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上座——杉杉是棵树
时间:2019-10-31 08:19:46

  陆柯这边又低下头继续忙他手里的事情。半晌,他才醒过味儿来,一转头,就看见许复坐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盯着烛火。
  糟了,陆柯心道,他好像惹复儿生气了。
  陆柯赶忙扔下笔走了过去,蹲在许复身边,见她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说:“复儿怎么了?”
  许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柯越发心急,起身把许复抱在怀里,说:“复儿,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许复抬头看了看陆柯,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从回来开始就不高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柯见许复脸上还挂着眼泪,赶忙伸手给她擦干净,说:“复儿不哭了。”
  陆柯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办法,许复这一哭,他觉得心都要碎了。
  “复儿,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在京郊被几个老兵油子刁难罢了。”陆柯赶忙把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许复坐在一边,心道,呆子,总算说实话了,不枉我盯着烛火看了那么久,眼睛都看疼了。
  陆柯此次京郊练兵,目的是为攻打西南做准备。之前陆柯手底下的人又都去了凉州,现在这些人,都是之前从凉州回来的,没在陆柯手底下待过。有那老兵,从军的年头,比陆柯年龄都大。他本身长得就面嫩,站在那里就惹得老兵大笑一场。这么个毛头小子,也想来教他们。所以这些人里,除了陆家军那几十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不服陆柯的。
  练兵,首先就是号令。令行禁止,不服者,杀。那群老兵油子又怎能不懂这些。陆柯的话,他们是听的,只不过从心里透着轻视。
  陆柯自小习武,极有天分,又少年得志。去凉州的时候也是跟在世叔身边,哪里见过这等冷眼。虽然之前做足了准备,可是仍旧受不了。
  那些人站在那里,明明脊背是直的,持械的姿势也是对的,可是陆柯就是能看出来他们骨子散发出来的懒散跟蔑视。
  陆柯能拉两石弓,他们也能。他能在马上射杀飞鸟,他们也可以。在这群人眼里,他只不过就是沾了家世好的光罢了。
  辅国将军在一边冷眼看着,也不说什么,他清楚,这一关,只能由陆柯自己来过,谁也帮不了他。再说了,每个武将,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陆柯自己也明白,想要服众,得拿出真本事来。格斗的时候,陆柯几乎跟所有的老兵都练过来了。有时候,还要以一敌二。一天过去,他觉得自己都快散了。至于持械,也是如此。刀剑无眼,虽然是点到为止,但是陆柯手上也都是一道道细细的伤口。
  十天下来,那群老兵也觉得陆柯还是有些真本事。不过他姓陆,若是这点功夫都没有,也是辜负了这个姓氏。所以那群人,到最后也不过是口服心不服罢了。
  许复听完陆柯的话,拉开陆柯衣袖,他胳膊上满是淤青。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摸,说:“疼吗?”
  陆柯摇摇头,说:“早就没事了。之前一直不说,就是怕你担心。”
  “可是你不说我更担心。”许复抬头看着陆柯,“我不想你以后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好。”陆柯说完看了眼自鸣钟,“都已经丑时,你赶紧睡吧。我要再看一会儿兵书。”
  “吃点东西再看好不好?”许复说着摸了摸粳米粥,都已经冷了,“我让百卉去小厨房拿热的过来。”
  “行。复儿最贴心了。”
  许复看着陆柯吃完了一碗粳米粥,这才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她扫了眼陆柯书案上的兵书。
  “也别太晚,知道吗?”许复叮嘱道。
  “是。陆柯谨遵娘子教诲。”
  许复确实困了,她回去就睡着了。仿佛过了很久她才感觉陆柯走了进来。一定已经很晚了吧,许复暗想。
  第二日,许复醒来的时候见陆柯还在熟睡,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复儿。”陆柯迷迷糊糊喊了一声。
  许复转过身看着他,说:“昨晚几点睡的?”
  陆柯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个五。
  “五更天?你疯啦!”
