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男配以后——夜子莘
时间:2019-10-30 08:29:22

  然而穆庭蔚不在,她现在的身份自己过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在桌边坐下,清平没拿筷子,琢磨着开口:“敢问公公,此处离太子东宫远吗?”
  徐朗楞了一下,回话:“倒是不近,要走上两三刻呢。”
  “那太子殿下素来是在东宫用膳,还是与陛下一起?”
  徐朗没料到这越国公主如此直白打听陛下和太子的日常情况,他琢磨着,看陛下的态度眼前这位将来必是后宫之主了,太子嫡母,应该知道什么也不要紧。
  一番思量,他知无不言地回禀:“太子殿下功课紧,上午要念书,下午要学骑射,不常与陛下共膳。陛下朝政也繁忙,有时连着一个月也未必见得太子殿下一回。”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虽说陛下与太子殿下不亲近,但到底是嫡长子,陛下心里还是喜爱的,只是不擅表达罢了。否则,也不会刚一登基,便立了太子。而且太子殿下也长进,话虽少些,但功课做得极好,太后娘娘也对其格外宠爱。”
  清平瞧出这内监的意思了,他在向自己卖好,告诉她若想讨得陛下欢心,太子不能得罪。
  清平笑笑:“公公的话我记下了。”想着徐朗的话,清平看着那些膳食,越发没有食欲。
  元宵为什么不爱说话,他以前话最多的。穆庭蔚那么忙吗,一个月都未必见他一次?
  他才不到六岁,自己没在他身边,穆庭蔚不更应该对他好吗?
  这时,外面传来吵嚷声。
  “太子殿下,清平公主在休息,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让开!”一抹稚嫩的,却又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里面清平身形一滞,揪紧了手里的帕子。
  外面内监依旧婉拒着,不让他进。
  清平忍着眼眶的热意,对着徐朗笑道:“太子殿下想必还未用膳呢,烦请公公请他进来。”
  徐朗应声出去,很快殿门被人很不客气地推开了,穆皓安穿着金蟒纹的锦衣,外罩墨色小氅衣,怒气冲冲闯进来。
  却在看到殿中女子的那张脸时,他愣在了原地。
  清平也愣了,静静看着他,没有开口。
  徐朗笑着对穆皓安道:“太子殿下,这便是清平公主。”
  穆皓安没听见似的,一直仰脸看着清平。
  清平最先回神,对着徐朗道:“公公先退下吧。”
  徐朗犹豫了一下,应着把殿内其他的宫人也遣退了。
  清平望向身后的凝儿:“你也先出去。”
  “可是公主……”凝儿有些担心,这太子殿下刚才闯进来时一副要把她家公主吃了的架势,太吓人了。
  清平又说了一遍,凝儿这才依依不舍走出去,关上了门。
  殿内只剩他们两个,穆皓安站着不动,清平主动走过去,在他跟前蹲下去,仰脸看他,忍着鼻头的酸涩,她莞尔一笑:“刚刚那么凶的闯进来,如今怎么不说话了?”
  穆皓安依旧不语。
  清平指着自己:“还记不记得这张脸,记不得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
  “娘亲以前的样子……”他声音很小,眸中含着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清平伸了手想摸他的脸,他下意识推开了,带着不确信的目光看她:“你真的是娘亲吗?”
  清平眼眶湿热,低低吟唱那首安眠曲。
  大海之南,一座宫苑
  琼楼玉宇,流水潺潺
  宫苑之南,清辉小殿
  殿中女郎,眉眼弯弯
  ……
  明月山川,大海之南
  一户人家,幸福美满
  穆皓安听着,眼泪终于一颗颗落了下来。
  清平帮他擦掉,柔声道:“大海之南,是越国。清辉殿,是清平公主的寝殿。娘亲,很早很早就告诉你了。记不记得?”
  穆皓安点着头,扑上去抱住她,终于哭了出来:“他们说父皇带了个女人回寝殿,父皇从来不让女人进他的寝殿,连宫女都不能进,我好害怕,我以为父皇不等娘亲了。他跟我说过,娘亲会回来的,他不能带别的女人来这里呜呜呜……”
  清平轻轻安抚着他,半晌之后,他哭声止住了,望着清平:“娘亲的声音也跟以前不一样,当初娘亲从山崖上摔下去,父皇带了尸身回来,还下葬了。”
  清平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想了想道:“娘亲遇到了一位高人,他又让娘亲复活了。具体的,你长大了娘亲再告诉你。”
  她瞧着儿子,有些不太确定地认真又问了一次:“相不相信我是娘亲?”
