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走时那双狭长的盛满风流笑意的眸子,毫不掩饰地直直看向姬良辰,好似根本看不到身边还有第三个人,他道:“今日我便先走了,你要查的事儿我会帮你上心,长安不是北地,你莫太激进,交给我吧。”
最后那句话,说得温柔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好似生怕她拒绝。
元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瞬间:“!!!”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谢、谢砜竟然!瞧中了!姬良辰!!!
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元妤心头又涌上了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着姬良辰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姬良辰极不自在,胡乱应了谢砜几句,打发他先离开。
谢砜走前,总算将目光落在了元妤身上,只这目光比之之前却平静淡漠太多。
虽然都是含着笑,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元妤:“!!!”
震惊太过,以至于谢砜离开了好一会儿,元妤与姬良辰尚还是安静地坐着,谁都没说话。
元妤是因为一时没别过心中那股劲儿。
虽然她一直希望姬良辰能忘记她大哥,重新开始。可这几年来,姬良辰身边始终没有其他郎君出现,她的痴情,元妤是看进心里的。加之姬良辰对她的用心和关怀,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姬良辰当成自己的大嫂了。
今日突然冒出来一个谢砜,看家世、样貌、才能等各方面,均是与姬良辰相配的。
最重要的是,连她都看得出来,谢砜心悦姬良辰,且可能已经不是一时半会了!
冷不丁发觉犹如长嫂的姬姐姐可能要被别的儿郎看中娶回家,她心里难免不舍和怅然。
就好像,这世上与她大哥相关联的人又要少了一个。
叫她一时心头百味陈杂。
过了片刻,她方整理好情绪,笑着看向姬良辰,握着茶杯道:“他欢喜你,姬姐姐。”
姬良辰大抵是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便是说这个,没有防备地愣了一下。
而后,她竟也没有否认,只垂下眼皮,清丽的面庞上生出一分黯然。
她轻应了一声“嗯”,而后道:“他同我表过情,只不过被我拒绝了。”
元妤再次吃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想到谢砜心悦姬良辰,也想过姬良辰大抵是知道的,但没想过谢砜竟在此前就表过情,还被拒绝过!
谢家那样的世家!养出的儿郎心里必定是极骄傲的!
被拒绝过,竟然还能出现在姬良辰面前!且看上去完全没有被拒绝过的伤心黯然好不好?!那眼里的深情浓得都快滴出水了!
元妤莫名酸酸地想,就是谢砚看她,都没那样的眼神儿。
难道得不到的才是好的?
却听姬良辰笑着看她道:“我的心啊,已经荒芜了,除了你大哥,再进不去任何人了。”
那一瞬间,元妤突然心酸得厉害。
和姬良辰没聊多久,元妤受不住那阵心酸鼻酸的感觉,匆匆告别了。
只是回到元府后,她心情一直很低落。
最后受不住,趁着夜色又去了倚江苑。
她想见谢砚了。
谢砚接到消息赶过来时,心情是奇好的。
元妤主动惦念想着他,一直是件叫他十分欢、愉的事。
只到了后,看见元妤蔫头耷脑地窝在椅子内,眼巴巴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时,满脑子的旖旎想法瞬间散了个干净。
第一想法是,谁又欺负她了!
这个念头刚晃过,就见元妤瘪着嘴眼睛水润润地望着他,朝他伸出了手,软软地心酸地唤了一声:“三郎……”
热血朝脑袋那么一冲,脑子还能想起什么?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大步靠过去了,伸手揽住她,把她委屈巴巴的小脑袋先按进怀里。
“怎么了这是?在元府受委屈了?”不该啊,元府哪有人能叫她受委屈。晃过这个念头,他又低头问了一句,“还是谁欺负你了?”
元妤抱着他的腰,只觉难受了一下午的心总算舒服了些。
她闷在他怀里,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二哥都做了什么?”
谢砚脑袋一懵。
他二哥?!
他二哥能做了什么惹她这么老大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七 1瓶;
么么哒,【比三个心】!
