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低头一看,果然青黑了一大块,跟着脸就是一黑。
瞥她一眼,冷声道:“疼死你活该。”
元妤委屈巴巴地眨巴着眼,也不敢反驳什么。
那一条腿不用看也知道必是一样的,但谢砚还是撸了她裤腿看了眼,直看得脸色又黑了一度才算完。
见她委屈巴巴地卖乖,谢砚想训她什么又生生忍了下来,只道:“回去让丫鬟给你上药。”
元妤便笑了。
谢砚嘀咕了句什么“又哭又笑没脸没皮”的。
元妤笑着没和他计较,而后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回府后,谢砚又去寻了谢茂。
元妤知道应是去同谢茂商量如何查季家案子的事了。考虑到谢砚想得总比她妥帖,故她没有多置喙什么,只自己回扶风院叫明芷明若给她膝盖上药。
明若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小声埋怨她也没个轻重。
元妤没理她的嘟嘟囔囔,想着五皇子大婚的事儿。
五皇子大婚,谢家自会送上一份礼,谢砚今天说的意思,怕是自己要单独送一份过去。
这就不好从公中拿了,得看看他们自己的库房里有什么。
正好温芊芊同七皇子大婚的日子也近在眼前,倒是可以一起挑好。
她便吩咐明芷把扶风院小库房里的账册拿过来。
明芷去办了,回来却是领着捧着账册的青鹭一道过来的。
看见这个婢女时,元妤还愣了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她不喜,他们婚后,谢砚便把青鸢青鹭从正院调到书房,掌管书房事务了。她这阵子忙着找她三哥,都快把谢砚身边的这两个大丫鬟给忘了。
冷不丁地见到谢砚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听说,这两大丫鬟就只单纯是谢砚身边的侍女,照顾他起居,没别的什么……
当然,所谓的“听说”,也都是明若背着她打听的。
第一次知道明若背着她打听这些事时,元妤汗都下来了。觉得这丫头也不嫌丢人,竟背着她打听这些事。心里又担心会不会被谢砚知道,觉得她小家子气。
好在等了一阵子也没见谢砚打趣她什么,她也就由着明若去了。
放她们在书房这些日子,听说也挺安分的。
为此,元妤这会儿见到她还有点不自在,总有种自己小肚鸡肠导致人家被发配书房的心虚感。
“奴婢青鹭,见过三少夫人。”晃神的工夫,青鹭已经跪下了。
元妤眨眼回神,微微坐直身子道:“起来吧。”
青鹭进退得宜地又站了起来,而后不待元妤问,主动回禀道:“奴婢是来向三少夫人上交小库房账册和钥匙的。因扶风院没有管事妈妈,小库房的钥匙和账册便一直由奴婢管着,郎君成婚后本该交由少夫人打理,只此前被一些事耽搁了,才迟迟未能上交,还望三少夫人恕罪。”说罢,便又跪了下去,只高高举起了账册和钥匙。
元妤木楞了一阵儿才反应过来“被一些事耽搁了”是指什么事,自是她自己挂心季元尧和季家的事,没心思打理扶风院呗。
说起来,到现在扶风院里有多少个奴仆她都不清楚。
想来也有点汗颜。
她讪笑道:“那就先放这里吧,回头我问郎君一嘴。”
青鹭依言放下账册和钥匙,便又行礼退下了。
等人退下,元妤望望青鹭背影,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
以前不觉得怎样,现在放一起再瞧,人家身边的举止与礼数确实比她身边这两个上台面太多。
不愧是世家大族调教出来的丫鬟,相较之下,她身边这两个真是野养的。
明芷明若被她看得莫名,明若忍不住问:“怎么了主子?”
