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洲衍面无表情:“世界那么大,两个月的时间,你对不同的就不准备尝试一下?”然后便带着许鹿鸣来到一家日式餐厅。
餐厅环境清雅,两个人坐在角落的靠窗边, 周围没多少人, 静谧舒适。点了盐烤北海道秋刀鱼, 松茸汤,鳗鱼卷, 还有一些烧烤小食。
许鹿鸣在自助调味碟里加了蒜蓉、酱料和香菜, 钟洲衍面前只有一叠简单的酱。他用餐时手势讲究,十分清贵养眼。
在一起吃饭好几次,许鹿鸣发现他不吃葱姜蒜, 且最厌恶香菜。但是钟家的餐桌上日常却有这些, 也难怪他一直不怎么在家吃。
许鹿鸣便问道:“你不吃的,为何不告诉厨房张姨,叫她别放?”
钟洲衍淡淡的:“雁辞喜欢, 我说了做什么。”目光清冷,英俊脸庞勾勒在餐厅的光影下,十分平和。
所以因为雁辞爱吃, 他就不说。而且酒店他的那间套房,面上并不表露,私下却给雁辞开通了指纹,放任他进出。其实仔仔还是有哥哥爱的吧。
许鹿鸣忽然被打动,好奇道:“钟洲衍,问个问题……为什么从来没见到你爸爸?”
钟洲衍听得脸色一沉,似缓和了几分钟,挑眉:“想知道?下个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没想到他这样干脆,许鹿鸣原本提起的紧张神经不由纾解。便点了点头:“好。”
*
再一周的周六早上,许鹿鸣八点半过几分钟,爬起来刷牙洗漱。
餐桌上摆着稀饭与煎蛋,曹冬梅出去开店了,司马益和曹可妍这学期报了周末培训班,吃过早饭老司马达便送他们去学校,还没回来。
卫生间洗手台搁着一双塑料手套,应该是曹冬梅拖完地板放在那儿晾着,许鹿鸣微微踮起脚尖向前俯,生怕刚换的睡衣被沾湿。
天气渐凉,她穿了件套头的长袖连衣睡裙,因着垫脚,身体向后拱起。季萧萧从房间出来,看着镜子里少女的模样,雪白牙膏刷成泡沫,衬得明眸晶亮。想起记忆中那个丰盈的苹果脸女孩,季萧萧不自禁地凝了下神。
然后板着脸道:“Vagin Pouvoir的内衣也买得起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挑战阿玛尼?”
钟洲衍给许鹿鸣买完那套内衣之后,许鹿鸣回去便把标识剪掉了。穿过好的之后她就穿不惯之前那些十块钱二十块的了,而且害怕以钟洲衍的毒眼睛与毒舌,什么时候又鄙薄自己。许鹿鸣后来又买了两套一百来块的换着穿,回来都把商标剪掉,不料竟还被季萧萧看出来。
姐妹两个最近都不怎么说话,季萧萧欠许鹿鸣的巴掌只要没还,许鹿鸣都硬怄着。
反正现在家里没人,她干脆地回过头道:“是钟洲衍给我买的。你要是看不惯,就叫你那个何姓男友也买好了。”
一句话听得季萧萧屏息。
季萧萧的确是还未与何轩分手,她不分手自然有她所要的目的,可是这个蠢丫头她是土行孙吗?怎么什么都能够被她知悉。
季萧萧就很气又懊恼地提醒道:“就你这智商水平,我跟你能一样?钟洲衍是你玩不转的,劝你脑袋放灵光点,别到时候得了不好的结果,没地方哭!”
许鹿鸣听着却不舒服,尽管外面纷传钟洲衍这个狠那个戾的,可她分明感觉到他是个还不错的男生。
许鹿鸣就维护道:“我的人生自己会把握,先操心你自己头上的绿帽子要紧。”说着洗把脸,回房换衣服出门。
“你……许胖妞,你早晚会后悔的!”季萧萧瞅着这个一言难尽的二妹,义无反顾,执迷不悟,整个儿智商倒欠二百五,气极!
许鹿鸣边换衣服边腹诽,你才胖,季萧萧你全班都胖,她这个月体检称体重明明轻了3斤!
*
织衣街,一辆蓝色跑车停在路口,钟洲衍换了身肃整的正装,等候在里头。他穿正装英气十足,脸庞精致,宽肩窄腰,仿佛英伦王子。
看见许鹿鸣拉门进来,脸颊泛着红,表情却装作寻常,便问道:“怎么了?”
许鹿鸣坐进去,答说:“跟季萧萧拌嘴来着。她劝我跟你了结。”
钟洲衍也不知怎么得罪(八)班那个女的了,听得勾唇,不屑道:“想了结,只要随时一句话都可以。”
自己这边维护他,他就这样一副态度。许鹿鸣应道:“知道了。”
钟洲衍原本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不料却如此不放心上,少年锐利的眸光不由一沉。
发动车子,蹙着眉头,少顷问:“你妈后来还骂你吗?”
