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后,她就愣住了。
手机屏幕上是她那两位许久未见,也许久不曾想起过的“父母”,图片里,他们双膝跪在地上,背挺的很直,低垂着头,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姜梨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似乎不敢去确认那站在姜振兴和陈雅面前,表情淡漠薄凉的男人是韩归。
可无论她闭眼睁眼多少次,眼睛反复揉了好几次,眼皮子都泛红了,那照片上神色硬冷的男人依旧是她熟悉的男朋友。
这照片拍的很巧妙,特别有技术含量,把姜振兴和陈雅拍的卑微又不甘,挺的笔直的背部,低垂着的头,还有身侧那捏的紧紧的拳头,无一不在彰显男人的冷漠无情。
姜梨握着手机的手轻轻抖了下,上下方牙齿不受控制的碰撞,她抿着唇,动作极缓的躺到床上。
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那张照片的情景在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回旋,伴随着心脏某处生抽似的疼。
姜梨是真的不恨姜振兴,更不恨陈雅,无论她是不是他们的女儿,都承了他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如果说半点感情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再怎么样,她也把他们当了十多年的亲人,喊了十几年的爸爸妈妈,人心是肉长的,看到自己父母跪倒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虽然不知道实情,但也不会好受到哪去。
姜梨心里有种莫名的闷,就像是,突然发觉自己和韩归之间,隔了一条跨越不过去的横沟。
那沟不宽,但很深。
姜梨没有船,也不会游泳,没有半点方法渡过去,要是硬跨过去就是溺水死亡,她只能无措的站在对岸。
她咬了下唇,翻身抓过手机,点开通讯录联系人,给唐泽野拨了个电话过去。
唐泽野那边是晚上十一点多,电话接通的很快。
“小梨,怎么了?”接到自家宝贝女儿的电话,唐泽野很高兴,“是不是在那边发展的不理想?”
“要是不顺心就回德国,爸爸捧你。”还没等姜梨开口说句话,唐泽野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你不工作都行,工作太累人了,我宝贝女儿就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姜梨忍不住笑了,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试探性轻声问:“爸爸,你认不认识韩归啊?”
“韩归?”唐泽野皱眉,“韩归是谁?哪来的臭小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姜梨一顿,被自己护短的老父亲逗乐了,心情也没那么凝重,放松下来,“没有,是中国的知名影帝,很多粉丝很厉害的那种。”
“闺女,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唐泽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也很厉害,你是最厉害的,所以千万别冲动。”
唐泽野语重心长的说:“这天底下心思坏的男人太多了,一定要擦亮眼睛,最好别找男朋友,你还小,爸爸养你一辈子都行。”
“.........爸,”姜梨无语了,“我只是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下他这几年的事情。”
她想了想,还是给了个听起来自我觉得很正当的理由:“过段时间会和他合作一部影视剧。”
“原来是这样。”
唐泽野半点也没觉得自家宝贝闺女拍个戏调查人家背景底细有什么不好的,在他眼里,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该是这么谨慎,这叫防患于未然。
“交给爸爸了,”他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爸爸过两天就把结果发给你。”
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唐泽野眯起眼,给助手发了条信息让人去调查,锋利流畅的侧脸隐在台灯下,神色有点冷。
“呵。”唐泽野冷笑。
别以为他相信了姜梨的话。
