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茫然了一阵后大脑才恢复清醒。舒琛软一把掀开被子，鞋都没穿就朝外跑去。
刚好这时候舒妈妈上楼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舒琛软踩在地板上、光裸着的双脚， 随即不赞同的开口说道：“怎么都不穿双鞋子？”
“不是， 妈妈我……”舒琛软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她半张着嘴巴，表情怪异的卡在了这里。
“怎么了？”舒妈妈疑惑的问她。
舒琛软紧蹙着眉心，她觉得自己有一件很迫切、很着急的事情要说。但是舒琛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发现她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明明心焦的如火烤， 可就是想不起来，舒琛软急的眼圈周围红了。
舒妈妈连忙上前，安慰道：“别着急， 妈妈一直在这里。软软是想告诉妈妈什么吗？不着急啊，我们慢慢的想。”
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并且充满耐心的引导， 可舒琛软的情绪一点都没有被缓解。
一定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舒琛软攥紧手指， 眼泪猝不及防的砸了下来。
舒妈妈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正带着舒琛软往卧室走，引领着她坐回床上。
“不着急，软软你饿不饿啊？睡到现在一定很饿了吧……”
“我不饿， 我就是……”舒琛软摇了摇头，身后的长发也在随着她的动作颤动。
一小片嫩嫩的粉色从她头发间飘下，落到床单上。纯白色的床单上，这一抹鲜嫩的色彩很显眼，舒妈妈就注意到。
她用手拈了起来，语气宠溺：“还和小孩子一样，去哪里玩了？蹭了头发上花瓣。”
舒琛软的视线落在她手上，这一点熟悉的粉色。
接着她的脑海像是被解除了什么封印，那一小段被人刻意隐藏的回忆纷至沓来。他们停下，然后……一起从商场出来，汽车在路上突然停下，然后……
鼻尖仿佛又涌动着桃花的清香，舒琛软全都记起来了。包括最后黑衣人清理她的记忆时，变异桃花对她的保护。
“妈妈，我和霍易淮回来的路上出事了，你和爸爸快去救救他!”
和舒琛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同，舒妈妈笑着问她：“宝贝，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舒琛软回来的时候就在车上睡着了，还是管家机器人把她抱下车的。舒琛软一觉睡了很久，都错过了晚餐时间。舒妈妈这个时候过来，就是看她有没有睡醒，然后去吃个晚餐。
“不是做噩梦，是真的，他们不是我在做噩梦，对了，我要联系霍易淮……”
舒妈妈皱了皱眉，听舒琛软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通。她也没有拦着舒琛软，看她用终端联系霍易淮。
可不管是通话请求还是视频请求，霍易淮那里都没有回应。
舒琛软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求助的看向妈妈:“我没有说谎，不是在做噩梦。霍易淮真的出事了，他真的被坏人带走了……”
“好了，好了，软软不着急，妈妈帮你看看是怎么回事。”看着舒琛软着急成了这样，不管她之前是不是在做梦，舒妈妈都要去帮她。
让舒琛软穿好鞋后，舒妈妈将她带到楼下餐厅。
“妈妈，我不饿。”舒琛软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有胃口。
餐桌上放着一份皮蛋瘦肉粥，还有几个偏清淡的可口小菜。
“那就随便吃点，你在这里等消息就行了。”
“……好。”
舒琛软点了点头，面带愁容的坐在了餐桌前。中途她一直试着联系霍易淮，可那边始终没有回应。
检验结果出来之后，室内是一种几乎凝结的沉默。
西装男人垂头站在床侧，正对着床的是一块巨大的光屏。光屏里的景象是一个实验室，里面有个戴着白色口罩的人。
白色口罩的男人面无表情，仿佛机器一样在光屏中说道:“未知基因占据百分之五十三。”
西装男人呼吸都轻了一拍，未知基因超过半数，那岂不是说明……
躺在床上的老人没有说话，他搭在被子外面的手干瘦、青筋鼓起，看着就像到了冬季，失去水分和生机的枯树枝。
老人没有说话，他看了站在床侧的西装男人一眼。
西装男人明白主人的心思，他替老人开口问道:“有多少几率转变成……人鱼？”
说的最后两个字，西装男人顿了顿，语气都变的奇怪了起来，就像是这两个字有多么难以启齿。