许鹿鸣说:“没有了。她其实挺辛苦的,我本来也是个并不讨喜的人。”没有把十一那天的吵架告诉。
呵,钟洲衍顺势轻讽:“还算有自知之明!”语气如同宣泄似的,说罢态度却缓和不少。
周末出城的高速拥堵,他手扶着方向盘十分专注。除了休息和节假日,钟洲衍都不开车,平时上学大多自己乘公交或打的,这学期起倒是很少叫老陈接送了。
H市距W市一个多小时的距离,许鹿鸣看路上方向标,似乎是在往W市郊的方向开。大约一个小时后,便到达一处僻静的别墅区。
沿山道而上,一个铁门与青砖石叠砌的栅栏,守门保安见熟悉的跑车开近,便忙把大门打开。
钟洲衍开进车库中停下,许鹿鸣推开车门下来,迎面清风扑鼻,吹得少女眼睫毛轻颤。问他说:“这是哪里?”
钟洲衍整了整衣领,淡道:“跟我走就知道了。”
从前院一条小径过去,便看到青绿的草坪。太阳伞下一对男女正在休憩,只见男子约莫四十出头,英朗干练,气宇不凡,只是目光几分空洞泛散。
钟洲衍径自走到他跟前,叫了声“爸”。
钟宇淡漠转头,似乎思考了瞬间,答说:“是洲衍,你来了。”
从暑假特种训练到现在,已好久不见。钟洲衍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女人:“我爸最近怎样了?”
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比钟宇小了很多,叫温媛。看着还可以,就是气质沉娴,不似谭美欣那般优越高雅。见他问话,忙谦谨地笑道:“衍少爷好。宇哥比上个月又好了许多,早上吃过饭还打了会儿高尔夫,就这会又低沉了。”
她口中的“宇哥”仿佛是种迷恋,说着手指不自觉抚了下少腹。细看之下微微有点隆起,可能才隆起不多久。
许鹿鸣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钟洲衍和雁辞的爸爸。以他爸爸的颜值和他妈妈的美貌相匹配,也难怪会有钟洲衍兄弟俩这般英俊的皮象。
但是这个女人又是谁呢?之前在蛋糕屋里,可是听说到“钟先生当年有多宠钟太?”……真是迷之不解。
钟洲衍并不看这一幕,这个只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他只从兜里掏出一张信封递过去:“这是老太太给你这个月的生活费。”
“谢谢。”女人虔诚接过,又取来果盘招待。钟洲衍随意要了两片柚子,在钟宇对面的椅子坐下。
钟宇沉默着,问道:“最近学习如何,准备毕业去哪里,仔仔在做些什么?”目光看了眼愈发清冷的儿子。
钟宇是在两年前——钟洲衍16岁时出车祸的。
准确的说,他在钟洲衍14岁遇见施琳那年,就已出了轨一年多,那时的钟宇尚是手握钟氏财团大权的当家总裁。原本钟宇对谭美欣是相爱甚笃的,彼时一对伉俪人人称羡,只因为雁辞三岁事故发烧后,谭美欣又不肯再生,钟宇在老太太跟前压力甚大,夫妻两便渐离渐散,不知何时失去了沟通的话题。
被谭美欣发现,正是因为那一场突然横生的车祸。钟宇开车送温媛去S市,车轮胎却忽然失灵,蓦地岔出了高速车道。被发现时,彼时车内的场景却是钟宇整个儿地把温媛护在安全空间下。
谭美欣赶到医院后,整个世界如同被打破了,这中间的相生相杀就不冗诉。钟宇车祸后成了植物人,谭美欣除却每月27号自己开车来看看,其余的都不准备再原谅他。这两年一直是温媛寸步不离地服侍着,去年中钟宇转醒过来,并在年底逐渐恢复了身体机能,但却失忆了,因而情绪时常消沉。
谭美欣更是绝不会带仔仔来看望他的,只有大少爷钟洲衍,每隔一两个月来看一次。
钟洲衍应道:“学习还好,应该是去斯坦福大学。仔仔最近跟大姨去埃及了,大约冬天回来。”
听着好高大上,许鹿鸣听不懂。她正蹲在草坪上逗着一只毛绒小狗,她今天因为不知道要见的是谁,穿得比较规范。一件浅红连帽卫衣,搭着牛仔裤,黑亮头发用手巾系起。阳光下少女脸色姣好,唇瓣嫣红,笑意一点肆意,一点盎然。
钟宇看见,不由问道:“那是你谭家的表妹吗?”
钟洲衍没直接回答,只说:“雁辞的补习班同学。”
钟宇便对许鹿鸣温和笑道:“仔仔没有朋友,你多照应下。”对这小姑娘的印象却是甚暖的。
“会的,钟叔叔。”许鹿鸣点头应。
*
出别墅十一点多了,路上钟洲衍开着车,许鹿鸣好奇问:“你爸爸他怎么了……那个女人又是谁?”
