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上座——杉杉是棵树
时间:2019-10-31 08:19:46

  宁王虽然是个老纨绔,但是他极其宠爱女儿。南平嫁到汴梁,他高兴又不高兴。高兴,是因为南平嫁得好;不高兴,是因为捧在手里娇养了十几年的姑娘从此分隔两地,每年,至多才见上一面。
  南平郡主的婚期跟许复差不多,宁王跟宁王妃来汴梁送嫁,两个人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送走南平之后,就对着流泪。宁王府老宅的院子里埋了一坛女儿红,是当年南平出生的时候他亲手埋下的。南平出嫁了,他又亲手挖了出来,跟宁王妃两个人对着全饮了。
  第二日,宁王妃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浑身酸疼地看着在一边睡得开心的宁王。心道果然喝酒误事,喝着喝着竟然跟他喝到一处去了。
  又过了两个月,宁王妃刚回到西南就被诊出喜脉,她愣了愣,竟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本来,南平出嫁以后她觉得自己也就是日日在佛堂念经度日了,没成想那一晚荒唐就又有了小家伙。也好,也算多了个盼头。
  宁王却是欢喜异常,他到底还是想要有个嫡子。宁王妃有孕之后,他日日宿于正院,天天嘘寒问暖。宁王妃却差点就要请个道士来瞧瞧了,这位是不是被什么精怪附了体。
  南平郡主知道此事开心极了。她娘亲再有个孩子,她在汴梁也能放下心来。
  宁王妃看着许复,犹豫了一下,说:“陆夫人中秋节可见了我家南平?”
  许复点点头,说:“见了。宁王妃放心,郡主气色红润、眉宇舒展,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中秋宴,不知道宫人是怎么安排的,许复身边竟然坐着南平郡主。两个人见面都愣住了,又碍于在宫廷,彼此笑了笑就坐了下来。
  南平郡主脾气急,她看了看陆柯,终于没有忍住,碰了碰许复的胳膊开了口。
  “你夫君怎么黑成这样了?大老远走过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一身衣裳成了精自己会走了呢!”
  “说得好像你夫君白似的!”
  许复也不甘示弱,低着声音说道。
  “我夫君就是白!”南平郡主骄傲地指了指庄桥,“你看,白得都发亮!”
  许复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那小状元是挺白净的。
  “早晚有他晒黑的时候。”许复说道,“我跟你说,这皮肤白的人,晒完之后皮肤发红。那手一伸出来啊,就跟那红烧猪蹄似的。”
  “不可能。”南平郡主说道,“回去我就要在家训上多加一条。不许晒黑!晒红也不行!”
  “家训?”许复没忍住脱口而出。
  “对!家训第一条,娘子说的话都得听从!”南平骄傲地说道。
  许复不禁扶额,但是她也得承认,这家训,说得对!
  “还是我夫君好看。”
  南平郡主小孩心性,她看了看庄桥,又对许复说道。
  “陆柯白的时候也是很英俊的。”许复虽然觉得这对话幼稚,却忍不住想要怼回去,她才不能让别人说陆柯坏话呢!
  “可是他现在已经这么黑了,白回来很困难的。”南平说道,“所以,还是我夫君好看。”
  “肤浅。”许复说道,“就会看脸。”
  “谁说的。”南平也不甘示弱,“我家庄桥身材也是一等一的绝色!”
  许复这下彻底没话了,她看着南平郡主,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姑娘,现在看起来,莫名有点可爱。
  宁王妃这边跟许复聊得开心。宁王在书房对着陆柯,可就存了考教的心思。他从黔州地理一直问到夷人生活,见陆柯样样答得出色。这才略微放心来。
  临行前,宁王又对陆柯说道。
  “西南虽然夷人众多。但是划分起来,还都多有不同。但是有一点,他们都善用机关跟毒药。”
  “陆某多谢宁王指点。”陆柯规规矩矩地给宁王行了个礼。
  “夷性类与华疏,顺其性则喜,拂其性则怒。至于怒而无所不至矣,故夷之术,则必识其性而驯扰之。(1)”宁王又继续说道,“你们刚到西南,我也不多说什么。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多去逛逛,多看多听,然后再回来找我。”
  “是!”陆柯应道。暗想这宁王究竟什么意思。
  回到将军府,陆柯把宁王的话学给许复听。许复却笑了起来,这宁王狡猾呢,知道这夷人收服起来困难,指点了陆柯之后,卖个好与他,自己又能不费一兵一卒保自己封地安宁,怎么看,都不吃亏。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跟陆柯对着干要强。
  两个人第二天就趁着无事去街上闲逛。小白在家却找到了新乐趣。它每日都从将军府的狗洞钻出来,再想着法的混进宁王府,接着直奔宁王斗鸡的院子。于是,宁王的院子真的就每日鸡飞狗跳。
  陆柯跟许复呢,每天都要上门替小白赔一次不是。他们也不明白,这狗怎么就对宁王府的斗鸡如此执着,难不成上辈子真是黄鼠狼?