  穆皓安点头。
  娘亲说过,她以前就长这个样子的。而且,他相信父皇不会认错人的。
  清平笑着抚上他的脸,双唇翕动:“元宵,娘亲好想你……”
  “娘亲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清平摇头:“再也不离开了,娘亲想看着元宵长大。”她打量着他,欣慰地笑,“我们元宵又长大了。”
  “娘亲走后,再也没人叫我元宵了。”他低着头,莫名显出几分落寞与可怜。
  “父皇待你不好?”
  “没有。”
  “徐朗说你和父皇很久才见一次面。”
  “父皇不喜欢看见我,他看着我的时候,会想娘亲。父皇很忙,每天都在处理公务,他说忙起来就不想了。我也想娘亲,所以每天都做功课,练习骑射,让自己很忙很忙。”
  清平心上一疼,紧紧抱着他:“对不起,都是娘亲不好,娘亲让元宵伤心了……”
  母子两人情绪缓和之后,清平拉着元宵过去用膳。
  说是用膳,清平自己却吃不下,只一个劲儿给儿子夹菜。
  眼见外面天色都黑了,穆庭蔚还没回来,清平拧眉,若有所思:“前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穆皓安道:“我来的时候听说了,寄州暴雪,农作物全毁了,再发展下去可能会成暴\乱。皇祖母去安华寺祈福,也被留在那儿暂时回不来了。”
  “暴雪?”清平神色一惊,看向儿子,“你外祖母呢?她是不是还在寄州?”
 
 
第87章 
  穆皓安:“外祖母不在寄州, 父皇半年前让人接她来帝京了,还封了诰命。娘亲要见外祖母吗?”
  清平摇了摇头。她本来就不是尤旋, 见了樊氏不知该如何解释,若说她的女儿早在六年前就过世了,她只会更难受。
  “外祖母身体还好吗?”清平问。
  “刚来京城的时候不大好,不过如今好很多了, 我经常去看她,她身体也康健了。”
  清平松了口气:“那就好,元宵要永远孝敬外祖母。你外祖母一个人,即便身边有下人伺候,也比不得你这个孙儿常伴身侧,所以有空要多去陪陪她。”
  “儿臣知道,皇祖母也是这样教导儿臣的。”
  清平顿了顿,言语认真几分:“我如今身份不比往日, 在我面前不要称儿臣,更不能叫娘亲。”
  穆皓安停顿了片刻, 问:“那叫什么?”
  清平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调侃:“你看我这么年轻貌美,不然叫姐姐怎么样?”
  穆皓安也笑了:“父皇会打我的。”
  徐朗说元宵变得很沉默,应该很少这样笑吧?
  清平感慨了一下, 揉揉他脑袋, 没再逗他:“旁人叫什么,你就叫什么。我的身份,谁都不能说。茗儿是不是在你那里, 对她也别说。你和你父皇知道,就够了。”
  穆皓安轻轻点头。
  清平看一眼天色:“你父皇政务繁忙,我便不等他了。天都黑了,我要回驿馆去,不能陪你太久。”
  穆皓安抱住她,脸上挂满了不舍:“娘亲为什么不留在宫里?”
  清平亲亲他的额头:“傻瓜,娘亲是越国的公主,留宫里别人会笑话越国的。”
  “越国不是送公主来和亲吗,那你快些嫁给父皇,不就好了。”
  “这要问你父皇。”清平思索了一下,“不过眼下寄州暴雪,太后还困在那儿,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估计要缓一缓。”
  清平出去的时候,元宵跟着走出来。
  徐朗焦灼地等在外头,见两人很和谐地出来,他都愣了。
  方才太子殿下那么气势汹汹闯进去,他都快吓死了,还亲自去御书房禀报了陛下。
  不过陛下知道后没反应,仍旧在议事,他当时还在想,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不怕太子和那位越国公主打起来?
  如今看来,他还真是多虑了。这位越国公主当真厉害,陛下对她与众不同,如今连太子都能跟她和和睦睦,恭恭敬敬的。
  清平笑望着穆皓安,语气温婉又客气:“驿馆里我带了些越国的小玩意儿,兴许是太子殿下没见过的,明日若是得空,可以去驿馆挑几样。”
  穆皓安对着她拱手:“多谢公主。”
  见他挺懂事,清平含笑望他一眼,转身欲走,迎面看到披着氅衣被人簇拥着走来的穆庭蔚。
  看见二人,他目光落在清平脸上,已经了然:“公主要回驿馆?”
