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沛敞着黑色外套，手臂搭在膝盖上，慵懒的倚靠沙发，长腿交叠，指尖点了根烟，半明半灭。
抽到一半。
他弹掉烟头的骨白灰，无所事事的看了眼荡漾在空气中的青烟。
淡淡问：“宋优还没到么？”
方孝景站在台球桌边，直起身，停下手中的杆子，想到什么说：“优最近泡了个妹子，正忙着玩，哪有空过来打球，沛哥要不先打会儿台球。”
谢沛继续抽着烟，没有理会。
唐梓杰喝了口啤酒，调笑说：“难得躲开主任之乎者也，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都把你们的女朋友叫出来玩呗，实在没啥好玩的，开房也成啊。”
“我妹子最近赶考，不得不说这小妖精学习起来还挺认真的。”
“老子单着，以娶右手。”
“谢沛，叫你女朋友何灯玫出来，好歹人家是校花，咱们的嫂子，让我们几个掌掌眼。”
江思蒙应和笑道：“没错没错，把嫂子叫出来一起玩，最近的酒厅开的不错，趁着这次可以去看看。”
乔先许玩手机正热乎着，听到这话，丢给江思蒙一个冷眼，“滚吧哈，何灯玫还没追上咱们沛哥，嫂子来嫂子去个鸡l巴。”
妈的，何灯玫在男生眼中是美的不可亵渎，在谢沛这儿，一根鸡毛都谈不上。
谢沛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怎么开口，他沉默时，周边的气氛略显尴尬。
空气瞬间冻住般。
没有人继续吱声，等待谢沛发话。
沙发上的男生睁开漆黑的眼，眉峰舒展，从口袋里掏出iPhone手机，将第一行的联系人，反复看了几眼，随后拇指摁住，拨通。
宋蒲正在讲题目，前排的女生成绩并不是太好，上次考试很差，尤其数学，课上被老师点名批评，下课后央求着她给她讲解错题。
数学有时候还是需要多刷题。
“这题我做错了吗？”
“这道题目，我们应该分开来算。”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她说了声抱歉，准备接电话，当她看见陌生的号码，疑惑了几秒，不知会不会是某小区开盘大火爆活动。
她放下笔，接通电话。
“你好。”
“是我。”
宋蒲眨了下眼睛，这才听出是谁的声音，她惊了一下，手忙脚乱的离开座位，走到外面楼道口。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
“今晚有空么？放学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宋蒲愣了一下，望着楼下打闹的人群，低声说：“抱歉，我今天要写作业，抽不出时间。”
“宋蒲，知道田晶晶的下场吗？”
透过听筒一端，他的声音低了几个度，冻得人发慌。
宋蒲心肝颤动，犹豫了半秒，抿唇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妓院。”
谢沛将手机从耳畔拿开，手指抵着额角，狭长的眉尾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第9章
宋蒲挂掉电话，准备进教室。
前桌的女生看见她，关切道：“你怎么了？”
她微笑：“没事，我们继续错题整理。”
“好啊。”
这个女生叫许琼，在班上跟宋蒲性格相似，话不多，脸皮薄，家境一般，不敢得罪别人。
同样之前被田晶晶几人欺负过，一直郁郁寡欢。
当许琼听见田晶晶被退学的消息，眼神终于有了丝光亮，心里逐渐明朗许多。
那些女生仗势欺人，班上喜欢跟她们做朋友的几乎没有。
宋蒲自然是被欺负最狠地一个。
同样若不是她，田晶晶又怎么会被老师收拾呢。
而收拾她们的人，是整个学校无法得罪的谢沛。
许琼在心里默默地欣慰，对宋蒲多出几分好感。
“宋蒲。”
“嗯？”
“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做朋友好吗？”许琼笑着看她，诚心诚意道。
宋蒲握着笔，笔尖停在草稿纸上，困惑的打量眼前的女生。
她吞咽了下，淡定自若：“你不嫌我丑吗？”
许琼摇头：“你不丑啊，她们平时说你丑，还不是嫉妒你。”
“嫉妒我？”
“听说你从小成绩好，在初中可是校花呢，出了车祸才变成这样，哪里丑啦。你可能不知道，刚分班的时候，有多少男生想跟你一个班，之后看见你脸上的疤痕，他们才会失望而去，男的都是大猪蹄子，不值得一提。”