第98章
谢砚是想不通他二哥能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惹她这般不高兴, 只此时元妤难过伤心是真真的, 他也顾不得去认真思考, 只抱着她心疼地、又有一丢丢犹疑地道:“莫生气莫生气, 他做了什么我都给你出气。”
表情里真真是只有一丢丢的犹疑, 然后便把自己二哥给卖了。
决定卖了之后,心里那点犹疑也在瞬间之后消散。他搂着元妤的腰,扒拉着去看她的脸, 问道:“跟我说说,我二哥到底做了什么?”
元妤在他怀里委屈巴巴地仰起脸, 看着他带着哭腔地道:“他看中了我大哥的心上人……呜呜……”说着又把脸埋进他怀里, 蹭啊蹭的。
谢砚有那么一瞬地傻眼, 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他目瞪口呆了一会儿, 重新从怀里扒拉出来委屈得不行的那颗小脑袋,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问:“……你是说,我二哥看中了姬家女郎?”
哪知听了他这么问,方才还在他怀里撒娇求疼爱的娇人瞬间翻脸,毫无预兆地推开他,气咻咻地瞪着他道:“哪个是女郎?!姬姐姐都自梳了!外面人都称她姬夫人!”说着,还顺手扯了她自己腰间的荷包狠狠地掷在了地上!
谢砚又一次傻眼,看着眼前有些蛮不讲理的元妤,有种认知都被震裂了的感觉。
但看她下一瞬又红起眼眶一副要哭的样子,哪里还舍得同她发脾气,自己又犯贱地凑上去搂她,哄道:“好了好了好了, 是我说错了,不哭不哭……”
元妤这下没推开他,脸埋进他胸口蹭着眼泪,手搂着他的腰,嘴里含着哭腔闷声闷气地道:“……其实不是的……妾其实是盼着姬姐姐能找到一个好郎君嫁了的,只是……只是妾每每想到我大哥便忍不住难过……”他大哥便是入狱,一身脏污,身上还藏着姬良辰送他的荷包……
谢砚是不知道当初季元初与姬良辰感情如何,但看姬良辰能为了季元初自梳,便知情意不一般,更何况她这几年还如此照顾帮助元妤。凭着这些,他便做不到在这时开口替他二哥说什么话。
更何况,瞧这意思,似也只是他二哥单方面瞧中了姬良辰,姬良辰会不会应还两说。
这小娇娇是被他二哥的出现刺激到了,姬良辰还没应,就开始心疼他大哥的人要被抢走了,开始哭天抹泪,偏心里却又清楚,觉得姬良辰合该被个好郎君疼宠着。
这是跟自己较着劲呢。
谢砚想明白这点后,有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许心疼。
会这么别扭,也是因着这世上同她家人相关的东西太少了吧。
少到她连以前跟着季家的奴仆都格外在乎。
不过北方姬家,姬良辰……
谢砚面色有一丢古怪,想了片刻,他还是开口道:“如果说我二哥看中的是姬良辰,怕是已经心仪了有两年多……”
话落,便感觉怀里的人小身子似绷直了点,然后慢慢从他怀里抬起头。
脸上倒是没有泪痕,只眼圈已然红红的润润的。
她道:“三郎是说,你二哥与姬姐姐两年前便认识了?”