好歹也是相处了好几年的女儿,捧在心尖尖上都怕化了,什么情绪自然都逃不过他的眼,哪怕隔着天南地北电话线。
唐泽野入睡前,重重的磨了磨后槽牙,下定决定不会让这个被自己女儿点名的男人好过。
这个叫韩归的臭小子,肯定欺负他宝贝女儿了。
第37章
自从新歌发布会后, 姜梨彻底在国内娱乐圈打开了市场, 杂志拍摄采访接连不断, 连轴转了整整一个多星期。
手头的行程终于松了下来, 姜梨瘫在沙发上, 正准备好好休息两天,却又被许漫通知到——扶剑录下/部开始试镜了。
扶剑录的试镜地点定在国贸大厦十八楼,姜梨和助理沈琪赶到的时候, 十八楼已经挤满了人。
放眼望去,清纯的妩媚的娇俏的, 美女如云,争奇斗艳,活脱脱像个太子选妃现场。
沈琪环视了一圈大堂和走廊, “啧啧啧”了好几声,艳羡不已道:“这架势,姜老师,今天你就该穿那条黑色小裙子过来的。”
今天早上,沈琪拎着个袋子过来敲她的门, 姜梨一打开门,就被袋子塞了个满怀。
姜梨懵逼的低头, 拿出来一看, 发现是条小裙子,黑色的,细吊带,修身短裙, 深V,设计性感的不得了。
她愣了足足几秒,然后在沈琪还没有开口之前,一把又塞回了袋子里,跟这条裙子烫手似的,毫不犹豫转身回了卧室,换上套休闲装,连裙子都没穿。
跟在场的浓妆艳抹,脸上粉刷了好几层的女明星不同,姜梨今天出门的匆忙,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只草草涂抹了个口红。
扶剑录导演叫谭志华,圈内出了名的爱用新人和素人,这会来试镜的人里,说不准十个里面有五个是素人,还有五个是刚出道的新人或者出道挺久一直不温不火的艺人。
都不算娱乐圈熟脸,也特别容易混进来各种人,毕竟谭志华谭导虽然爱用新人,但是部部质量都高,那些他导演的剧没有不火的,收视和口碑更不是盖的。
小助理一边惋惜,一边机警的左右看了好几番,确定现场没有什么媒体狗仔混进来后,松了口气。
“这架势怎么了?”姜梨困倦的眼睛都睁不开,坐在椅子上直打盹儿,懒洋洋说:“我觉得我穿的很随性,倒很符合峮倪的人设。”
峮倪是扶剑录第二部 的女主,一代妖王,性子浪漫,敢爱敢恨,认定的事情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姜梨看过剧本,是一个很催泪很感人的故事,她看剧本的时候不知道贡献了多少眼泪出去。
一说起峮倪,姜梨就忍不住一阵唏嘘,那股子伤悲春秋的劲儿又上来了,连困意都被冲散了几分,她低垂下眼,不由自主再次想到了扶剑录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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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七十年前,妖王峮倪也是一代天骄,带领着妖界与人、魔、佛、仙四界并称五界。
没成想一朝红尘梦,小妖王竟与戒空圣佛纠缠在了一起。
年轻肆意的妖王误入戒空圣佛的红尘梦劫,这一呆便是十年光景。
十年痴缠,黄粱一梦。
她刚一误入便不慎跌落山崖,修为散尽,还断了一条腿,是梦里渡红尘劫的戒空救了她。
他生在佛界,生性慈悲普众,毫不嫌弃她修为散尽且是个废人,一直悉心照顾着重伤未愈的峮倪。
慢慢地,戒空爱上了这个虽然修为散尽但是性子依旧明媚活泼的峮倪。
在戒空有意的引导之下,他们两人相爱了。
梦里面,他们过了五年男耕女织的生活,之后的五年峮倪都跟着戒空一起去惩恶扬善,度化众生。
第十年,戒空收服精怪时不慎身死,峮倪悲痛欲绝,一头便投了河。
至此,红尘梦醒,十年情散。
那戒空圣佛梦醒之时,发现自己灵海之中竟多出一水镜,名唤——清华镜。
而妖王峮倪,她普一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她与一和尚相爱了。
嗤之一笑,心底却空虚的发紧。
而后从手下口中确认她确实昏睡了十年之久,细细一想便知晓那是真真确确存在的十年。
面上不屑一顾,心中的欣喜若狂却告诉她——
你完了,峮倪。
第二日她便闯入佛界,从一些小佛修口中得知那与她相爱十年的和尚正是佛界的圣佛戒空,欢欢喜喜地跑去他的住处寻他。
而刚回到住处的戒空圣佛见一白衣女子正坐在他的门前,第一次怔住了。
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白衣女子,让他数千年来一直波澜不动的心,乱了。
也只是一息之间,戒空圣佛便稳住了神,问她:“施主是何人?”
峮倪原本见他过来的时候,表情是欣喜若狂的。
戒空圣佛的这句问话,让她停住了原本欲奔向他的脚步。
峮倪呆滞的站在原地,风吹的白衣飒飒作响,她失神的喃喃道:“戒空.........你不记得我了吗......”