哦，她忘了。
养父曾经为了隐瞒他虐待未成年，家暴的行为，对外宣称她出车祸毁容。
确实不值得一提。
“宋蒲，现在田晶晶也退学了，一班再也没有可以欺负你的人，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做朋友吧。”
宋蒲垂下睫毛，继续算函数式，她生的温柔明媚，斜斜的光晕洒在白纸上，上面列满冗长的函数式。
她嘴角噙着微笑，轻软开口：“好啊。”
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
许琼傻乎乎的笑了笑，撑着脸说：“田晶晶得罪谢沛才被退学的，这个你知道吗？”
宋蒲点头，把错题腾到改错本上。
“谢沛背景优渥，他父辈在京都从政，后来两老退休颐养天年，让儿子辈从商，谢沛算是老来得子，他上头有个比他大很多岁的哥哥，执掌谢家一切权势，市里医院，也是他们家的。总之，这人在学校做什么，主任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谁都不敢惹。”
虽然她知道谢沛不一般，没想到这么厉害。
宋蒲边写作业，边听她继续科普，“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嘛。M市高中有两美，三中谢沛俊美禁欲，独善秀慧，众女娇盼，}为一美。另一位则是七中宋优，已被神话，忽略不计。”
宋优……
她频频听到这个名字。
回忆一下，宋优不正是前段时间跟谢沛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谢沛在几人中长得比较白，长睫毛双眼皮，玩味笑的时候可见两只交尖的小虎牙。
宋优样貌偏女性，头发比谢沛更长，笑起来阴阳怪气。
不像好人。
谢沛身边的朋友，都有那么点恐怖，像不法分子。
“那为什么宋优在七中？”她问。
“宋优跟谢沛是哥们，至于为什么宋优会在七中，大概两王争霸必有一伤，谢沛的影响力还是略胜一筹。宋优长得很少年，不过嘛，这人特别花心，换女朋友如同换衣服，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男生，要我选还是谢沛更帅！”
两个都不是好人，能怎么选，选谁都是倒霉蛋。
宋蒲瞬间缄默无言，没有继续话题，把心思放在习题上。
放学铃声打响。
教室里的学生开始蠢蠢欲动，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大家都知道班主任爱拖课，是个脾气火爆的中年妇女，一拖半个小时都能憋出来。
窗外是各个班级放学的学生，宋蒲目光瞄到外面，看见娄玉抱着书朝她招手。
外面的嘈杂声乱耳，教室里的学生已经无心听课。
班主任拍了拍讲桌，严肃道：“这节课的内容都要给我记下来，明天我要抽查你们理解情况，快月考了，都给我专心点，打起精神，听见没？！”
“知道了老师。”
“每次都拖课，别的班级都比咱们早。”
“更年期到了爱折腾咱们。”
几个男生窃窃私语，转而收拾着东西，准备逃跑。
等老师走出教室，一声声哀嚎响彻屋顶，同学们纷纷背着书包三五成群往外跑。
宋蒲把书合上，拉上笔袋拉链，从抽屉里将书包拿出来。
她背上书包，跟许琼一起走出去。
娄玉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埋怨道：“你们老师怎么那么墨迹啊，害我等了半小时。”
宋蒲笑了笑：“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
娄玉捏了把她的小脸，问：“哎，你身边的小可爱是谁呢？我怎么没见过？”
许琼赶紧直起身子，热情打招呼：“你好我叫许琼，是宋蒲的朋友。”
娄玉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瞅了几眼，推了推宋蒲的胳膊，问：“这小朋友跟你一样软绵绵的。”
许琼听的面红耳赤。
娄玉哈哈笑了两声，没有继续打趣，说：“你愿意跟宋蒲做朋友，真是谢谢你呀。”
“嗯，是我该谢谢宋蒲，平时她帮了我不少忙。”
宋蒲无可奈何的摇头，不理这两人。
娄玉搂着她的肩膀，蹭了下她的脑袋，“说话啊。”
宋蒲懵懂问：“说什么？”