  陆柯冲着许复笑了一下,接着把锦被蒙过头顶,整个人蜷进了被子里。
  许复叹了口气,爬过去把被子从他头上拉了下来。
  “你睡吧。我一会儿去请安的时候跟娘亲说一声。”
  “多谢复儿。不过,不要告诉娘亲我熬夜看兵书。”
  “知道了。”
  许复说完伸手给陆柯揉了揉眉心,估计他起床该要说头疼了。不过,现在更应该头疼的那个人是她,她该怎么跟婆母开这个口啊!她看着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的陆柯,犹豫了一下就起身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珍珠进来的时候,许复刚刚让百卉插好最后一根簪子。
  “三奶奶,夫人让我过来跟您说不用过去请安了。中午跟三爷一起过去用饭就好。”珍珠面上含笑开了口。这三奶奶每日起得可真早,虽然夫人不让过去,但是三奶奶这规矩可是一点都挑不出来毛病。
  “复儿多谢娘亲体恤。”许复赶忙站起来肃手应道。不用过去太好了,她刚才想了半天也没法解释陆柯今日为什么起不来床这事。
  送走了珍珠,许复就进了书房。她坐到书案前,看了一下陆柯昨日的笔记。西南,许复想了想,又去了书架前。她记得她带过来一本祖上亲自撰写的游记,里面提到过西南。
  许复在书架前立了许久,终于被她找到了。她拿出来翻了翻,果然有。
  “黔之西,沟壑纵横,层峦叠嶂。古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说。黔之南,多洞壑,水皆穿山而过,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1)”后面还有一份详尽的舆图。许复拿着它与陆柯画的舆图对了对,发现几乎一模一样。
  许复笑了笑,把它拿回了书案上。自己坐回书案前,翻看着兵书。选了些她认为用得着的,轻轻压了个痕迹,又放了回去。她看了看自鸣钟,发现都已经辰时了。也怪不得陆柯那么晚才睡,这书看入迷了,确实就忘了时间。
  “陆哥哥,醒醒。该起床了。”自从上次听了许太傅讲的幼年趣事,陆柯总缠着许复让她叫自己哥哥。许复也觉得好玩,偶尔会喊他几声。
  “复儿,让我再睡会儿好不好?”陆柯觉得自己眼睛跟被粘住了一样,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不成。”许复伸手捏了捏陆柯的鼻子,“我还等着你一起用早饭呢。”
  “你还没用早饭呢?”陆柯听完许复的话赶忙坐了起来,“以后不用等我的,饿坏了怎么办!”
  许复没理他。她一直看着陆柯眼下的乌青,伸手摸了摸,说:“估计一会儿要拿脂粉遮一遮了。下次别熬这么晚了。”
  陆柯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看着许复,说:“复儿还生气吗?”
  许复摇摇头,见他眉心皱着,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是不是头疼?”
  “嗯。”陆柯说完就把头靠在许复肩上。
  “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我,也不许这么晚睡了,听到没有?”许复嘴上埋怨着陆柯,手上却没停下来。
  两个人在内室你侬我侬,琥珀跟百卉在外面站着相互看了半天,最后琥珀一咬牙,轻轻地咳了一声,接着开了口。
  “三爷三奶奶,早饭摆好了。”后半句琥珀想说没好意思说,再磨蹭下去,直接就可以吃午饭了。
  许复听着琥珀的声音有些发急,自己笑了起来,她拽了拽陆柯,说:“起来吧。琥珀姐姐着急了。”
  用过饭,陆柯又一头扎进了书房,许复在一边给他研磨,倒是一派红袖添香的温馨场景。
  “复儿,这是?”陆柯拿着游记问道。
  “这个啊,”许复看了一眼,“我早晨进书房找东西看你写了西南,就想起来祖上有人去过,还写了游记,就顺手拿来看看。你去过西南吗?我看游记描绘得很美呢!”
  陆柯上前抱住了许复,转了几圈,说:“复儿太棒!解了我的难题。”
  “真的?”许复嘴上问着心里却不禁偷笑。解决了就好,她可不希望他下次继续这么晚才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徐霞客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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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二日, 陆柯到了京郊, 志得意满的样子看得那些老兵油子有些嘀咕, 这位小将军是怎么了, 拉来了靠山还是突然开了窍?
  休整一番之后, 陆柯让大家都到了练兵场上。他拿出一份西南舆图, 这是昨日下午许复帮他画的。她照着许家先祖的舆图, 放大了许多, 上面详细地标注了山峦并沟壑。
  “黔州中部多山多洞壑,高中而外低。山陵之战, 恃其地势,顺于击刺,便于奔冲,以步战则胜。”陆柯说完指了指东边,“黔之东, 多平易之道, 须用拒马枪为方阵, 步兵在内。”(1)
  老兵们听得津津有味, 心道这小将军还有两把刷子, 只是不知道这实地打起仗来, 会不会也如他所说。他这般年轻, 万一要是个纸上谈兵呢?
  陆柯说完, 指了指不远处的丘陵,说:“大梁多平易之地。今日就以这小山为例,你们为一组。我带着陆家军为一组, 实地演练一番,可好?”
