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鹿鸣低头,这才看到他手上攥着个系绳小布包,东非的繁复色彩风格,巴掌儿大。
她便接过来问:“是这个吗?”
钟雁辞点头应是。
许鹿鸣扯开拉绳,只见里头琳琅满目的小饰品,有编织手绳、耳钉、小戒指、各种绿豆黄豆大的彩色小石头,零零种种小半袋。
她不禁讶异道:“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雁辞,你是要把星星都送给我吗?”
钟雁辞认真地回答:“星星太远,送美丽的宝石给鹿鸣小公主。”
听得许鹿鸣被幸福治愈,多么可爱的仔仔,比钟洲衍不知可爱一万倍。看这些小物件,应该都是他一路上搜集的。但许鹿鸣现在已经不敢轻易低估钟家送的礼物了,随随便便一件都要很贵。
她就从中拣起一对红色桃心耳钉,把其余的扎好袋子:“谢谢雁辞的彩虹屁,我收下这一对了,其余的留着以后送给别人好吗?”
“不好。”钟雁辞立刻毫无余地的回答。阿斯伯格少年可不懂周旋,送了就是送了,要把美丽的宝石给小鹿鸣。其实是很便宜的石头,一般也就几十几百美元,但也有贵的,比如许鹿鸣挑的这个,偏偏就是钟雁辞花了6000刀在东非商人珠宝铺里拣的红玛瑙。不过6000刀对钟家二少爷来说的确是不眨眼。
钟雁辞纠结皱眉:“地摊上买的,一颗一颗挑出来给鹿鸣。”
许鹿鸣只好收下来,感激道:“那雁辞想要什么礼物作为回报呢?”
钟雁辞凝着眼前矮矮的女孩,她的苹果脸蛋白皙漂亮,眼睛里像敛着水汪,一不小心就要渗出露珠儿来。
他想念她在清晨里的馨软低喃,少年低声道:“鹿鸣爱衍衍,鹿鸣抱我一下。想鹿鸣。”言毕双颊微赧,目光却藏不住期待。
许鹿鸣蓦地一怔,猜着钟雁辞一定是听着了。
她不由得耳根子也红,探问道:“所以那天早上我说话,雁辞睡醒了吗?”钟雁辞不会撒谎,低着俊逸的脸庞不回答。
许鹿鸣便咬着唇,慢声道:“好吧,雁辞不在的时候,衍衍成我男朋友了。可是前几天我已跟他正式分手,一个女生不能喜欢过哥哥又抱弟弟,所以我不能够再错抱雁辞了。而且雁辞过几个月就要出去上学,今后也要少来找我好吗?”
钟雁辞听得十分理解无能,以为只有鹿鸣喜欢衍衍了才会抱自己。
少年叱道:“鹿鸣男朋友一个又一个,把鹿鸣变大便。”
许鹿鸣分辨:“哪有,就只有两个而已。”想到他竟然站了三天,又问:“雁辞才回来,为什么不在家里陪陪谭阿姨?”