谢砚伸手抚了抚她哭红的眼角,道:“我一直便知二哥有喜欢的人,猜到应是他在北方做生意遇到的,因为他这两年总往北边跑,只不知为什么一直都没同家里人提过,也不曾说过要成婚之类的话,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几分……”
因为山有木兮木有枝啊。
纵是季元初已不在人世,姬良辰心中的人却还是他,他二哥到如今也只是单相思。
听着是挺值得同情的一件事,只是不知为什么想到他二哥那张风流的脸,便想大笑。
只不过没在元妤面前露出来,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低头温柔地道:“莫哭了,一时半会儿,我二哥还抢不走你的姬姐姐。”
元妤听了,心里竟真就奇迹般地好受了不少。
但她这会儿终于知道羞了,明明就是不舍得姬良辰,却还是瞪着他狡辩道:“……瞧三郎说的,妾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罢了。
谢砚瞠目结舌,似是没想到她变脸变这么快。
不过当晚,元妤好歹是在倚江苑留宿,谢砚便好脾气地没同她计较这些。想着再过不久便能日日朝暮相伴,心情更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隔日,谢砚下值后回了谢府,在扶风院外就遇上了在他院门口来回踱步的谢砜。
不知是等了多久,脸上还露出了几分很不耐烦的表情。
但那点不耐烦,在注意到他回来了的瞬间,立刻不见了。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上自然而然地堆出了个风流潇洒的笑来,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阿砚,你回来得正好,我等你许久了。”
谢砚:“……”
看表情就知道是有事要求他。
坑他的时候笑眯眯,一肚子坏水。求到他面前的时候脸上的笑总会更热情几分。
自幼到大,这一点是一点儿都没变。
他看他一眼,然后就跟没看见没听见似的,风轻云淡地错过他,带着石青径直往院子里头走了。
谢砜:“……”太不可爱了!自幼到大都不可爱!怎么能这样对他的亲二哥!
但他就一个优点,能屈能伸!
被谢砚落了面子,转瞬便又扬起笑脸,神态自若地跟着他进了院子。
“阿砚当值可是辛苦?”
“用饭了吗?”
“可要喝茶?”
“二哥前日里得了几块质地上乘的玉,雕个玉佩、簪子、佩饰什么的都极好,给阿砚送来,画了花样雕来送给弟妹啊?”
一直没有反应的人,这会儿似顿了下脑袋思考了一瞬。
谢砜一看,脸上虽是笑的,心底却忍不住唾弃了一声:看看!看看!什么品性!小时候倒是没看出来,黑心就算了,竟是个薄手足、厚媳妇儿的!
可谢砚只是思考了一瞬,后大抵是觉得元妤也不是个贪首饰什么的,况她自己连千年血玉都见识过,又有什么玉能叫她稀罕的。便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儿了。
谢砜:“!!!”
最后又磨了半天,谢砚估计是烦了,总算开了口,道:“你究竟有什么事儿?说。”
谢砜立刻笑了,知道他的秉性,基本只要逼开了口,事儿大多都会应下。
当下他也不客气,直接道:“朝廷有权贵或官员私下贩盐的事儿,你听说过吧?”
谢砚古怪地盯着他。
谢砜笑道:“二哥也没特别大的心,就是想让你使使劲,多上心查一下。贩卖私盐动摇国本,可是大事,不能疏忽!”
谢砚:“……”真是冠冕堂皇得紧呐。
下一瞬,他突然笑了,犹如昙花乍绽。
谢砜表情顿时就是一僵。
只看着谢砚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听他戏谑地道:“……竟为了一自梳女郎求到我面前,倒未料二哥是个如此痴情的。”
被嘲笑了。
谢砜:“!!!”
能怎么办?忍着!谁让他此前拒不为官,此时插不上手呢?
事关姬良辰,他又不能直接求到他爹面前,不然他爹非要扒出他和姬良辰的事儿,再嘲弄一下他当初拒不为官的事儿。
他僵笑着用扇子敲了敲谢砚的肩膀,道:“二哥就当你应了,抓紧时间查啊,二哥等你消息,先走了。”麻溜就要撤。
身后谢砚:“别忘了把那几块质地上乘的玉送来!”
谢砜:“……”你不是不稀罕吗?!
谢砚心道:就算不稀罕,也不能让你一点血也不出啊。
关于朝廷中有权贵或官员私下贩盐一事,谢砚实际已同谢茂私下合计了几日,只是事情事关重大,一时拿不定什么决断罢了。
谢砜来求过后,谢砚写信叫人给元妤送去,托她转告姬良辰:此事他父亲已派亲信去北地暗查,叫姬良辰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