钟洲衍语调清冷:“车祸。情-妇。”
记忆中一闪而过的一幕,似略有人影从车前晃过,彼时他正赌气,未曾分心关注,却不料几天后便传来父亲躺在病床的消息。
少年浓密眉宇凝着,仿佛化不开的结界。
许鹿鸣这才了解,为何那次吵架钟洲衍一提起他父母的关系,谭美欣能气得甩他一巴掌。
她就有点心疼他,轻声嘀咕道:“……可是听说你爸爸以前很宠惯你妈妈。而那个女人,好像怀孕了。”
钟洲衍脸色阴沉:“我妈不会让她生下的。”
——
谭美欣那种执拗高傲的女人,她有多爱钟宇谁能知道。
许鹿鸣默默腹诽:但你奶奶会啊。老太太不是每个月都给她发放着体恤费?
不过没敢说。
“很奇怪吗?”见她发愣,钟洲衍侧过头,扯了扯嘴角:“在几个家族里,这只不过是件寻常的事。将来我也会成为那种人。”
如果娶个为了商业利益却并无感情牵涉的女人。
他说着这话,坐在方向盘前一身正装,仿佛依稀可见未来那个城府谋略,西装革履,在女人间运筹帷幄的商战精英。
许鹿鸣嘟嘴道:“你现在就已经是了……跟十个女生都接过吻。”
钟洲衍好整以暇地睨向她:“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在一起三个星期了,钟洲衍一点也没这方面表露。许鹿鸣脸刷地红起,倔强扭头说:“滥情的渣渣,我对你可没兴趣。”
钟洲衍冷笑:“真没兴趣?那在沈家亭附近巷子里,看人接吻看得关东煮都吃凉了的是谁?”
许鹿鸣不料他竟然有注意到自己,把人亲到都气息不宁了,他还能分神关注周边,这人真是可怕……但她只不过是因为总撞见他,一个贵气又高冷的优异生,对她而言充满陌生神秘感而已。
许鹿鸣就嘴硬道:“我只好奇,男生和女生的嘴碰碰,怎么能那么着迷。”
有着迷吗?钟洲衍可没感觉,但他和魏兰岚还是能继续相处的,只是她主动跟他提分手了。
钟洲衍哂笑道:“所以转头就去找那个游戏渣子,巴巴地凑着嘴往前送?可惜白送人家也不要你。”又添一句道:“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我更加没兴趣。”
许鹿鸣就知道,果然陆陈的游戏账号是被他玩废的。
在钟洲衍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谁猴屁股了,我觉得我嘴很美。你记着你的话,要是吻我了你就是条狗,是大蠢猪!”
可能对环境与人的适应力十足,常常熟悉了之后就不设防线,她的语气里不自禁带上娇蛮。
还从未有女生敢掐钟洲衍,对他使这种弱智愚蠢的性子。季萧萧那个事事拔尖冒头的角色,怎么会有这种样子的妹妹。
钟洲衍凝着女孩嫣红娇俏的嘴唇,却无来由的不愿反驳。快到12点午饭时间,问道:“时间还早,要带你去W市转转吗?”
许鹿鸣长这么大,还没出过H市,就同意下来。
钟洲衍方向盘打个转,在前头调转了方向。W市算是钟、林、施、谭四大家族的财团总部,也是有名的国际大都市,两个人在世贸国际中心附近的步行街停车,钟洲衍带许鹿鸣找了家餐厅,吃完午饭便去商场里闲逛了起来。
钟洲衍要给许鹿鸣买衣服,说过两周还要带她去参加个聚会,就她的那些着装根本带不出去。
许鹿鸣问他说:“钟洲衍,你一个月的零花钱是多少?”
她心里默默估了个五位数,不料钟洲衍清汤寡水道:“十万,想给你办张副卡吗?”
当然不要了,反正他的自动自觉,使她最近好像从没缺过东西。
结果许鹿鸣满怀期待地选购,钟洲衍却给她选了一条黑色的棉布长筒背带裙,和白色的线衫,一套两千八。这都什么啊,像一个桶似的,许鹿鸣被束得难受,这根本就不是她适合的修女风格。她是个不良少女,绚丽多姿。
她猜着他肯定又打什么坏主意,就跟上次的相亲似的,故意逮着她去出丑的。就站在电梯口,跟钟洲衍说:“我要换!”
钟洲衍却不允她换,眼里噙着促狭,胁迫道:“敢换掉,或是敢剪掉半片布,你就给我把胸-罩的钱也一并还上。”
许鹿鸣低头看长到脚踝的大黑桶:“剪掉你JJ啊,真可恶。”
钟洲衍高挑身躯立在电梯上,不可理喻地俯看她:“女生可以像你这么不要脸吗?”
正自讽刺着,却看到一楼大厅里似有一道洁白的裙子掠过,身影纤清单薄,长发似缎一般垂至腰际。少年目光恍了恍,仿佛某些刻骨的感觉迅速回袭,待再要认真看时,却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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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开车去一条古巷旅游区,许鹿鸣真的是很热闹,有她在,钟洲衍只有被每家店牵进牵出的份。看便爱看,买又不舍得买,但最后还是在路边拉他拍了张大头贴,二十块钱。
钟洲衍穿鞋快一米八七了,许鹿鸣踮起脚尖都不够他肩膀,硬将他掰低下来,两个人凑近照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