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没当回事儿,“咱们得赶紧出了雨城市,不然还是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老狗呢?给消息没?”
“妈的破信号,”刀疤男又看了看手机,“才收到,已经跟容家联系上了,江家父母在国外,还没有联系上。”
漫天雨声中,后面传来呜呜的声音,刀疤男不耐烦地用铁锤敲了敲后座,“三个小崽子,安静一会儿!”
他扭过头去,凶神恶煞,手中持着铁锤,面包车后面空间里三个小孩子惊恐地看着他,刹那间一动也不动了。
刀疤脸这才满意:“这就对了。”
他把座椅往后调了调,舒舒服服地斜躺着玩手机。
面包车在越来越大的雨中穿行,车后面陷入到了寂静中,三个小孩子似乎怕极了,不敢再闹腾。
而在黑暗中,黑色胶带封住了三个小孩的嘴巴,脏兮兮的脸上全都是冷汗。
他们的手被背过去反剪,粗糙的麻绳死死地捆住了他们,连脚腕上也不能幸免。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江耐亮的吓人的眼睛。
他小小的身体斜倚着车身,有些微不可见的颤动。
江云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两个人从小到大感情很好,江耐做错了事情都是江云霄帮忙揽着,现在他看出来,江耐在解绳子。
可是怎么才能割开?
眼神问询江耐,江耐的嘴被黑胶带封着,只是对着江云霄眨了眨眼睛。
容晴雪刚才一直在呜咽着哭,刚才被刀疤脸的锤子给吓了一跳,现在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里不住地流着泪水,怎么办?怎么就被绑架了呢?他们会不会死?
呜呜呜呜……她还有好多漂亮的小裙子没有穿,还有好多好吃的糕点没有吃,她不想死……
即使跟耐哥哥死在一起,她也不想死……
这么想着,眼睛里的泪水更是止不住了。
江耐忽然不动了,江云霄心有所感,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眼睛眨了眨,江耐小心翼翼地避开后视镜范围,悄悄地将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
江云霄:“!!!”
容晴雪:“!!!呜呜呜!”
“——砰!”
刀疤脸正看片子到精彩处,小姑娘又叫起来,烦不胜烦,直接重重敲击车身,“再听见一次,老子弄死你们!”
络腮胡嗤笑一声,把音乐声又调大了,车里恍如蹦迪一样。
而车窗外的闪电、暴雨,无非是增加了几分刺激的点缀。
面包车后再次安静了下来,三个小崽子被吓到了一样,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容晴雪死死地盯着江耐抓住她胳膊的小手,江耐竖起食指,在唇边无声地:
——“嘘。”
小小的掌心伸开,里面是一截断了的美工刀片。
任何正常孩子的身上,可能会携带玩具零食,却不会携带一截已经断了的美工刀片。
刚才绑匪实际上已经给他们搜过身,谁也没想到江耐竟然在身上藏了一截不到一厘米的美工刀片。
这小小的一截割破了绳索,放出了江耐的胳膊,大雨声很好的掩藏他们割断绳索的异样。
江耐先是给江云霄割断了绳子,随后又给容晴雪割断了绳索,他们撕开了嘴上的胶带。
此时面包车的车速已经飙到了一百四十码,不时有闪电闪过,劈开了一段光阴,而会车时的闪亮灯光,照亮了他们惊恐的小脸。
江耐指了指外面,无声地说,“我们跳下去。”
江云霄拉住了江耐的手,“不能跳,车速这么高,跳下去的话,一定会受伤,”
“保护住头,受点伤不要紧,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江耐拒绝了江云霄的要求,如果不跳下去的话他们不知道会被绑到哪里,甚至可能会被撕票,现在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等他们到了目的地之后,三个小孩子无论如何是对付不了两个彪形大汉的。
“就按我说的做。”
江云霄深深地看着江耐,紧绷的小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坚定,他点头:“好,我相信你。”
江耐一愣,随后用力点头,“我们都会没事的。”
容晴雪眼睛里全都是泪水,死死地咬着牙,“……好。”
那面包车的后备箱怎么打开呢?
