意。
堂兄四岁就为她渡阳气进七星阳灵灯,一渡就是二十年。也因为此,他长年身体羸弱,稍微活动一下身骨,就气喘吁吁。
“请问,你是古大师吗?”
纪弘修站在大门处,一扫平时的张扬跋扈,拿出自认为最真挚的笑容,和古初晴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