  老兵们看了眼陆家军那几十来口子人,心道这小将军是不是有古怪。我们这边百十号人,若是赢了,被他说以多胜少怎么办?转念又一想,他既然这般说了,就肯定不会说出这种浑话。
  “行啊。小将军,先说好了,若是输了,可不许哭鼻子找娘。”一个年近三旬的老兵笑着开了口,引来了一阵哄笑。
  辅国将军在一边看着,心道他就是输了,找娘倒是不会,估计倒是会跟我哭诉一番。想想就头疼。
  陆柯这边一共七十个人,因为地形小,他分成了两队。马兵为驻队,二十人。步兵为战队,五十人。山地时,驻队守阵,战队出战。行至平地,战队守阵,驻队出战。对方共一百人,全为骑兵。陆柯因为人少,在上为守方。
  陆柯先带人在各处设了绊马绳。接着用带人用藤条编了盾牌藏在沟壑里。陆柯把耳朵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一行人便埋伏起来。每个人嘴里都叼着刀柄,不发出一丝声响。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陆柯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长矛与盾牌。他紧张得手心都冒出汗来,成败在此一举。
  随着马儿的嘶叫声,战马带着士兵摔倒在地。陆柯见状,领着人冲上前去,用长矛包抄合围,擒住了他们一行七十人。
  接着,守阵的二十人骑马冲到山下,对着那溃败逃散的三十人围追堵截,一个不落,全都擒了回来。
  一行人被陆柯手下的人带至校场,一个个灰头土脸不说,脸上身上还都挂了彩。陆柯一行人,本就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获了胜,一个个笑得志得意满。不过,那群老兵虽是输了,却也不生气。他们再看陆柯的眼神,已经不似当初,除了佩服,也没有别的好说。陆柯骑在马上,眼里满是笑意。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要是许复能看到该有多好!
  回了营地,陆柯一边安排人给受伤的马儿疗伤,一边又让人给受伤的士兵包扎,
  那帮老兵油子虽然输了,却也不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这陆家小子,有一套。为首的那个人笑着拍了拍陆柯的后背,说:“小将军,有两把刷子啊!”
  那帮人手劲儿极大,陆柯觉得自己虽然没受伤,被他们这么一拍,也快要半残了。
  “今日天色晚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回去也总结一下今天对阵的一些要点。”
  这是陆柯第一次说完话,大家全部恭恭敬敬地听着,没有一个起哄的。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抓了抓头发,就进了大帐。
  付少成正坐在案前看兵书,见他进来,指了指前面,说:“坐吧。”
  陆柯敛衽坐于付少成对面,犹豫了一下,说:“辅国将军,我今日是不是有些莽撞?”
  “很好啊。”付少成笑着说道,“这次本来就是练的精兵,你把他们收服了,明年去西南,不愁没有军功。你小子,行啊!”
  陆柯到底还是年轻,被他这么一夸奖,连耳朵尖都红了。
  “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从明日开始,这练兵,可就应该轻松多了。”付少成笑着对陆柯说道。
  “是。”陆柯说完起身出了大帐。
  老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见了陆柯,都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一路笑着回了自己的帐子,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睡着了。
  次日,果然如付少成所说,那帮老兵油子们对他心服口服,练兵格外顺利起来。第十日的时候,排兵布阵已经颇为像样了。
  晚上,他们在校场支起一个个火堆,把现杀的羊架在上面烤,就着那呛嗓子的烧刀子,喝得好不开心。
  因为第二天无事,陆柯也多喝了几口,小脸红扑扑的。付少成晃了晃酒袋子,说:“知道吗?给我酿酒方子的人,他儿子可能要来大梁。”
  “中北肯放人?”陆柯问道。
  “那孩子不定是碍了谁的道,都被打发回封地了。”付少成虽然对故人之子没见过几面,却是一直念着故人之情,对他颇有好感。
  “他能为大梁所用?”陆柯又问道。
  付少成摇摇头,说:“他是中北宗室,大梁怎么可能对他委以重任。我不过就是想让他过来游玩一番,也算是散散心。”后面一句话付少成没说,他自有失怙失恃,没人护着,颇为让人怜惜。
  “那我一定跟他好好相处。”陆柯笑着说道。
  这时,那群老兵喝的有些多了,几个人笑嘻嘻地来到陆柯跟前,接着很严肃地站好齐齐对陆柯行了抱拳礼。
  “陆小将军,前日多有得罪,还望您见谅。”
  陆柯定睛一看,原来是前些日子挑头的那几个老兵。他慌忙站了起来,说:“不敢当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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