江耐小心翼翼地趴过去,去动锁和锁扣连接处的连接杆,轻轻一拉,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哒”声。
他小声地说:“我数123,我们一起打开它,往下跳!逃跑!”
容晴雪还在迟疑,“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万一摔成重伤可怎么办?”
时间来不及了,看到容晴雪还在犹豫,江耐直接拉开了后备箱,刹那间,这边的动静让司机立刻回过神来。
高速行驶中的车骤然刹车,而这时,江耐已经把容晴雪推了下去,他来不及多想,“大哥,跳下去!”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跳了下去。
面包车快速刹车,然而雨水让刹车变的不那么灵敏,远处强烈的灯光打过,一辆大卡车从远处飞驰而来,震耳欲聋的鸣笛示警。
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大卡车连忙刹车,到处是刺耳的刹车声。
江耐只觉得自己浑身疼痛。
他抬眼,看到容晴雪滚了几滚,跌跌撞撞地向着远处跑去。
江云霄呢?
大卡车“砰”的一声,与面包车擦身而过,火花闪过!
跳下车的江云霄尽管躲闪,还是被撞了出去,大卡车停了下来。
江耐撕心裂肺,江云霄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他心里有了别的希望……
只需要大卡车上有人过来的话,面包车的两个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面包车停在一边,两个男人惊疑不定。
“咱们……咱们跑吧?”
“跑长途的卡车上至少有两个人,一般来说甚至有三个……万一发现异常,我们就惨了……真是晦气!”
“要是真的下来人,我们就开车跑!妈的……”
雨幕中的车灯闪了闪。
大卡车司机许是意识到撞到了人,看到了小孩飞了出去,竟然迟迟没有下车。
再然后,是汽车启动的声音。
大卡车司机竟然肇事逃逸了 !
络腮胡与刀疤脸看着大卡车消失在雨幕中:
“操,没想到肇事逃逸这人比我还有种,快去把他们抓回来,要是被发现我们就惨了。”
“这三个小子竟然敢跳车,一定走不远!”
江耐蜷缩在草丛里,浑身上下被雨水淋透。
他不能走。
江云霄究竟怎么样了?
大哥还生死不知。
他死死的抓着手中的草,埋伏在草中,努力将身形缩的更小、更小。
这么一耽误就丧失了逃生的时间,两个绑匪把江云霄提到了车上,很快在附近找到了江耐。
最终,成功逃跑的,只有容晴雪一个人。
……
游禾禾听得是紧张不已。
那时候,江耐只有7岁,他能想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是出乎意料了。
然而,江耐脸上全都是痛苦,“如果当初我不这样做就好了。”
他缓缓地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颤抖:“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
等他们重新被抓到车里之后,他发现,江云霄眼睛紧紧的闭上,浑身都是冷汗。
两个绑匪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这一次将他们两个绑的更结实。
直到他们抵达了一处破旧的废弃的厂房,江云霄这才苏醒过来,说腿没有知觉了。
然而两个绑匪根本不相信江云霄的说辞,刚刚经历了他们逃跑事件,肉票活生生的少了一个,江云霄身上又没有严重外伤,说腿没有知觉了,谁信?
