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生媚骨——啃大瓜
时间:2019-11-01 09:04:46

  楚嫣慢慢凑了过去,“那是宫中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如果有一天她们知道,你用落英红害得她们再也不能有孕,你觉得她们会怎么对付你,怎么对付二皇子?”
  丽嫔死死盯着楚嫣,嘶声道:“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放过二皇子……”
  “这就对了,”楚嫣道:“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
  丽嫔审时度势的本事,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她像是丛林里的一只鬣狗,六路八方都看得清楚,唯一的缺点就是缺乏耐心。
  她屈服于楚嫣的威胁,并不是因为母子天性,而是因为二皇子是她从这里解脱的唯一筹码。
  “……给我落英红的陈嬷嬷,是十二年前被我娘请入府中的,原本是教习我女红针织,”丽嫔不带一丝感情道:“很快我娘就发现她会调配秘药,于是用秘药对付我爹的那几个小妾,还有你的大姐……使她们都不能有孕。”
  “当时我入宫,她给了我秘药,让我去对付刘皇后,”丽嫔道:“而我给后宫几乎所有人都送了药,没有人不中招,除了你……”
  “这个陈嬷嬷,”楚嫣道:“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害刘皇后?”
  “我告诉你,信不信由你,”丽嫔窃窃笑了出来:“……她是太后身边伺候了半辈子的宫人。”
  楚嫣看到她的笑声渐渐放肆,仿佛如此便可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但从眼中其实看得出来,她也有深深的恐惧。
  “太后要害皇后,不至于绕这么大个圈子。”楚嫣道。
  “太后当然不会害皇后,”丽嫔道:“……只不过害了别人。”
  楚嫣不置可否:“你说太后用落英红致使先帝后宫子嗣凋零?”
  “不然为什么先帝在位四十年,却只有一儿一女?”丽嫔道:“……为什么敬太妃能生下公主,你去她宫里看看就知道了。”
  楚嫣沉默了半晌,看了一眼大门:“……你在这里装疯卖傻,倒是骗过了太后,叫她没有对你下手。”
  “你现在还不明白?”谁知丽嫔嘲讽道:“太后根本不在乎我,她也并不畏惧下药的事情为人所知,她从头到尾害怕的,是陈嬷嬷。”
  太医院中。
  彭城伯盯着周游:“你有何发现?”
  周游顿了顿,斟酌词汇:“……我之前说,药物从饮食入口的话,大概要收回了。”
  彭城伯道:“为何?”
  “因为人有七窍,即使不能从口而入,也能从鼻子里进去,”周游面无表情道:“如果将药物研磨成粉末,与香品同燃,也能使人昏迷,不过药效短暂罢了……不如乌香好用。”
  “乌香?”彭城伯抓住了重点。
  “乌香,”周游点了点头道:“乌香这东西,只需要一点点,放入薰球中,则可致人昏迷,而且可以与他香同燃,味道不被发现。”
  周游以为太后诊脉为名,让长乐宫将太后所用的熏香呈报数目和种类,他很快打听到太后在用香上很专一,平常宫殿只焚烧一种兰香,名叫独占春。
  宫人同时提及到,长乐宫积压了许多香料、香品,太后从来不用,也从来不赏赐人,几乎堆成了山,在清点的时候颇为费力。
  而周游却看到的是,乌香这个东西,清点了十六斤。
  也就是说,有四斤用掉了。
  周游和彭城伯眼神交汇了一下,才道:“……还有一点很奇怪,是我重查先帝脉案发现的。”
  周游在先帝那一次的病历上再也查不出什么疑点,但他往后翻查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授业师傅,太医钱敖为先帝开的都是解毒的药方。
  而且这个解毒的方子,先帝陆续吃了将近一年。
  “钱太医认为先帝的体内有大毒,”周游道:“但他不知道这种毒素是什么,他用的是排除丹毒的药物。”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彭城伯道。
  “……你知道丹药这东西,都是金石之物,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气,如果服食,则体内有大毒,必须排毒,所以就有专门解丹毒的方子。”周游解释道:“但丹药这东西是长年累月积聚的毒素,而先帝从不吃这东西,怎么会突然之间身体里积聚了这么多毒素呢?”
  “……只有一样东西能做到,”周游指着盘子里金黄色的条块:“乌香。”
  “先帝服食了一年的解毒药,这一年的时间里,多次出现昏沉、精力不济、疲惫,有如蚂蚁跗骨之类的症状,”周游面色严肃:“更可以确定,是使用乌香的后遗症。”
  如果先帝那一次来势汹汹且原因莫名的疾病,是中了乌香,那么在宫中取用乌香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而取用乌香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太后。
  彭城伯出了太医院,径自来到了龙鱼卫的监牢之中。
  狱中一片昏暗,凄凄惨惨,只有通道石墙上的灯,明明灭灭摇摇欲坠地,仿佛引魂灯一样,幽幽地照射着一间粗铁栅栏围起的牢房。
  “杨大人,”彭城伯凝视着牢里的人:“别来无恙乎?”