元妤哈哈一笑,道:“没什么。”打了个茬过去了。
这笑却被走进院子里的谢砚远远地听到了,临进门前便笑着问:“她们做了什么叫你这么高兴?”有些日子没见她这般开怀了。
元妤笑着站起来迎他,想了想就把刚才青鹭来送账册和钥匙的事提了,顺道也把自己觉得明芷明若是野养的想法说了。
听得谢砚错愕,而后就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啊你,好歹也是主子,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明芷明若更是欲哭无泪,敢情之前想这个乐呢。
元妤笑着给谢砚捧了茶。
谢砚喝茶的空儿道:“小库房的钥匙和账册既然给你送来了,你便接着吧,前些日子也是我吩咐她们不要拿这些来烦你的,但搁在下人手里总归不妥当。”
元妤便点了点头,也在自省自己太拿府中事不当事了。
然后元妤试探地问:“你看,那两个丫鬟要不要再调回正房里来?”
“嗯?”谢砚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似笑非笑地睨向她道:“莫不是留在眼前儿看着不高兴,离得远了还不放心?怕我在书房里宠幸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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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元妤讪讪地笑, 小声道:“妾是大妇, 哪里就那么小心眼了。”
谢砚听着这话就有点不对味, 眉心下意识皱起, 正待看她, 就听她又小声嘀咕道:“……况妾最初打的便是给三郎做妾的念头,如今做了正妻,哪里就能奢望三郎只妾一人了。”
虽是小声嘀咕, 看似认命,小眼神却唰唰地下小刀子似的射向他。
谢砚:“……”
他愣了一下之后, 就有些啼笑皆非。敢情不是真的不小心眼, 而是小心眼到了极致, 连善妒都不想自己承认。
这是拿话点他呢。
谢砚摸了摸下巴, 突然笑起来。怎么说呢,那表情有些许奸猾。
他低咳了一声,埋头饮茶,随意似地道:“青鸢青鹭还是放书房里吧,我瞧你身边被你那两个丫鬟打理得都挺妥帖,调了她们回来也不过是平白添麻烦,无多益处。”只字不提今后会不会纳妾的事儿。
元妤眼巴巴瞪了他许久,也没等到他后面的话,只得闷闷地应了一声他的话,“是……”而后接过他手里喝空的茶杯转身去给他添茶。
谢砚就听她嘴里嘟嘟囔囔地嘀咕着:“还青鸢青鹭……都是能飞上枝头的鸟儿呢……”
“咳咳……”谢砚一口茶没咽下去,直接呛着了,呛红了脸转头去瞪她, 佯凶道:“咳……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元妤捧着个茶杯在怀里,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嘀嘀咕咕道:“一早就给起了这样的名字……谁知道是不是早先便有了心思……”
谢砚被她一脸妒妇样儿逗得有些啼笑皆非。
“方才还说自己是大妇呢。”谢砚睨着她,似笑非笑。
元妤脸色变换了一会儿,而后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扬起了个笑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假意殷勤地递上茶盏,道:“夫主,您喝茶。”
谢砚忍着笑端了茶来饮。
元妤如何不知他这会儿是在逗她。
他们新婚,短时间内谢砚再如何也不会纳新人。只他也未说过今后会不会纳新人,且再看吧。
如今就算谢砚有心思纳妾,她怕也无心去阻。
大仇未报,她又哪里有那么多心思来儿女情长。
韩家、郑家……她要不惜一切,查清楚他们这些人在当年季家案中,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六月二十六,是五皇子李昀与辅国大将军王青山之女王蘅大婚之日。
丰庆帝年初宫宴上分别给五皇子李昀、七皇子李旸及八皇子李曜赐婚,下旨命择日完婚。天钦监也不知怎么算的日子,叫三个皇子大婚的日子极其临近。
李昀和王蘅是六月二十六,李旸同温芊芊则是七月初八,李曜与郑婕的婚事干脆就在七月底。
如此之后,丰庆帝的几个成年皇子,除了四皇子李暄因未婚妻安宜清身子不好被拖着迟迟未成婚之外,基本就都成家了。
之后夺嫡之争怕是会愈演愈烈。
元妤有想过之后的朝堂该是如何纷乱,却没想到有的人竟然如此耐不住性子,在李昀和王蘅的大婚典礼上就搞出了乱子。
竟然在李昀的迎亲路上向花轿泼狗血!