“第一次交到除我以外的朋友，是什么感觉啊？”娄玉故意打歇歇，两只眼珠转悠着，俏皮的挤了挤眉眼。
三个人下了楼梯，走在大道上。
路边的树叶纷纷凋零，地上团团金黄的梧桐叶。
天际白云如烟，一缕缕血红漂染尽头，浮光掠影间，她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的笑。
空气中荡开茉莉的香味，飘进鼻尖分外享受。
娄玉见她迟迟不回，有些急了，手指猫腻的掐了下她的胳膊肘，撅唇问：“怎么不说话，开心疯掉了你。”
宋蒲嗅了嗅空气，叹了口气，倏地捂住唇笑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她笑说：“娄玉，你吃醋原来是这样的啊，好好玩啊。”
娄玉瞬间跟泄了气的气球，脸蛋通红，瞪大眼睛追着她赶：“你胡说八道，我又不喜欢女人，姐姐性取向正常，让你瞎说！”
“真的好酸，空气中全是你身上的一股子酸味，原来娄玉也会吃醋。”宋蒲笑眯眯的抓住许琼的手，躲开娄玉的追赶。
黑发在空中掠过一道弧度，她的脸上洋溢着璀璨的笑容。
娄玉不服气，耳朵都是烫的，被人道破心思后的羞赧。
三人一路追追闹闹，踩着地上的枯叶，天真无邪。
有一天，宋蒲能交到新朋友。
她想。
最开心的人应该会是她吧。
以前。
只有她看到宋蒲的天真快乐。
现在。
终于出现一位跟她同样喜欢这个少女的人。
然而，友情被分享的同时，竟也会让人酸涩。
真希望蒲蒲只跟她做一辈子的朋友。
三人跑到校门外，纷纷停歇下来，脸颊两边透着红艳。
许琼跟她们不同路，得先行离开，“明天见宋蒲。”
宋蒲朝她摆摆手，“明天见。”
二人分道扬镳后，并肩走在林荫小道。
这几年，娄玉比她长高不少，美得张扬放肆。虽然脾气时好时坏，对她的心始终如一，
宋蒲心不在焉的走着，一想起谢沛交代的事情，像压着块石头始终下不去。
她走了一半的路，突然停住脚步。
娄玉见她不动，问：“怎么啦？”
宋蒲犹豫一下，轻声说：“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有点事。”
她皱下眉，“什么事？”
宋蒲沉默住，不好供出谢沛。
只好借词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想一个人静静。”
娄玉黯然垂下眼皮，微微颔首，“那好吧，你记得别太晚回来。”
“好，晚饭就不用等我了，你要好好休息。”
她抿唇，朝她歪了歪脑袋，转身背着书包走了。
第一次撒谎，连着耳尖都是滚烫的。
宋蒲跟着谢沛说的地址，来到夜三宵酒厅，站在门外望着厚重的玻璃门，她纠结了半会儿。
这家酒厅比较注重礼仪举止，顾客需求。
从进门方能看出连服务员都被训练的服服帖帖。
宋蒲一进去，便有一个穿着汉服的男人向她行礼，“欢迎光临，夜三宵。”
“小姐是有约还是开厢。”
宋蒲回忆以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找谢沛。”
眼前的女孩穿着校服，乖乖巧巧的，说话声音也软。
与这儿的客人截然不同。
男人微怔，朝她看了两眼，随即低头，伸出手臂做出邀请的姿势：“请随我来。”
宋蒲面色怯怯，很认生，一声不吭地跟着走，什么也不敢多问。
大概是第一次来这儿。
小姑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浓密且长，菱形的唇瓣抿出朵花丝般。
懵懂而诱惑。
若不是脸上有疤，长得够纯。
啧，又是个有钱人的掌中之物。
毕竟来这儿的人，多数是有身家背景的有钱人。
宋蒲蹑着鞋，捱着金漆浇筑的墙面，尾随服务员身后，有意无意地打量周边环境。
头顶一泄琉璃光洒在宽敞的大厅，几案花香，假山流水，形成金色的流莹。
金色包厢门打开，一阵闹腾的声音从里面漫开。
“客人到了。”服务员再次行礼，转身离去。
“谢谢。”宋蒲心里惴惴不安，走了进去看见酒桌边坐着的一排人，愣是呆在原地，不敢踏足。
不知谁低呼一声，赶紧拍了拍身旁自顾抽烟的谢沛，激动道：“哟，沛哥你马子来了！”
第10章
宋蒲觉得眼睛很疼。
闪烁的灯光笼罩而下，头顶上空烟雾缭绕，吊灯折下的光如同被打碎的玻璃，泄泄融融，熏人泪目。
“哟，这妞是谁啊？啧啧啧，长得不怎么样，我们没点小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