  在茅草堆里蜷缩的人一动未动,仿佛不曾听到似的。
  “我没有想到,形势会变得这么快,提审的人变成了我,而被审问的人则变成了你,”彭城伯道:“就是不知道杨大人有没有想到过这一天?”
  见杨荣没有反应,彭城伯道:“……巫蛊案重审了,杨大人,我对你说过,人在做天在看,在太阳底下做过的事情,不会被遗忘。”
  茅草堆里发出了嗬地一声,杨荣缓缓将脊背转过来:“彭城伯,我不觉得你这么多年辛苦伪装有什么意义,如果你是为了终有一日洗刷冤屈的话。”
  “你一直惦念着废后的凄惨遭遇,还有你们家族因此受到的连累,自己觉得自己像一个孤胆英雄,”杨荣嘲笑道:“其实不过唱了三十年独角戏罢了,没有人为你喝彩,也没有会对你的唱功作评。知道为什么吗?”
  彭城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因为你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杨荣道:“……如果先帝没有废后的心思,我怎么敢诬陷皇后?”
  *
  杨荣用一贯低沉平静的声音,说着惊涛骇浪的话:“换句话说,如果先帝对废后恩爱不疑,我即使拿出证据,先帝又怎么会相信?”
  “你就像汉朝的江充,”彭城伯咬紧牙:“有你的挑拨陷害,先帝才对皇后生疑的!”
  “那你记得史书对江充的评价吗?”杨荣仿佛还很有心劲和闲暇跟他论论史书:“非江充杀太子,武帝自杀其子也。”
  “是汉武帝对仁弱的太子不满,江充才有机会构陷太子,汉武帝杀太子的时候,江充已经死了,”杨荣嗤笑了一声:“所以你应该知道,有我没我,先帝都要废后的,因为他想要给心爱的女人正宫的名分,也想让唯一的儿子成为名正言顺、无可动摇的嫡子。”
  “先帝想废后,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废处,”彭城伯额上浮现出一条深长的青筋,愤怒使他的眼中像是燃烧着火焰:“哪怕他说一句,姑母如此心高气傲的人,一定不会流连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之位,她会上表,自请废后!”
  “你这话,应该去跟先帝说,”杨荣笑了:“你应该问问他,为什么和结发夫妻如此疏离,未曾交心,连对方是什么人,什么性子,都不清楚。”
  “哪怕先帝和皇后感情不睦,也轮不到一个外人乘隙构陷,”彭城伯攥住拳头:“你杨荣敢离间帝后,罪该万死!”
  “如果我罪该万死,也死在擅自揣测帝心上,”杨荣道:“可你要知道,龙鱼卫出身的我,和你们这样捧着太、祖铁券的勋贵不一样,你们不用看皇帝的脸色,依然有饭吃……而我这样的,其实就是皇帝的走狗,皇帝豢养了很多条,只有最听话、最会窥伺主人心意的狗,才能脱颖而出,得到重用。”
  “说狗恐怕还抬举了你们,”彭城伯道:“我看你们倒像是皇帝用完就扔的工具,”
  杨荣哈哈大笑,越笑越放肆,只是这笑声里根本听不出是得意还是失意。
  彭城伯静静看着他笑,才缓缓道:“既然你说到揣测帝心,也说这是你们龙鱼卫的看家本事,那这一次的帝心,你怎么没有好好揣测一下呢?”
  杨荣的笑声戛然而止。
  “既然你能揣测到先帝和皇后的感情不睦,”彭城伯道:“那你一定能揣测到当今圣上为什么要下旨重审巫蛊案,你告诉我——为什么呢?”
  杨荣神色变幻,连唇上的胡髭也跟着微微抖动着。
  “不可能,不可能……”杨荣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巫蛊案怎么说都奠定了他嫡长子的地位,推翻了巫蛊案,不就是推翻了他自己的法统?”
