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相大白
宫里出来一个没有来历的婴儿, 无论男女, 都是个□□烦,但是谈允贤没有拒绝, 还灵机一动,用一枚金瓜子圆了何公公的局。
当时白术只在夜里喝过母亲郑金莲的初乳, 就被何公公狠心灌了催眠的药汁, 之前为了掩盖怀孕,郑金莲不得已瘦身束腰等动作, 又是催生,未能足月生下来,白术因而奄奄一息,几乎夭折。
谈允贤医术高明,逆天改命,硬生生将小婴儿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小女婴在药箱里无意识的抓握, 手里有一片白术,谈允贤干脆以药为名, 成了她的名字。
谈允贤医术高明,她将白术从北京抱到了家乡无锡, 对外只是说在路边捡的, 世道重男轻女, 丢弃女婴太平常了, 捡个弃婴并不稀奇。
因先天不足, 白术时常生病,谈允贤又需经常出诊, 于是给白术医学启蒙,叫她自己学会调养。
就这样,白术磕磕绊绊的长大了,反而是张皇后生下的小公主养了不到两岁,不幸夭折。
帝后费尽心机,所生一子一女全部夭折,从此歇了心思,一门心思抚养嫡长子朱厚照。
就在谈允贤耐心教白术学医学的时候,亲哥哥朱厚照学习如何当一个优秀的帝王。
因只是作为一个继承工具,没有爱,帝后对朱厚照的教育简直可以用反人类来形容了:三岁,开始学习得体的语言和举止。以及禁止任何娱乐活动,只准听圣贤直言。
没错,是一切娱乐。在绝大多数孩子痛快玩耍的年纪里,朱厚照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帝后甚至规定,服侍太子的人都不准有笑容。
宫廷的宴会、戏剧、元宵节灯会、端午节的龙舟、午门射柳等等,太子全都不可以看、更不用说参加了。
后世广电的“禁娱令”和朱厚照的太子学习比起来,简直太小儿科了。
在如此严苛的教育下,朱厚照除了正统教育,他的书法自成一家,草书做匾额,诗歌挥笔,一蹴而就,还能通晓古老的梵文,甚至粗通部分西方国家的语言,还能给诗歌谱曲,音乐造诣非凡。
然而这一切书法音乐语言的才华,在弘治帝眼里,不过是奇淫技巧。
朱厚照十五岁,弘治帝去世,他成了皇帝,结束了压抑的环境,他的叛逆开始初现端倪。
宫中失火,差点烧到乾清宫,宫人紧急护送正德帝到安全的地方。
年轻的皇帝看到火光冲天,却并不害怕,反而露出痴迷欣赏的表情,大赞:“好大一棚烟花!”
因为史上最强“禁娱令”,还是太子的朱厚照每到元宵等庆典,放烟火或者其他娱乐表演的时候,会被帝后下令抱到室内,禁止听到靡靡之音和烟火等“污染”眼睛的东西。
哥哥朱厚照被关在屋子里压抑的要快自闭了,他渴望外面的世界,然而热闹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
压抑啊压抑,不在压抑中灭亡,就在压抑中变态,朱厚照属于后者。
而同样的元宵夜,妹妹白术和老师谈允贤逛花灯,谈允贤儿子早亡,只有孙子杨濂养在膝下,两人年纪相仿,穿着同样的红棉袄,吃着糖葫芦,就像兄妹似的亲热,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
十五岁以前的白术,大体是开心的,看过元宵的花灯、端午的龙舟,在谈允贤的关怀下自由成长。
郑金莲就像雷峰塔镇压的白蛇,动弹不得,何公公讲述儿子朱厚照在“禁娱令”下非人的太子教育,她心疼儿子,但无可奈何,只得安慰自己,儿子总是要当皇帝的,而女儿逃离幸运逃离皇室掌控,终获自由。
这对兄妹的命运随着郑旺妖言案二次爆发而改变。
因正德帝登基而大赦天下,郑旺被放出来,亲外孙当了皇帝,贪婪的他再次纠结一批乌合之众,胆敢闯到东安门叫嚣郑金莲被幽禁之事。
此时十九岁的正德帝已经当了四年皇帝,慢慢脱离了张太后和内阁的掌控,有了自己的势力。
刚开始正德帝是不相信的,张太后哭天抹泪,诉说自己无辜,十月怀胎,培养他当太子多么不容易云云,就连严苛的教育,也都是“为你好”。
然而正德帝亲自审问郑旺,得知父亲弘治帝明明判了郑旺等主犯死刑甚至凌迟,但就是迟迟没有批准郑旺的死刑,只是要他做了十几年的牢时,正德帝发现这事没那么简单。
正德帝审问郑旺的时候,张太后也暗中紧锣密鼓的排除隐患,命令心腹、八虎之首的刘瑾彻查咸安宫,将当年出入宫廷所有可疑人员一一排查,杀掉,以免留下人证,被正德帝发觉郑金莲的存在。
当时刘瑾是东厂厂公,爪牙耳目遍布天下。
很快,当年经常出入宫廷的女医谈允贤在弘治八年治疗张皇后,回到无锡老家时抱着一个女婴的事情就传到刘瑾耳边。
刘瑾翻阅宫廷记录,发现一个疑点:自从谈允贤收养了这个女婴,就一直在江南行医,再也没有踏入京城半步。
纵使有京官权贵出高额诊金去请,谈允贤也推脱了。