这被视为是小孩子拙劣的演技。
江云霄这样的话反而引来了更恶劣的对待,绳索紧紧勒住了江云霄的脚腕,直到被解救出去,绳索都没有被松开过一次。
断断续续的,江云霄的腿,连最后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他们两个被分开关在了黑屋子里,那半个月,对于江耐来说,是充满着煎熬与痛苦的半个月。
如果不是他冲动想要逃生,如果不是他亲手把江云霄推了出去,那么江云霄的腿就一定没有事。
那半个月的时间,在黑暗、恐惧、愧疚、后悔的多重交织下,他患上了幽闭空间恐惧症,从此再也不能独自待在密闭空间中。
这还不是结束,被解救的当天,江耐得知了最让他恐惧与后悔的事:
江家夫妇收到消息从国外赶来,匆匆忙忙下了飞机后,在赶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从此之后,江耐就认为这件事情,都是因为他造成的。
那天,是他带着两个人出门的。
……
江家父母死亡,江云霄的腿彻底瘫痪,再也不能站起来了,江家从此支离破碎。
小小的江耐在父母的葬礼上昏了过去。
随后的十几年,江云霄还从未开口责怪过他,可是自责和内疚却如附骨之蛆,几乎将他吞噬殆尽。
他不能看到江云霄,更不能看到他坐在轮椅上的模样。
江云霄变得越来越阴郁暴躁,而他始终没有对江耐加以苛责,可是越是这样,江耐就越是自责与难过,他选择了逃避,用愤怒与不满来表达。
……
江耐竟然哭了。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大哥,换做是我,一定恨不得从未有过这样的弟弟。”
游禾禾的心头酸涩。
她站起身来,坐到江耐旁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要过于自责,这只是意外,不是你的错。如果当年跳车顺利,那么你们三个都会逃脱,错不在你,而是在于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
“如果他当时及时刹车,如果他当时没有肇事逃逸,那么就能及时的将江云霄送到医院进行治疗,而不是活生生的等到半个月之后拖成瘫痪,才被解救出来。”
颤抖的手终于缓缓放下来。
江耐的脸上泪水盈湿,眸子里有些茫然,声音微微颤抖,“错真的不在我吗?”
这些年来,他从未与自己和解。
他的大哥本应该大展宏图,本应该前途无量,却从此被禁锢在小小的轮椅上,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从此,天光收敛,暗无天日。
游禾禾坚定地说,“你的大哥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如果他怪过你,他怎么可能不表现出来?任何人都不可能伪装十一年。江耐,你应该相信你自己,相信你大哥。”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不恨我?”
就是因为认为江云霄还在恨他,所以他才伪装成自己满不在乎的模样吗?
想了想,游禾禾从包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轻轻地推在江耐面前。
“前些天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一本相册集,也许你会找到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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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艰难
打开相册集,第一张,就是完完整整的全家福。
江耐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在那张全家福上,父亲英俊,母亲贤淑,他与哥哥分别立在父母旁边,哥哥清贵矜持的抿唇笑着,而他笑的没心没肺。
这是他每每在午夜梦回中,乞求却又回不去的美好过往。
颤抖的翻开一页,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一页又一页。
直至他年岁渐长。
他的小学毕业照,初中毕业照,以及以往的证件照,竟然都在里面。
“……我从来没有给过江云霄。”
“你的大哥一直在默默的关心着你。你抗拒他的存在,拒绝他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他就从此在你的生命里消失,可是,他还是在记挂着你。”
“如果他怪你,他不会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你的一切,不会一直给你留着房间,里面的衣服随着你身量渐长,每隔几个月就换新衣服……”
“这十一年里,他每一天,都在等你回家。”
“你觉得,他还在怪你吗?”
“这么多年了,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他吧。”
-
大课间的时候,容晴雪又准时出现在了后门。
正在做题的游禾禾听到了后排的声音,略略侧头看去,心底略有沉思。
在当年的事件中。容晴雪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听从了江耐的命令跳下去,逃跑了而已。
当时她才不过7岁,她没有回头,其实也是做了正确的判断。
如果她没有逃走,那半暗无天日的半个月内,怕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
可是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江家遭受了这样的变故,江耐同时也与容晴雪划清了界限。
这些年来,容晴雪一直跟在江耐的身后,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凤阳外国语所有学生都知道她容晴雪喜欢江耐,可是江耐却对容晴雪不假辞色,只是因为她也是那段想要刻意忘记的过往之一。
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件可怕的事情。
游禾禾之前不知道前因后果,如今知道了,心底多有唏嘘。
这一次,容晴雪走进教室,大胆坐在她在旁边的时候,她认真地看着,“我们聊一聊吧。”
多少年了?江耐从未主动这样说话。
容晴雪的眸子里震惊无比,面容姣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怔忪的表情。
她呐呐开口,几乎怀疑自己在梦里:“好。”
……
两人出了后门,去了走廊尽头,高高瘦瘦的人影与娇小可人的身影站在一起,无数个头嗅到八卦的滋味,都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