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男配以后——夜子莘
时间:2019-10-30 08:29:22

  “你还小,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穆皓安垂首,好半晌应道:“是。”
  “回去做功课吧。”穆庭蔚淡声道。
  穆皓安有些不想走,磨蹭了一会儿站起来,对他拱手:“父皇照顾好自己,儿臣明日来看您。”
  穆庭蔚没应声。
  穆皓安颔首退出去。
  到了门口,穆庭蔚唤住他:“元宵!”
  穆皓安有些楞,停下来回头,眸中有欣喜一闪而过。
  母亲离开之后,父皇没再跟他亲近过,也没再唤过他元宵,这是第一次。
  “父皇……”他红着眼眶,唤了一声。
  穆庭蔚神色柔和许多:“你母后,会回来的。”
  穆皓安很认真地点头。他读了不少书,也懂得了很多道理,知道什么叫人死不能复生。
  但是这话是父皇说的,他发自内心地信了。在他看来,父皇的话比书上写的更加让他觉得可信。
  “父皇要照顾好自己,否则母后回来看见您病了,她会生气的。”
  穆庭蔚笑笑,声音有些哑:“回去吧。”
  等穆皓安离开,穆庭蔚从枕下摸出一只荷包,里面是大婚之夜,她亲手剪下的青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穆庭蔚将那只荷包攥紧了。
  他觉得,阿贞真的有可能会回来。当初她既然能在尤旋的身体里还魂,为什么就不可能再生还一次呢?
  兴许,她就会回来。
  他总要一直等下去的。
  ——
  永贞元年九月,南诏国太子凤牟奇与其妹歌娅公主抵达大晟帝京。
  太元殿朝堂之上,凤牟奇对着主位上的大晟皇帝表达着自己的倾慕,旁边的歌娅公主穿着红白相间的异族服饰,脸上戴了面纱,鼻梁高挺,眼眸又大又亮,身姿曼妙。
  等凤牟奇说到联姻之事,歌娅公主上前,双手交叠置于心上,对着大晟皇帝弯腰叩拜,声音柔婉:“大晟陛下安康长泰,祥乐无疆。”
  眼帘微抬,她望向主位上英俊威武的男子,双颊微红,从心底生出一丝敬意与欢喜。
  她汉话说得极好,倒是引得朝中文武皆有惊讶之色。
  龙椅上端坐的穆庭蔚神色肃然,不苟言笑,如鹰的双目落在南诏太子凤牟奇的身上:“太子和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朕有意与南诏交好,缔结两国和平,如今也感受到了南诏的诚意。”
  他说着,广袖一挥,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朕择日会让人举办宴席,届时各官宦家中适龄的男儿皆可供公主挑选。愿公主能在我大晟,寻得如意佳婿,以结良缘。”
  此话一出,南诏国兄妹,以及在场的文武大臣,都愣住了。
  这,这,陛下提前也没说呀……
  穆庭蔚敛眉:“众卿家,可有异议?”
  满朝文武齐声回话;“臣等遵旨。”
  穆庭蔚又望向南诏国兄妹:“太子和歌娅公主意下如何?”
  歌娅公主咬唇,上前一步,正要说话,被旁边的凤牟奇太子拉住。她有些恼,沉着脸没说话。
  凤牟奇太子含笑应着:“小妹能有此殊荣,是我南诏之幸。”
  穆庭蔚点头:“如此,就这么定了。送太子和公主去驿馆歇息。”
  ——
  从太元殿出来,歌娅公主气得不轻。
  “阿哥带我来和亲之时,明明说是要嫁给大晟皇帝的,怎么现在大晟皇帝变卦了?其他人有什么好挑的,我不嫁别人!”她想到方才大殿之上看到的男人,心上悸动了一下。
  凤牟奇看她一眼:“这是咱们南诏求来的和亲机会,自然是大晟皇帝说了算。”
  “可是阿哥也说了,大晟皇帝后宫空置,若我能做大晟皇后,可给我们南诏国带来极大的利益。”
  凤牟奇拍拍她的肩:“你若能做大晟皇后,自然是我南诏之福。但你也要大晟皇帝愿意娶你才行。这样吧,寿宴的时候你就说没挑到好的,在帝京多住些时日,至于怎样讨好大晟皇帝,你自己多用心。”
  他看了眼头顶的天色,“等入了冬,越国太子和公主也到了,你可莫被他们给比下去。如果越国得了大晟皇帝支持,对我们很不利。”
  歌娅嗤笑一声:“小小的越国,阿哥不必放在眼里。凭我的相貌,那个什么长洛公主,才不会是我的对手。”
  这一点上,凤牟奇是很有信心的。他妹妹是南诏第一美人,善歌善舞,又正值妙龄,听闻那个长洛公主都二十二了,越皇还真敢将人往大晟送。
  ——
  铭轲太子等人抵达帝京皇城之时,已经是十一月份了,恰好迎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帝景城外,雪花纷纷扬扬的,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漫天飞花盘旋,如琼蕊散尽。