再看女婴的年龄,以及当年弘治帝在咸安宫过夜的记录,刘瑾有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刘瑾一面派人去无锡查谈允贤和白术,一面对郑金莲和何公公严刑拷问。
被幽闭多年,郑金莲身体和精神早就被摧残,在重刑加身时猝死,始终没有招认女儿的存在。
何公公被拔掉所有指甲,也是一个字不招。
但不招,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张太后大惊,不需要十成的证据,只需八成猜测,谈允贤,白术,以及收留白术的杨家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把人搞得家破人亡,是刘瑾最擅长的事情。
谈允贤的婆家杨家家风良好,在无锡当地颇有美名,不好罗织罪名,刘瑾利用江南闹倭寇的时机,给谈允贤的婆家杨家做生意的族人安上了一个通倭的罪名,栽赃陷害。
通倭是抄家灭族的重罪,株三族,杨家是没有出五服的族人,当然就在株连之列,谈允贤在伦理上是杨家妇,也在其列。
杨氏一家死绝,养女白术不知所踪。
但是杀谈允贤没那么容易,她出身名门世家,无锡谈家。
谈允贤的祖父叫做谈复,曾经是太医院太医,祖母茹氏,曾经是洪武朝宫廷女官,官居六品司药,称为茹司药。
伯父谈经,父亲谈纲,皆是两榜进士,谈经当过南京户部主事,谈纲官至南京刑部主事。
谈允贤的母亲钱氏,和正统帝的钱皇后是同族。
总之,谈允贤是“朝中有人”的人,何况她享誉江南、甚至大明的名医,在民间颇有威望,就连监狱里的牢头都对她礼遇有加。
正因如此,刘瑾灭了杨氏满门,唯独杀不了谈允贤,也问不出白术的下落。
可是宫里正德帝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派了心腹太监麦福父子,在宫里查郑金莲下落,张太后催促刘瑾赶紧动手,杀谈允贤灭口。
就当刘瑾利用东厂可以先斩后奏的特权杀谈允贤时,内阁五位内阁大臣之一的梁储梁阁老居然以杨家通倭案案件有疑点而亲自出手救了谈允贤!
梁储,广东顺德人,童年在广东就是神童,会试第一,殿试后以二甲传胪高中,选入翰林院庶吉士。
弘治四年,因其才学出众,而选入东宫当侍读,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讲经史。
后来外放,到了江南搞学政,培养人才,主持南京应天府乡试时,尤其欣赏一个叫做唐寅,字伯虎的学生,点其为乡试第一名解元。
可是,唐伯虎中了解元,赶到京城参加会试时,爆出了科举舞弊案,唐伯虎被无辜取消了会试成绩,并且终身禁止参加科举,断绝仕途。
爱徒落得如此下场,梁储伤心失望,仕途低落,后来太子朱厚照登基,重用老师梁储,梁储得以入内阁,成为五位阁老之一。
刘瑾纳闷了:堂堂内阁大臣,梁储为何出手救一个八竿子达不到的女医?
刘瑾是东厂厂公,梁储是内阁大臣,而且还是正德帝的老师。
所以,无论张太后如何催促刘瑾赶紧杀死谈允贤,刘瑾都不敢动手。
东厂是搞情报工作的,很快查到梁储和谈允贤的关系。
梁储的姑祖母叫做黄惟德,是横跨大明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一共六朝的宫廷女官!八十多岁退休会老家广东顺德的时候,当时的太后还写了诗送别黄惟德。
而谈允贤的祖母茹氏,曾经在洪武朝当做六品司药,与黄惟德私交甚好。
据传,谈允贤的母亲钱夫人的堂姐钱氏在正统朝时被选为皇后,也是因当时还在宫里当五品尚宫的黄惟德暗地里推举所致。
刘瑾查到这些,意识到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正德帝十九岁了,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张太后的势力都在衰落,一切迟早都归于皇帝……张家的时代要结束了。
刘瑾赶紧及时止损,放了谈允贤,给割了舌头的何公公治疗,去找正德帝投诚,当即痛哭流涕,把张太后给出卖了,哭诉一切都是太后逼他的,并且交代了郑金莲埋骨所在——就在咸安宫一棵大树下。
因天气寒冷,被卷在被褥里的郑金莲尸身还没腐烂,全身都是被动刑折磨的痕迹,触目惊心。
正德帝当场就跪下了。
一个瘦弱的少女缓缓走来,跪在正德帝旁边,“现在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可惜,你我都来迟了。”
刘瑾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不就是谈允贤家里失踪是养女白术吗?她是怎么来到宫廷的?她都对皇上说什么了?