  宁王府的斗鸡虽然凶悍,但是也是每日好吃好喝养着,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没几日,就一个个低头耷脑没了斗志。
  宁王坐在正屋,苦着脸对宁王妃说:“陆家这狗太可恶了。日日都来,你看把我的鸡吓得,都萎了,臊眉耷眼的!”
  宁王妃听这话透着那么别扭,让人不免往歪处想。她往宁王身上扫了一眼,说:“那正好,等我生了正好煲汤喝。反正留着也没用了!”
  “你!”宁王也觉得自己这话说歪了,但是宁王妃这话,更歪!
  作者有话要说:  (1)语出《黔苗竹枝词》
 
 
第58章 
  黔州夏秋多雨, 又毫无预兆, 往往前一刻还是响晴薄日, 下一刻就狂风大作, 接着就是瓢泼大雨。陆柯跟许复从汴梁带来的油纸伞根本就不起作用, 风一吹, 就坏了。
  这一天, 陆柯领着许复在街上闲逛, 两个人把侍女小厮全留在家里,谁都没带。黔州民风更加开放, 两个人牵手走在街上,许复看着夷人少女穿着各色服饰,觉得特别好看。她想,过些日子一定也要弄一套来穿穿才好。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祖上写的游记, 靠着衣服跟发饰, 来分辨那些衣衫各异的人群。
  忽然狂风又起, 陆柯赶忙拉着许复躲进了街边廊下。他刚刚把许复护到身后, 大雨就下了起来。
  许复站在廊下看着那雨滴练成了一条线, 说:“陆哥哥, 这里的雨跟汴梁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是啊。”陆柯说道。
  他揽住许复的肩膀, 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百褶裙稍微提起来一些。汉家衣着, 在这里,多有不便。
  “陆哥哥,怪不得那夷人姑娘的裙子都在脚面上面呢。”许复说道, “这长裙,在这里一点都不方便。因地制宜这话一点不假,这衣服到了这里,都要改一改才好。”
  许复这话给陆柯提了醒。
  “多谢复儿提醒。”陆柯拉了拉许复的手
  “谢我什么?”许复有些不明白。
  “谢你刚才那句话。”陆柯说道,“这铠甲,也是得改一改的。”
  两个人说话间,雨就停了,接着太阳出来了。街道上一个又一个小水洼映着蓝天白云,漂亮极了。
  陆柯领着许复小心翼翼地捡那干的地方走,有那多情的夷人少女,见陆柯俊俏,也不管他身侧有佳人,直接就把那五彩香囊扔进他怀里。
  许复看了陆柯一眼,他还傻愣愣地拿着香囊不知所措。那少女冲他灿然一笑,说:“我叫莫阿秀。我阿妈是荆人首领,叫莫黔依。我家长住矩州,今日是过来办事的。你若是到了矩州,提起莫家,他们都知道。”
  少女一口官话略带着西南口音,清脆响亮,宛如击磬之声,直敲到人心里。
  “这是我娘子。”陆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慌乱间看见许复正瞪着他,赶忙表明自己早已婚配。
  “再会!”那少女却不理会,冲陆柯招了招手就走了。她步履轻盈,仿若一只小鸟在林间跳跃。
  许复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刚才肯定狼狈极了。
  “复儿不用理她。”陆柯说道。
  许复撇了他一眼。
  “我理不理她有什么用。记住了,人家叫莫阿秀!”许复说完甩开陆柯的手,一步一步朝马车停着的方向走去。
  陆柯没办法,只得跟在她身后,心道那姑娘可真是讨厌,好好的一天,全被她给破坏了。
  许复走到马车跟前,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跟鞋袜全湿了。她坐上车,翻了翻,发现出来得急,她连条多余的帕子都没带。
  许复坐在那儿把裙子下摆拧了拧,心道裙子还好说,鞋袜全湿了可怎么办,这一路太冷了。
  陆柯也跟着她上了马车,见许复看着脚发呆。伸手把她的鞋袜都脱了,接着把她的脚放进自己怀里。
  “生气了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陆柯说道,“本来到西南就水土不服,又病了一场。万一再着凉又病了可怎么办?”