在实验室的男人对此嗤之以鼻，与其说是人鱼，他更愿意将其称之为生活在深海的高级智慧生物，他们的基因比人类的更优秀。
可惜有些愚蠢的人类就是不愿意承认这点，并且因为他们的不同，将他们视为异类。
这些就涉及到皇家的辛秘了，男人做为一个科研人员，他是不会多嘴的。
“按照基因比的分析，转变的几率有百分之六十，预计转变时间在五年内。当然，不排除他收到刺激，提前进行转化。”男人脸上覆盖着口罩，他没有泄露一丝自己的看法，只回答了他们询问的内容。
“药物研究的怎么样了？”西装男人接着问道。
“目前的进展，三年内，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几率能压制转变。”他现在一尘不染的实验室中，一板一眼的回答。
从太子夫妇遇害后，这个特殊的实验室就开始研究了。深海高等智慧生物，实验室从开始的一无所知，到如今也只是稍微有一点认知。
皇室将人鱼视为不祥之物，理所当然的，对于他们的混血也持抵制态度。
如果这个混血能压制住不转变，那他就是尊贵的皇室继承人。如果真的发生转变了，就是皇室不允许外界所知，急需要去消灭的耻辱。
“现在能注射药物吗？”
“可以。”
老人艰难的动了动手指，西装男人会意的将光屏关掉。
他没有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是安静的站在一侧，等待着老人的指示。
室内无比安静，只有老人一声一声费力的喘息。
良久，独属于老年人的干涩嘶哑声音响起了:“皇孙，醒了。”
西装男人立即颔首，用平板无波的声音说道:“叛国分子策划了行刺计划，当年的惨祸中，太子和太子妃不幸身亡，皇孙身受重伤昏迷。”
当年的事情只有他们清楚内情，现在想让大众知道什么，就要看他们的意思了。
“叛国余孽未清理干净，皇孙的消息就一直被封锁着。如今皇孙醒了，是时候将消息公之于众了。”
老人闭上眼睛，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西装男人朝底下的人做了安排，事情就这样开始酝酿了。
皇孙醒了，为了当年的事情毫无破绽，多余的痕迹也应该被清除了。
餐厅里，舒琛软神不守舍的在坐在桌前。她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粥碗中划来划去。
舒琛软都不知道舒甜什么时候过来的，直到她坐在了舒琛软旁边。
舒甜凑近了一些，心情很好的对她道:“担心谁呢？”
“你做什么？”舒琛软条件反射的后撤了一些，和她拉开距离。
“你是在担心霍易淮吧，不用了。”舒甜没有理会她的避让，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
这段时间霍易淮和舒家越走越近，而他还被舒父称赞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但若他以后真的很厉害，舒甜不可能没有印象。
除非是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这显然不可能，于是舒甜早就有了另一个猜测，也许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还未抵达高处，就半路坠落了。
随着霍易淮和舒琛软的关系越来越好，舒甜冷眼看着，心里幸灾乐祸着。刚才她偷听妈妈和舒琛软说话，果不其然，霍易淮出事了。
舒琛软不想在这里听她阴阳怪气，她放下手中的勺子，转身离开了这里。
“呵，有你哭的时候。”舒甜双手环胸，冷冷的笑了一声。
舒家想在A城得到什么消息，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快的。
从舒家到皇家学院的路上，有一个高阶进化者力量暴乱，现场有三个无辜的路人重伤被送进医院。
等消息传到舒妈妈这里时，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舒琛软时，第二个消息就紧接着过来了。
重伤进医院，已经确认身亡了。
舒妈妈知道消息后愣了一下，霍易淮，那么一个惊艳才绝的少年，怎么可能就突然去世了？
正在舒妈妈愣神的时候，舒琛软走到了她的面前。
“妈妈，有消息了吗？”
少女睫毛颤动着，她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摩挲着终端手环，透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舒琛软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她，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
“我……”舒妈妈静了一阵，然后告诉了她实话。