刘瑾赶紧跪下磕头认错,“长……长公主殿下,您的养母谈允贤已经释放,求长公主饶了奴婢。”
白术居然对他笑,“刘公公悬崖勒马,勇气可嘉,若不是你,我们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生母遗体,你不过是张太后的一把刀,刀没有错,是人错了。”
从此,宫廷多了一个女医白术,胆大泼辣,进宫不久就得了正德帝的青睐,简直宠上了天,屡次顶撞张太后,都被皇帝护在手心。
宫里头一度以为白术会当正德帝的宠妃,可是正德帝把她赐婚给了宫里最好看的麦厂花。人们才知道,白术是宠臣,并非宠妃。
结婚那天,麦府婚宴,刘瑾势力被连根拔起,全部死光。
白术没有放过一个仇人。为此,她不惜献祭了自由和婚姻。
听完白术的转折离奇的身世和经历,沐朝夕很是震撼,“你要杀张太后复仇?”
“杀她?”白术冷笑:“杀她是便宜她了,不能让她那么舒服的死去,我要她像我母亲一样,死在绝望中,亲眼看着自己慢慢衰老,失去权柄,失去政治影响力,眼睁睁看着张家由盛转衰,她两个贪婪的兄弟被抄家,坐牢,被斩首示众,亲眼目睹失去一个个亲人,我母亲和老师有多痛,她就要多痛,要她自食恶果,要她看到她把我母亲当做生育工具糟践,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尘埃落定,白术身份揭晓,接下来要看沐朝夕如何治愈小白,以及小白治愈丧尸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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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尸变
正德帝和白术兄妹的人生, 简单的说就是美惨强。
沐朝夕突然理解白术变幻莫测的古怪性格了。
比起正德帝,白术算是个“正常人”。
好吧,不管你以前对我做过什么事情,我都原谅你了。
就这样,这次雨夜深谈,白术对沐朝夕毫无保留的交代底细, 两人在入秋的寒冷中反而冰释前谦。
第二天,秋雨绵绵,东厂传来消息:崔司丞变丧尸了。
昨晚打雷的时候, 崔司丞就开始变异,惧怕雷声和雨声,像只狗似的缩在墙角,全身发冷,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尸变的前兆——疑似狂犬病。
为了安全, 东厂将他关在地下室,这样就隔绝了雷声和雨声。
到了子夜, 崔司丞停止呼吸。
根据东厂大夫的记录, 西洋钟表走了两分钟后,崔司丞开始变异,首先是身体抽搐,像是得了羊癫疯, 然后挣扎扭曲, 身体像是中了马钱子之毒,呈现弓角反张、半月形的姿势, 然后双足和双手反向落地,就像拿大顶。
然后,崔司丞尸体违背地心引力,就像玩杂技似的向下倾斜四十五度一点点的站直了,冲向铁栏后面的护卫。
消息传到宫廷时,白术正在储秀宫文淑妃的房间里翻检。
为了掩盖丧尸的存在,便于调查,宫里谎称文氏在琼华岛的时候为了护驾而丧生,嘉靖帝特追封了文氏为淑妃。
她坐在梳妆台前,发现妆奁里有一盒还带着红封的粉盒——表示全新,还没有开封。以及一盒盒石绿、铜绿、山栀子等用来作画的颜料。
奇怪,画画的颜料不在书案上,反而在妆奁里面。
还有这盒全新的铅粉,白术拿起粉盒,问宫女,“文淑妃的粉用的很快啊,这才进宫几天,就换了新的。”
一般女人即使天天化妆,用完一盒铅粉也至少需要两个月。
宫女说道:“淑妃洗澡打扮从来不要我们伺候。那天侍寝之前,文淑妃说不小心打翻了粉盒,要御用监送新的来。”
白术问:“文淑妃家境富裕,有丫鬟服侍,怎么进宫反而拘谨了?”
宫女说道:“文淑妃并非一直如此,之前洗澡更衣都是我们服侍的,大概半个月前,哦,就是从熬夜绣梅花开始,突然就不用我们了,可能是嫌我们粗笨,伺候的不尽心。”
半个月前?那不就是麦厂花把崔司丞逮到东厂的时候吗?
难道是崔司丞传给了文淑妃?
经过这几日的调查,文淑妃家世清白,绝非有胆子有动机刺杀皇帝之人。
崔司丞是针工局的人,管着针线,那天还来到储秀宫亲自送女红的用具,难道在那时候传染上的?
白术想起崔司丞还没病发时布满黑气的血管,突然意识到妆奁的东西可能是干什么用了。
白术对沐朝夕说道:“沐佥事的胳膊可否借我一用?”
白术在沐朝夕胳膊上沿着血管用调淡的墨汁画了一道,风干后就像染了黑气的样子。
调匀妆奁里的颜料,盖在血管上的黑气,然后撒上铅粉,这样看上去和周围肤色一致,没那么突兀了。
白术欣赏着沐朝夕的胳膊,“我大概明白文淑妃为何能够撑住十多天才病发了,这些颜色石绿、铜绿、山栀子都是剧毒,颜料铺子的伙计研磨的时候,都会戴着湿布口罩保护自己,即使这样,时间长了,也会得肺痨等呼吸疾病。还有铅粉也是有毒的,整天覆在皮肤上,有以毒攻毒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