  许复也知道自己是迁怒陆柯,可是她确实就是生气。
  “暖和了没?”陆柯边说边伸手摸了摸,“还是那么凉,回去得泡个脚才行。”
  许复没说话,低着头扯着手里的帕子。
  “复儿?”陆柯拽了拽许复的袖子,“怎么了?吃醋了?”
  许复点点头又摇摇头。与其说她吃醋,不如说她再跟自己生气。自己跟陆柯千里迢迢来到西南,本来是想着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结果到了西南她就病了,现在跟陆柯出门,走路都得让他扶着。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我,”许复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陆柯慌得赶紧把许复揽在怀里,说:“我没看上那姑娘,真的。”
  “不是。”许复抽抽搭搭地开了口,“我就是觉得我在拖你后腿。”
  “怎么这么说?”陆柯问道,“复儿聪慧机敏,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许复抱着陆柯没说话,心里却是知道自己当初仗着小聪明,认为教导他易如反掌,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
  “不哭了啊。”陆柯拍了拍许复,“你不是说过吗,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两个人说着,就到了将军府。因为许复那鞋袜是湿的,陆柯用长裙把许复的脚掩住,抱她进了正屋。又吩咐芳卉打了热水进来,自己蹲在那里,用手试了试水温,这才把许复的脚放了进去。
  “烫吗?”陆柯抬头问道。
  许复摇摇头,脚趾往后缩了缩,整张脸都羞红了。
  “陆哥哥,让芳卉她们来就好。”
  “要她们做什么。”陆柯说道,“我给我娘子洗脚怎么了!”
  许复看着陆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她想起了当初父亲对她说的话。
  “复儿聪敏,但是不可对任何人任何事生出轻慢戏谑之心。”
  许复想,她之前到底还是仗着聪明有些看轻了陆柯。
  “还凉吗?”陆柯问道。
  “不冷了。”许复轻声说道。
  陆柯拿着大帕子把许复的脚擦干,又替她穿了鞋袜,这才让侍女进来把水端了出去。
  “复儿,今日之事不要放在心上。”陆柯说道,“不过,日后我必定是要与那矩州首领打交道的。”
  “我明白。”许复说道。
  许复临走的时候,方家老太太叮嘱过她,千万不要把自己困在内宅,这眼睛着于方寸之间,这心也会被困在方寸之间。她要往外看,看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的心,一直都是在你身上的。”陆柯说道,“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人什么事,这心都是你的。”
  “我知道。”许复轻声说道,“我也是。如果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了,那么,我也要把我的心拿回来。”
  “不会的。”陆柯正色说道,“若是我陆柯对许复有二心,死无葬身之地。”
  “不许胡说。”许复赶忙捂住陆柯的嘴。
  陆柯一把就握住了许复的手,说:“怕什么。我这颗心全在你那里。来,笑一笑我看看,我的复儿笑起来最美了。”
  陆柯的话听在许复耳朵里,虽然无比熨帖,她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
  “都说荆女多情。今日那姑娘,一个两个还好说,若是遇见得多了怎么办?”
  “她们在多情跟我也没有关系。到了我这儿,就不兴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啊!”陆柯说完捏了捏许复的下巴,“我复儿今日这醋可是吃得有些多了。不过啊,我喜欢。”
  经此一事。二人感情比以前更胜一步,心意更加相通。
  过了两日,汴梁精兵全部到了西南。陆柯又开始每日练兵,旬日一回。许复在家,每天看书,想着能帮陆柯多了解一下西南情况。
  这天,许复正在书房看书,小白湿淋淋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她赶忙让人拿帕子给它擦干净,接着捏了捏它的耳朵。
  “小白啊,你平常出门的那个狗洞呢,已经被修补好了。所以,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别总想去宁王家里追人家斗鸡。”
  小白嗷呜一声就趴在了许复怀里,一脸的不开心。
  “你说你是条狗,怎么总做那黄鼠狼才做的勾当。”许复说完点了点小白的脑门,“宁王府的鸡各个凶猛,愣是被你吓得学会了往树上飞,真是服了你了!”
  许复抱着小白玩了会儿,自己又坐回了书案。西南少民众多,十里不同俗。即便是同一民族,也是等级界限分明。虽说陆柯这次过来是攻打夷人,但是最后,总是还要他们归顺才是。
  陆柯今日沐休,进来的时候许复还在书案前用功,专心致志,连他进来都不知道。
  “复儿这是要考状元吗?”陆柯笑着就走了进来。
  许复听见声音,抬头望去,因为太过专注,还略微有些茫然。
  “看什么呢?我瞧瞧。”陆柯说着就把许复抱到自己腿上。
  “荆人分类众多,花荆多居大定,黑荆多居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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