  自打入了大晟地界,清平就换上了宫婢的衣着,所有人带着银色面具,遮了容颜。她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又觉得有些陌生,生出几许物是人非之感。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如今差不多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帝京迎来又一年的冬季,跟她记忆中的样子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再过两个月,元宵就六整岁了,他肯定又长高很多。
  皇城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清平听到她们的交谈声。
  “南诏国公主的婚事至今还没定呢,如今又来个越国公主,今年咱们帝京可真热闹。”
  “听闻歌娅公主生的姿容无双,年十六,正值妙龄,近来很讨世家公子的喜欢,很多人想娶。倒是这位越国公主,据传年长歌娅公主七岁,今年都二十三了,这年纪……”百姓们声音渐渐小了些,变成窃窃私语。
  清平侧目望向马车里的长洛,她似乎对外面的话浑然不在意,只饶有兴味看着外面纷扬的雪花:“以前就听说北陆的雪很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就是怪冷的。”她拢了拢身上的裘衣,打了个喷嚏。
  见她脸色很不好,清平把她脸上的银色面具取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一惊:“姐姐发烧了。”
  长洛恍然:“难怪我觉得冷,怎么都暖和不起来。”话语刚落,又打了几个喷嚏。
  外面车马在皇城门外停了下来,清平掀开帘子正要出去跟铭轲说这件事,却在探出头的那一刻,看见了带着礼部迎接的几个大臣。
  为首的,居然是徐正卿。
  清平吓了一跳,又缩了回来。
  凝儿诧异了一下:“公主,怎么了?”说着也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清平赶紧把她拉进来,凝儿是她的贴身宫女,徐正卿认得她的。
  长洛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你们主仆两个干嘛呢?”
  凝儿抿了抿唇,有点不太确定地望着清平:“公主,奴婢好像看到了,徐,徐郎君?”她还没细看呢,公主就把她拉进来了。
  长洛拧了拧眉,好一会儿才问:“哪个徐郎君?以前跟你退婚哪个徐正卿?”
  清平没回答,对长洛的贴身婢女穗儿道:“你下去,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公主病了,需要尽快请郎中。”
  穗儿应着从马车内下去。
  外面铭轲在看见徐正卿的那一刻,也愣了,脸色阴沉沉的,骑在马上忘了下去,好半天没有开口。这人被逐出大越之后,原来跑这儿当官来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铭轲想到当初他敢跟清平退亲,就想揍他一顿。
  徐正卿神色却平淡,对着铭轲拱手:“内阁大学士,太子太傅柳从勋,奉吾皇之命,恭迎越国太子殿下。”
  马车内清平听见他的介绍,有些了然。看来徐正卿还是如她先前看到的那本书里的命运一样,在穆庭蔚登基称帝之后,恢复柳尚书之子的身份,改回了本名——柳从勋。
  徐正卿也好,苏韶也罢,柳从勋才是他真正的名讳。前吏部尚书之子,是他真正的身份。
  唯一跟书中不一样的是,穆庭蔚多了个儿子,他做了太子太傅。
  穆庭蔚知道柳从勋跟大越的关系,还让他来迎,不是故意给皇兄气受的吗?他到底怎么想的?
  穗儿走上前,跟铭轲太子说了长洛公主发烧的事。
  柳从勋知道铭轲太子必然恼他,听见穗儿的话,他主动道:“驿馆已安置好,请铭轲太子和长洛公主先至驿馆歇息,下官请御医为公主诊脉。”
  铭轲很大度地没有因为以前的事跟他一般见识,沉着脸拱了拱手,声音咬得极重:“有劳柳大人。”
 
 
第80章 
  驿馆分东西两厢, 铭轲太子等人被安置在东厢, 西厢此时住着南诏国太子凤牟奇, 以及其妹歌娅公主。
  由柳从勋领着入了院子, 恰巧便与要出门的凤牟奇以及歌娅公主撞了个正着。
  南岛大越是汉人的分支,同属炎黄一脉, 服装上与大晟差别不大,然南诏国却不同, 独具特色。
  歌娅公主头上戴着绣了彩花的头帽, 红色流苏坠落在面颊两侧,身穿镶蓝边儿大襟右衽上衣,下面的长裙有红、白、橙、黄、蓝、墨、紫七种颜色的条纹,期间缀着珍珠玛瑙, 腰间悬挂彩色铃铛,肩上搭着羊毛披毡。
  她五官立体,鼻梁高挺,弯弯的峨眉透着几分英气, 一双眼瞳微微呈现绿色, 清澈明亮, 绚烂璀璨, 宛若清泉间一泓碧水, 双唇殷红似火,神情高贵中流露出几分明艳,是一种张扬而特别的美。
  歌娅公主目光落在与铭轲并肩的长洛身上,见长洛戴着银色面具, 只看得到一点朱唇及尖尖的下巴,她神色间有几分失望,旋即嗤笑一声:“越国的公主,是没脸见人吗?”