  “别想那么偏,即使皇帝不是以嫡长子的身份即位,他也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彭城伯蹲下来看他:“你只是不敢相信,皇帝与太后感情不再,皇帝不肯再受太后的影响,他要用这个案子,作为他重掌大权,推翻母后主政的契机。”
  “皇上心里知道这案子最终会指向谁……他还要查下去?”杨荣蓦地抬头:“彭城伯,皇帝即使下决心摆脱母后的阴影,可他也是太后的……儿子,他不可能真的与太后彻底决裂的。到时候他后悔了,你可就危险了。”
  “不劳杨大人费心,”彭城伯好像很轻松:“你以为我能逼着皇上将太后如何?你想多了。我从一开始击鼓鸣冤的时候就说,我只想要证明先皇后的清白。”
  看到彭城伯狡黠的目光,杨荣忽然明白,皇帝需要这个案子,来逼退太后的权威和影响;而彭城伯需要这个案子,重新跻身回归勋贵世家。
  椒房殿前,楚嫣只是站在台阶上,没有走进去。
  偌大的宫殿里,行走的宫人不过十数人,看到楚嫣也是又惊又惧,有的退回门里去,纷纷趋避。
  “我记得有人说,椒房的风水不好,”楚嫣就道:“王公公,有这样的说法吗?”
  “这个说法有,大概是自孝章皇后之后的几任皇后,年纪轻轻就死了,”王怀恩仰着头,似乎对这座宫殿别有意味:“后来就有人说是风水的问题,这大门是斜的,皇后都被克着了。”
  不止是王怀恩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因为之前几任皇后,要么暴毙,要么被废,要么早亡,先皇后吴氏和刘皇后,就摆脱不了这种看似被刑克的命数,也不知这种刑克的说法,是不是对她们多舛命运的另一种怜悯。
  “如果觉着这椒房风水不对,”楚嫣问道:“没有人想过迁宫或者重修吗?”
  “其实吴皇后住在这里的时候,有人也提议她移居别宫,”王怀恩回忆道:“不过吴皇后性格刚毅,说了一句,我本就无子无宠,就剩下这一座大宅院了,再也丢不得。”
  楚嫣抬眼望着这地方,心里忽然想起久远的唱词。
  荣华花上露水,富贵草头冰霜。昔龙池凤阁,脂浓粉香;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人生碌碌,竞短论长,恰如秋风金谷,夜月吴江。”楚嫣心中一动:“如果没有情爱,琼楼玉宇,不过一处囚笼;如果两情相悦,即便蓬门荜户,也胜过碧瓦朱甍!”
  从椒房走过,楚嫣是势必要去看看位于轴线另一端的兴庆宫的。
  兴庆宫不愧是贵妃的居所,不像椒房那样一板一眼、庄严肃穆,一切以奢华富丽、舒适宜人为主,面阔五间的大殿,进深就有六间,各面阔五间的东、西翼楼,面阔三间的后殿,还有二三十间后罩排房,两排还有庑房无数。
  楚嫣看到庭院中廊腰缦回,虬松下种着蔓草,柔柳下依着丹桂,芭蕉旁衬着藤萝,还有竹林和人工的荷塘,更辅以曲廊亭榭,实在是美不胜收。
  而让她最为惊讶的是,叠石为山,而这石头让她眼熟,是楚地和南越交界处的点苍山特有的奇石!
  不只是假山,宫殿之中最大的屏风,竟也是点苍山的奇石所制,而这座屏风竟然呈现未经人为雕绘的天然图画,气象万千,看得楚嫣啧啧称奇。
  “好教夫人知道,”王怀恩道:“这都是陛下特地命工匠从楚地运送石头打造的。”
  楚嫣刚要说话,就见崇庆帝从正门走了进来。
  楚嫣心念一转,拉着他的胳膊道:“……陛下,我看着这假山和屏风,好眼熟啊。”
  崇庆帝果然略有些不自在,只嗯了一声,然后不着痕迹地瞪了王怀恩一眼,看得楚嫣更是确定了:“陛下,这些不会一开始就为我打造的吧?”
  见楚嫣不依不饶地追问,崇庆帝就道:“崇庆二年的时候,以为你会入住,翻新修葺了一下。”
  崇庆二年正是楚嫣选秀的时候,楚嫣一怔:“原来陛下那么早就认识我,可我却不记得见过陛下啊?”
  崇庆帝笑而不答。
  “陛下当年曾假扮侍卫,护送秀女入宫,”谁知王怀恩快言快语道:“而夫人在紫宸殿选秀,所做的女红针织、日课晚业,陛下都命女官偷拿出来……”
  “你这老奴,就你多嘴!”崇庆帝怒道。
  楚嫣这回方才明晰,但实在想不起来护送她进宫的侍卫模样,估计是一路上贪看风景,不曾注意。
  “陛下,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不怀好心啊,”楚嫣道:“我才十三岁,进宫来就想着玩一玩,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都不曾肖想过。”
  “可朕肖想过,”崇庆帝眨了眨眼:“朕想将你留在这里,等你长大,就可以做配朕躬。”
  “呸,你老牛吃嫩草……”楚嫣抵挡不住,又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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