  清平颔首,在人前还想为自己先前不矜持抱着他的举动做一个解释:“宴席上一时多饮了几杯,有些醉,无礼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穆庭蔚听罢似乎低笑了一下:“既然是喝醉了,也没什么。”
  “公主如今酒醒了吗?”他又问一句。
  清平一囧,心虚地应着:“醒了,多谢陛下挂怀。”
  “朕送你出宫。”他突然说了一句,不等清平回答,转而吩咐徐朗去准备马车。
  清平忙道:“不用劳烦陛下,你忙到现在,想必还未用膳,我自己出宫便可。”
  “无碍,朕也想出去走走。”
  穆庭蔚说着,已经率先出去了。
  清平跟上去,穆皓安紧随其后。
  到了开元殿宫苑门外,穆庭蔚让清平上马车,穆皓安不舍地跟上去:“父皇,儿臣也想出宫。”
  有清平在,穆皓安胆子大了些,仰头看着穆庭蔚,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怯,下意识站在了清平旁边,脸色绷紧着,很是紧张的样子。
  穆庭蔚望他一眼,淡声道:“天色已晚,外面冷,先回东宫。”
  穆皓安又看向清平,眸中尽是不舍,却又迫于穆庭蔚的威严,不敢反抗。
  清平看着他们父子之间的相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默了片刻,她弯腰压低声音对穆皓安说:“我有话要单独跟你父皇说,你今晚先回去,明日去驿馆找我,好不好?”
  这次穆皓安没再说什么,对着二人拱手,被宫人们簇拥着乘轿撵回东宫。
  因为雪天路滑,马车走得很慢。
  宽敞的马车内放着炉子,暖烘烘的,清平与穆庭蔚相对而坐,炉火映着她姣好的面容,她眼睫低垂,静默不语,也不抬头看他。
  穆庭蔚望了她好一会儿,拧眉:“怎么不说话?”明明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她却有些冷淡,与先前黏着他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以为送她回去,马车上她会主动过来抱他,跟以前一样。但是她没有,反而故意疏远着他。
  穆庭蔚有些失落,看着对面的女子,梳着少女的发髻,散下来的墨发垂落下来,火光中衬得肌肤白里透红。
  他静默片刻,主动去握她的手。却在碰到她之前,她躲开了,眉心微微皱着,似乎很不悦的样子。
  穆庭蔚伸出去的手僵在那儿,片刻后讪讪地收回,有些无奈,低声唤她:“阿贞,你是不是有心事?”
  清平抬眸,终于直视他,面上的冷淡与气氛很明显,语气里夹杂着质问:“我不在的时候,你对元宵不好。”
  穆庭蔚愕然片刻:“他跟你告状了?”
  “没有。”清平眼眶渐渐红了,“你对他冷淡,很久才见他一次,偏他不曾说你半句,还为你找理由跟我解释,我更心疼,更生气。”
  穆庭蔚愣住了,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你知不知道,他还不到六岁,骤然没了娘亲会很无助?你是他的父亲,会是除了我之外,他心中最想依赖的人,可你在他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把他往外推,对他冷淡。你这样他会很受伤的!”
  穆庭蔚沉默下来,静静地听着,良久后,哑声开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把樊氏接来帝都,就是为了元宵。我以为,母后和樊氏会把他照顾好……”
  “祖母和外祖母,跟父亲一样吗?她们对他再好,也弥补不了他心里的无助。他还是个孩子,你从小没在他身边,他好容易才跟你这个父亲亲近了些,你怎么可以在他失去母亲的时候,狠心推开他?”
  “你既不在意这个儿子,当初为何娶我,又为何认下他?若非你当初娶我,接我们母子来这里,他没你这个父亲一样过得好,他会安安稳稳的,不用承受这一切!”
  清平吸了吸鼻子,轻轻问:“如果我真的死了呢?如果我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元宵,是不是就这样永远被你忽略?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穆庭蔚哑口无言,目色中满是自责与惭愧,低下头去,久久没有再开口。
  清平胸口很闷,马车里让她喘不过气来,心上隐隐作痛。
  “停车!”她喊了一声,马车停下来,她起身出去,从马车上跳下来。
  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她抬头看着空中飘扬的雪花,眼泪不停往下落。方才元宵跟她说话时,她甚至不敢开口问他好不好。
  他才不到六岁,她没在他身边,穆庭蔚又忽略他,他晚上会不会一个人偷偷落泪,会不会觉得被所有人抛弃了,会不会伤心委屈,会不会怨恨她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
  穆庭蔚追了出来,缓步站在她身后,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是个好父亲,只顾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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