钟雁辞低头说:“妈妈去澳洲,出差。衍衍不在家。”
少年失落的表情,许鹿鸣又觉着他可怜。
猜着钟洲衍也不会在家里陪弟弟,许鹿鸣就垫脚尖:“好吧,那我带你去玩一会,再请你吃顿午饭,表达我对你礼物的谢意。”
说着就牵过钟雁辞的袖子,两个人打车到市中心,许鹿鸣带钟雁辞在网吧里玩了一个多小时,又领着他去吃了顿午餐。钟洲衍之前给许鹿鸣的5千块,许鹿鸣买完织围巾的羊毛线后,还剩下四千块,现在花着只有三千多了,但反正她也已经不在乎。
吃完饭,钟雁辞竟牵着许鹿鸣到自动柜员机,刷刷刷地给她取出来一万块。让许鹿鸣拿去还给衍衍,说:“还了八千块,衍衍不生气。”
许鹿鸣不要,明明就是钟洲衍把自己当傻瓜,用来分手的借口。她就推回去:“衍衍才不是生气,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哄着钟雁辞把钱存回卡里。
本来叮嘱他别来找自己玩,但钟雁辞不肯,而且又收了人家礼物,许鹿鸣就跟他说一个月带他出来玩一次,钟雁辞讨价还价三十次。
竟然学会算数了,一个月也就三十天。许鹿鸣就说“2”,钟雁辞要“7”,最后许鹿鸣只好让步到三次,也就是十天玩一回,然后给钟雁辞招了辆的士回家。
第四十三章 让衍仔承了这个局
许鹿鸣强吻钟洲衍的那段视频, 在贴吧和Q群里被各种传, 一时她挑衅五中校草衍少的事儿弄得人尽皆知。
真的可以说史无前例的造作和大胆了,别说以钟洲衍的身手, 就钟家的名号打出来, 谁敢在他衍少的头上动土啊?她可是不管不顾的骚扰了一个月,啪嗒又打脸甩掉。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接吻的视频在贴吧回放分析中发现,衍少当时微睨着眼睛,竟是对她迷恋而沉浸的。所以总之, 到底是谁更喜欢谁一点?还是一个在假戏, 一个在真做?
那段时间据说钟洲衍气场凛冽, 无事基本没有人敢招惹。
许鹿鸣过后注册小号去投诉删除了不少,但走在学校或路上, 还是会有人不时以讶然的眼神打量。
许鹿鸣表面做着淡定无波, 反正那段时间都绕着五中走,老远看见有人像钟洲衍的,她也悄默默地避开。
不多久就放寒假了, 这年和往年一样, 安分守己地蹲在家里过了个年。
*
钟家那边,这几年谭美欣一般是大年三十带着仔仔回谭家过,谴钟洲衍去钟家大宅陪老太太老太爷守岁, 等到初二拜年了,才带着仔仔回钟家。
但今年,大年初一钟雁辞就待不住了, 见钟洲衍早上过来取钥匙,就要跟着衍衍哥哥一起去奶奶那。
钟宇依旧待在自己市郊的别墅里没有进城,这大概是失忆后的人陷入抑郁情绪中的正常反应,钟老太太也没有强求。
但钟宇身边的女人温媛,在前些日子小产滑掉了。谭美欣没有表达什么,然而几家的姑嫂妯娌们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以钟太当年恃宠而骄的脾性,是不可能让人留下自己老公骨肉的。
老太太虽然知道了,对此竟难得没表态。谭美欣这些年也晓得了进退,便算卖老太太一个面子,没有阻止自己的宝贝儿子雁辞来,大年初一早上就叫司机把他载去了钟家。
中国的春节按中国的年味儿过,老太爷老太太坐在钟家大宅中厅的红木靠椅上,享受着家里旁支和佣人们的拜年,眼瞧着大房的兄弟两个走下车来,皆一身正装笔挺,肩展脊直,英姿不凡。进门半躬身道一句:“爷爷奶奶新年好”,听得两个老的喜笑颜开。
“好好好。”老太太贪看着二孙子隽净沉思的模样,转头对老太爷笑:“我看咱们仔宝啊,自去年秋天出去了一趟,像变了个人似的。”
的确是变了个人似的,中厅里谁都看出来了,雁辞虽仍旧表情呆滞,但眉眼间却能有光亮凝神了,如果不开口打交道,还以为是个正常的男儿。
司机老陈也是家里的老伙计了,在旁边笑应:“去年太太请了个女孩一块上课,上了一个多月,辞少爷进步很大。”
老太太难得搁下成见,对谭美欣表示了句赞许:“她这些年是付出了不少,总算功夫不负苦心人。”
又转而看向大少爷钟洲衍:“衍仔兄弟两个的学校,都搞掂好了吗?”