这事儿也是之后元妤听说的,迎亲当日她没有去观礼。
敢在皇子大婚礼上闹事,这人说不是被人指使的都没人信。
“人抓到了没有?”元妤问带回这消息的明芷。
明芷道:“当场就抓住了,可那人是个痨病鬼,据说还没等送到衙门就咽气儿了。”
元妤:“……”
这叫什么事儿啊,在别人婚礼上给人找晦气,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也不知是哪个傻大胆使人做下的,连帝王赐婚的婚礼上都敢闹事儿,不是摆明了对帝王赐婚的不满?
虽是这么想的,但元妤眼珠子一晃,心里已经想到了会是哪个。
不满意这桩赐婚,又有胆子做下这种事的,除了那个冲动又好胜的四皇子李暄还能有哪个?
还真是蠢啊。
……
王昭容宫里,辅国大将军王青山站在殿中,满脸漠然。
王昭容心中有些恼,却不得不软下性子好言好语地劝自己这位哥哥。
“阿兄,暄儿只是一时冲动罢了,你也知道,暄儿一直当阿蘅是要嫁给他的,如今却被陛下指给了老五,他心里怎么能舒坦。”
王青山垂着眼睑,并未理会。
若真是如此重情重义,拿阿蘅当自己未来妻子,又如何这些年府里新人旧人不断?
不过是争强好胜,不甘心罢了。
王昭容见他并不说话,忍不住急道:“暄儿也不过就是想给老五找点晦气,出出气罢了,阿兄,你是暄儿亲舅舅,不会同他置这个气吧?”
闻言,王青山面上终于有了波动。
他望向上头衣着华丽,保养得宜的亲妹,只觉得愈加陌生。
当年她年纪尚小便进了宫,身为亲兄,怜她在宫中生活不易,故这么些年,一直把她的事当做首等大事去做,连自家妻女都排在后头。
可如今才发现,她比他想象得更适应宫中的生活。
适应得……心中都没了亲族……
他张了张口,有些滞涩地道:“……我记得自己是四皇子的亲舅,但阿筎,你可记得自己是阿蘅的亲姑母?暄儿,可记得阿蘅还是他的表妹?”王昭容,闺名王筎。
如果都记得,又怎能在王蘅出嫁之日,做下指使人往花轿上泼狗血的事?
王昭容张了张口,却一时无言,只眼含祈求地看着王青山,唤道:“阿兄……”
王青山却有些伤感地别过眼。
片刻后他又平复情绪,拱手道:“臣告退。”说罢便转身要出殿。
王昭容连忙从位子上起身,往前追了几步,道:“阿兄、阿兄,这次是暄儿错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阿兄,你可不能偏帮五皇子而不管我们母子啊……”
王青山停顿了一下,欲侧头去看她,却又打住。
只觉不值。
到今时今日,竟还妄想夺大宝。
简直……愚不可及。
李暄的品性和个性,如何是坐得稳龙椅,治理得好江山的?
但他还是道:“你放心。”说罢便大步出了大殿。
放心,他定会设法在不久的将来,那一场夺嫡之争中,尽力保全他们母子。
但更多的,也别想了。
他清楚,没了他支持,他们母子二人,再如何折腾,也折腾不出掉脑袋的大事。
……
五皇子成婚当日,谢砚很晚才回到扶风院。
元妤都梳洗过了,只还没睡下,因为听说谢砚在李昀婚礼上,被丰庆帝叫进了皇宫。
估计是在宫里听说了李昀迎亲被泼狗血的事,叫他进宫了解情况的。
谢砚回来也意外于她还没睡,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还没睡?”
元妤殷勤地凑过来服侍他更衣,口中道:“这不是听说三郎被陛下宣进了宫,有些担心。”
谢砚却“嗤——”地一声笑出来,一边配合她的动作脱了外衣,一边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道:“是好奇陛下有没有发怒,打算怎么处置泼狗血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