  凤牟奇望她一眼,暗含警告:“别给我惹事。”
  歌娅收敛几分,径直出了驿馆。
  凤牟奇与铭轲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两句,跟着歌娅离开。
  入了安置好的卧房,穗儿不满地抱怨:“他们南诏国有什么了不起的,刚刚那个公主如此无礼,他们太子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傲慢死了!”
  长洛咳嗽两声,淡声道:“他们与大晟皇帝交好,咱们不请自来,南诏国自然觉得高我们一等,跟她置什么气。”
  穗儿撇嘴:“大晟皇帝都派人迎我们了,不请自来又怎么样?若说起来,他们南诏公主来帝京好些日子了吧,到现在仍旧是个公主,只怕大晟皇帝都懒得看她一眼,她有什么骄傲的。”
  长洛望她一眼,也没说什么:“我头疼,扶我去躺一躺。”
  穗儿搀扶她时,清平净手过来,探了探长洛的额头,皱眉:“比刚刚发热严重了,我去看看郎中来了没。”
  凝儿走过来:“公主,奴婢去吧。”
  清平嗔她:“到了帝京,以后要改口,别乱叫。”
  ——
  柳从勋将人安置后请了郎中,又入宫去见穆庭蔚复命。
  秦延生正在御书房里跟穆庭蔚议事,听了柳从勋的禀报,穆庭蔚神色淡淡:“病了?”
  柳从勋颔首:“臣已让人请了郎中,只是对方毕竟是公主,不知陛下以为可需再着御医过去瞧瞧?”
  穆庭蔚沉吟着,久久没开口。
  柳从勋与秦延生互望一眼,都有些摸不透圣上的心思。
  近半年来,南诏国一直对南岛大越虎视眈眈。陛下答应与南诏国联姻交好,他们还以为这是支持南诏国的意思,可如今越国公主来和亲,陛下也让人迎了。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陛下心里,究竟打得什么算盘,更不知陛下对于越国太子和公主是持什么样的态度。
  当初沈相辞官离京之后,穆庭蔚登基,建立新朝,废了丞相之位成立内阁,任命秦延生为内阁首辅,柳从勋为内阁大学士兼太子太傅。
  这俩人皆是穆庭蔚心腹,或许在朝臣们看来,他们是最懂穆庭蔚的人。
  只有柳从勋和秦延生两人自己知道,眼前这位帝王,心思究竟有多捉摸不透。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让他们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领会到了极致。
  穆庭蔚这会儿端坐在龙位上,犀利如鹰的凤目扫过底下的二人,淡声开口:“南诏与越国势同水火,如今都来求得与我大晟联姻,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他突然把问题抛给了柳从勋和秦延生。
  御书房大殿之内静默良久,秦延生上前一步,恭谨道:“陛下,臣以为,南岛虽然刚经历过内战,但地处海岛,越国人又颇懂用毒之术,且距离大晟较远,我们若想攻下并不容易。南诏既有吞并越国之心,我们不妨给予支持,等南诏和越国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方为上策。”
  柳从勋一怔,对着龙位上的男人拱手:“陛下,此举不妥。南岛大越与我大晟同属炎黄一脉,皆为汉人,我们怎可助南诏而灭越国?如此一来,将来即便收复南岛,越国百姓也必对我们恨之入骨。若陛下能帮越国解决此次与南诏的危机,却可以在越国扬名,得尽民心。”
  自己的谏言被反驳,秦延生心中不悦:“柳大人莫不是念着自己曾经是大越人,又差点儿成了越皇的准女婿,故而存了私心,替越国人说情的?”
  上位的穆庭蔚原本神色平淡,却在听到秦延生的这句话后,眸光瞬间凌厉几分,冷声阻了底下二人的争执:“够了!”
  秦延生和柳从勋恭谨垂首。
  穆庭蔚扫他们一眼:“此事明日早朝再议,退下吧。”
  他起身去了内殿。
  秦延生还有些没搞明白,陛下好端端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柳从勋觑他一眼,拱手:“首辅大人,你我纵然政见不同,但翻以前的旧事来争执没什么意思,陛下也不见得愿意听。”
  秦延生还在莫名其妙,柳从勋已经大步流星地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后面,是一片碧湖。穆庭蔚一袭玄色龙袍,长身玉立在拱桥上,手扶栏杆,看雪花纷纷扬扬落进湖面,消失不见。
  周遭静悄悄的,宫人们都被遣退了,独他一人。
  他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大理石栏杆上雕刻的飞龙,略显阴鸷的目光里蕴藏着几分失望与深沉。
  所有人都觉得他答应与南诏国和亲,是为了支持南诏与越国的战争。朝臣们以为,他想借南诏之手而收复越国,之后再图南诏,想必越皇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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