钟洲衍一身青黑色修身西服,笔挺地立在厅中:“我还在等通知,应该不会有问题。雁辞八月去罗德岛设计学院报到,特招的学生,学校看过他创作的那些画。”
这可是美术类世界排名显赫的一所大学,一般人很艰难才能申请通过。老太太不禁慰然抒怀:“那真是好极了,怎想到我们仔仔没上过普通学校,最后还能进入这样厉害的学府!”
二房太太施瑶雪站在旁边,听得看得就不是滋味。什么时候他大房的两个小子一口气抢去了这么多风头?
妆容精致的脸上便阴晴不定。
老太太想起来二房的孙子,转过头问道:“钰仔这边呢,学校筹备得怎样了?”
钟泽钰这些日子和林怡打得火热,林家在四大家族里排第二,本是件如虎添翼的好事。但钟泽钰想去学导演,闹得施瑶雪很头疼。
施瑶雪讪讪一笑道:“牛津大学,具体的专业,还在跟辰哥商量呢。大哥身体欠佳,这几年家里生意全都辰哥一个人扛着,希望泽钰上个经济管理学方面的,将来好能够回来帮帮他爸爸。”
老太太想想也是,就说道:“说得也是。不过他如果一定想读其他专业,倒也不必拘着,顺其自然就是了,毕竟将来衍仔也能够帮上忙。”
“是。”施瑶雪酸涩地勾唇,瞥了眼对面英气逼人的钟宇大儿子。
钟洲衍并无注意到。
老太太又碎叨起他的风流:“夏天交的女孩儿分了?听说跟施家外面那个小芽子在一起,自己注意着分寸点。
对施琳的形容不是特别好,这回的口气也不耐烦,不像上次看见许鹿鸣时的乐哈哈。
钟洲衍谦逊地说:“知道了。”
小芽子……
钟雁辞耳尖,便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个称呼。
吃过饭后,钟洲衍拿了一箱礼物去看望施琳。
钟雁辞瞄着衍衍的车开走,他就也拦了辆的士悄悄在后面跟去。
拜许鹿鸣所教,他现在很懂得怎么花钱。
然后看到衍衍的车在一个小区前停下,衍衍把东西搬上去,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四楼,和一个瘦瘦的女子在阳台上整理东西。
那个女子端丽宁然,明明很美,却使钟雁辞想起白雪公主里嶙峋的皇后,黑色及肩的长发垂下来,如同巫术与魔咒。哥哥在那个女子面前,服帖、呵护得如同一个温顺的王子。
钟雁辞看得就不高兴。
*
隔天初三,林家办了招待会,几家的年轻人们都去了。钟雁辞在人群里瞥见了那个“小芽子”小姐姐,他便一整个上午眼睛都锁定着。本来是去追一只小猫的,不料却偶然撞见了正在偏僻无人处说话的二婶,还有那个“小芽子”。
当时附近没有人,钟雁辞也不懂周旋和如何躲避,就木木然地杵在原地。
听着二婶对施琳道:“总盯着林大少爷做什么,过去这么久了还惦记人家?你不要忘记了,当初他欲对你动作,是我帮了你,让衍仔承了这个局。他就算对你有意思,但堂堂林家大房的大少爷,年纪也比你大许多岁,怎么可能和你当真?倒不如想想怎么让衍仔带上你出国读书,做了钟家的大少奶奶,有他对你言听计从,还有我在旁边给你做帮衬,你会过得不好吗?”