戒空圣佛的耳力一向极好,却是问道:“施主在说什么?戒空尚未听清。”
良久,峮倪抬起头,笑容明媚。
她道:“我叫峮倪。”
戒空圣佛向她行了一礼,道:“峮倪施主。”
峮倪笑容明媚,继续道:“戒空,我想与你做夫妻。”
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还望峮倪施主慎言。”
峮倪罔若未闻,兀自闯进了他的住处。
如此这般的情形上演了十年之久。
直到十年后的某一天,峮倪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他住处前等他回来,背靠着的门突然开了。
峮倪回头,是原本该在外授课的戒空圣佛。
戒空圣佛直直地看着她,一向透彻的眼底晦涩不明。
他面不改色,缓缓启唇,道:“清华。”
峮倪还是那个坐在阶梯上转头望着他的姿势。
泪如雨下。
戒空圣佛垂在两侧的手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良久,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峮倪施主,日后还是,请别来寻戒空了。”
峮倪哽咽道:“戒空,你当真如此......没有心吗?”
戒空圣佛清冷的眉眼低垂着,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而我,名唤戒空。”
她固执地不肯接话,只是以泪洗面。
戒空圣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道:“峮倪施主,不过一场红尘梦,忘了......那便忘了吧。”
峮倪闻言,猛地站起身,质问道:“不过一场红尘梦?那梦中的十年算什么?那我算什么?”
戒空移开视线,淡声道:“十年于我等身负修为之人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
他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握紧,又道:“至于峮倪施主,自然是妖王峮倪,如何都不会改变。”
峮倪冷笑:“好极了,是啊,对于戒空圣佛与妖王峮倪来说,十年自然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但你可还记得?!在梦中,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一扫僧衣,双膝跪地,欲朝峮倪磕头,峮倪冷笑着躲开,他没起来,只是继续换了个方向朝着峮倪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时额头已然血流不止。
戒空圣佛敛了敛眉,认真道:“戒空自知欠施主的无法偿还清楚,若峮倪施主还未消气,戒空愿自毁修为道行,从此再不出现在妖王眼前。”
峮倪脸上冷笑不止,语气狠厉:“不必,你如何都是偿还不清的,三日后沧海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若没将我杀死,我必将倾妖界之力,闹得这佛界天翻地覆不可!”
言毕,飞身便消失在了戒空圣佛的视线内。
戒空圣佛与妖王峮倪约战沧海,不过三日便传得五界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沧海之上,戒空圣佛与峮倪遥遥相望,手持清华镜的戒空圣佛眼底深谙,道:“峮倪施主,当真是要一战之后才能放下?”
峮倪笑容明媚,仿佛那天佛界中的对话并没有发生一般,道:“戒空,我再问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愿不愿意让我陪在你的身边?”
戒空圣佛拿着清华镜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他不清楚,身为妖王,峮倪这番话是怀着怎样破釜沉舟的心情说出来的。
见戒空圣佛一直沉默不语,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分给她,峮倪脸上明媚的笑意渐渐散去:“罢了,罢了。”
峮倪一眨不眨看着戒空圣佛,面无表情地道:“我怕你这戒空圣佛不做杀生的勾当,所以我来沧海时已倾妖界全部力量,围堵在你佛界之外。一个时辰之内,若是我没杀死你,或者...你没杀死我,那么他们就会杀进去,你看着办罢。”
戒空圣佛骤然望向她,眼底猩红。
峮倪有些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到底是解气还是可悲,自嘲一笑道:“现在可是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之久了,戒空圣佛还不动手吗?”
他微微转头,西边能见到妖界众人已经开始对着佛界蠢蠢欲动了。
峮倪笑道:“是不想犯下杀孽吗?罢了,我帮你。”
她突然手中多了一把金光逼人的剑,戒空圣佛心底暗道了声不好,立刻向她飞身。
可还是晚了一步,她已经将诛神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魂魄已然呈现消散之态。
一把将在空中下跌的峮倪抱起,落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此时他眼底已经猩红一片,宛若魔障一般。
峮倪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艰难地挤出一抹笑,看着戒空道:“你这般...样子真...不像个...圣...圣佛。”
戒空猩红着眼,死死地盯着她,嘴唇紧抿,不语。
弑神剑威力太大,终是来不及再多看看他。
魂飞魄散,身归天地。
戒空静静地看着原地的血迹,良久,站起身来,回佛界。
妖王峮倪此番偷盗弑神剑、且倾妖界之力试图挑起两界大乱,各界欲将妖界众人全部处决。
戒空圣佛一人力压众人,口气前所未有的蛮横,硬是保下了妖界众生,只是妖界从此,消失在了世间。
后来听闻,戒空圣佛的清华镜被妖王峮倪在沧海一战毁掉了,早已化作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再后来听闻,佛界的戒空圣佛一人告别了佛界去往了百鬼夜行处。
.........
这一段爱恨情仇,当真是有些轰轰烈烈、彻骨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