施琳漠然地听着,几分心动又不甘,含蓄道:“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进施家?当年真不该设那个猥亵的局,现在感觉更难了……”
施瑶雪听得轻叱:“难吗?不就是我一句话,二房二嫂不愿意接受你,有我在,老太太那头把你收在身边就可以了……关键看你听不听话。”
施琳踌躇了下,咬嘴角:“可是我感觉衍少并不喜欢我,他在学校里好像有心动的女生,更多只是因为陪伴和愧疚……我也,并不喜欢他。”
想到落雪飞花下差点就碰到一起的嘴唇,施琳现在还心有余悸,那个性情冷冽又嗜斗的男儿,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没有感觉的就是没有感觉。幸亏小花(猫咪)及时出现了,她才扯了个“收养猫”的借口错开。
施瑶雪怒起来,不耐烦地瞥眼:“就上回那个蠢丫头,不早分了么,想那么多做甚?他会因为愧疚对你言听计从,这就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想要进施家容易,我要的你心里得有个数,过两天在家里等着,我有话要和你吩咐。”
钟雁辞听不懂,却觉着莫名紧张,忙乱中好像碰到了手机什么键,叮的一声轻响。惊动了施瑶雪,蓦然转过头来,看到是钟宇的傻儿子在晃头张脑地找东西。
她就笑道:“仔仔站在这做什么?”
“找小猫……喂它吃鱼。”钟雁辞嗫嚅着,目光无法对视。
施瑶雪认真地审视了几眼,见看不出什么,便笑笑着走了。走之前恩威并重地瞪了瞪施琳。
那边施琳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钟雁辞老远端详了她一会儿,坐过去,隔着个沙发的距离:“鹿鸣小公主,衍衍和鹿鸣,不要小芽子。”
施琳本来就心乱,被他念得内心愈发起伏,她便没有耐心打招呼,只怯柔一笑地站起身:“雁辞少爷渴了吗,我正好去倒茶。”
钟洲衍过来,听见了大概,蹙眉叱弟弟:“你坐这咕叨什么,我的事要你管?”
哥哥凛然的样子,帅得一批,每每总叫钟雁辞紧张。但钟雁辞仍锲而不舍:“鹿鸣爱衍衍,衍衍不要小姐姐,小姐姐帘子后面和二婶吩咐。”
钟洲衍哂笑:“都姓施,和二婶说话不正常么?”忽而眼前略过许鹿鸣憨娇不羁的模样,又气道:“她爱老子个屁,以后不要在我跟前提。你这么放不下,让给你喜欢去?”
钟雁辞局促得不知应对,钟洲衍就几分吃醋的样子走掉了。
初七钟洲衍去看施琳,因为没带东西,就顺路打了个车。下车正要过马路时,却看到施瑶雪从施琳的那个楼道里走出来。
施家有个特点,凡是骨肉血脉一定得圈回去,但认不认、给不给好脸却未必。施瑶雪作为嫡小姐,眼里根本不屑看这些私生的小妮子。
他步子不觉停住,然后在楼下待了十多分钟才上去。
摁响门铃。
施琳出来开门,见是他,清丽的眸中几分惊愕与失措:“衍衍,你怎么这时候来?”
钟洲衍罩着棉服,少年身板踅进屋里,温柔道:“给你申请了学校,还差一些材料要取一下。”
看见茶几上有一杯忘记收的红茶,作随意问:“刚才琳琳有客人来过?”
施琳悸了一悸,嗫嚅:“没有……哦,是施家派人来送东西,我倒了杯茶。”
施家派人顶多派个佣人,怎轮到已出嫁的大姑施瑶雪?
钟洲衍凝了凝眉,没说什么。
施琳便又诧异地问:“衍衍刚才说的是什么学校?我想,我想能和衍衍一起去上学的……不为其他,只是希望在身边照顾衍衍。”
女子穿着粗线毛衣,内衬素色的纯棉长裙,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掩不住寂寞与殷切。因为稍比自己略长的年纪,而总叫他心中触动怜恤。
钟洲衍念着初中时的陪伴,对她始终是弟弟对小姐姐般的珍视与呵护,踌躇应道:“琳琳总该有自己的学业和人生,去我身边,一来学校专业不适合你,二来,总不能够光叫你陪着。这所学校许多专业都适合女生,也是私立的有名学府,四年的学费,我全部都给你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