“霍易淮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已经去世了。”舒妈妈说完之后，担心的看向舒琛软，等待着她的反应。
第70章
舒妈妈有想过， 舒琛软会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毕竟是很熟悉的一个人，甚至前不久还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舒琛软的确很震惊， 她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而且比起难过， 她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不会的， 他是被坏人抓走了。什么突然去世，妈妈你怎么能和我开玩笑呢……”
“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难过， 但这是真的。”舒妈妈走过去， 安慰的搂住她的肩膀:“他回去的路上，有一个高阶进化者力量□□了。车祸的时候， 好几个人都受伤了。”
舒琛软不停的摇头， 她后退两步，嘴里只喃喃的说道:“我不信，这不可能……”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女孩子苍白着脸， 向来柔软又清澈的眼睛里是浓浓的抗拒。
…………
知道了霍易淮是在哪一家医院之后，舒琛软和舒妈妈就过去了。
之前舒妈妈是不太赞成她去的，现在人是已经不在了，即使是去送霍易淮最后一程， 可也不应该是在医院。
但是耐不住舒琛软的央求，舒妈妈还是同意了。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车上， 舒琛软始终一言不发的。舒妈妈能明白她的想法，女孩现在就是还没有接受现实。
哪怕舒妈妈给她看了当时路边的监控影像，视频中很清楚，被高阶进化者的汽车撞到的汽车， 霍易淮坐在汽车中，脸被清晰的拍到了。
舒琛软还是沉默着，她这个状态舒妈妈很担心。
汽车停在医院门口，碍于舒家人的身份，在门口就有人在等着她们了。
高耸的大楼在枝繁叶茂的树后，建筑和景观规划的恰到好处，可不管医院建设的再漂亮，都让人无法忘记——这是很多很多生死离别发生的地方。
随着护士穿过明亮的玻璃门，鼻尖就出现了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舒琛软一步一步的跟在她后面，背脊挺的笔直，单薄又执拗。
推开病房的门之前，护士小姐迟疑了一下，她探寻的看向舒妈妈，询问道:“遗体损伤的比较严重，您和舒小姐，真的要进去吗？”
舒妈妈的目光中有着不赞同，她语气轻柔的与女儿商量:“就到这里吧，好吗？”
舒琛软咬着下唇，然后摇了摇头。她伸手，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她的力气有点大了，门碰到后面发出一声不小的撞击声，舒琛软不禁打了个哆嗦。
浅蓝色的窗帘将外面的景致遮的严严实实，天花板上的灯开着，过于明亮的光线有几分刺眼了。
病床上躺了一个人，此时却被一块白色的布遮过了头顶。
舒琛软喉咙里的喘息开始变的沉重，她胸腔闷的像是透不过气。
怎么可能呢？他们明明约好了，霍易淮会去参加她的跨年舞会。
舒琛软只觉得周围都变的安静了下来，她死死的盯着白色的布，颤着手伸过去。
“够了！”
舒妈妈及时止住她，她拉住舒琛软的手，然后强硬的按住舒琛软的肩膀。
“软软，我们该走了。”
被妈妈带着往外走，舒琛软浑身都像失去了力气。她回头又看了病床上的人，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面颊落了下来。
“这个意外所有人都不想的，霍易淮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也会生活的很好的……”病房外，舒妈妈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舒琛软哭的浑身都在发抖，她忽然抬起头，手紧紧的抓着妈妈的衣服:“怎么会这么巧呢？我不相信！肯定是那群坏人，是他们害的霍易淮！”
“软软，那只是个噩梦。”舒妈妈怜惜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舒琛软说的事情，她已经调查过了。
那一条路上的监控她也看过了，汽车很正常的从那里经过，压根就没有舒琛软口中发生过的事情。
不管舒琛软记得怎么清楚，各种证据都摆在她面前，那些东西只是她做过的梦，而且霍易淮是真的离开了。
舒琛软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妈妈一起离开医院的，她不记得自己在病房外哭了多久。
如果不是妈妈的阻拦，她无法估计自己看到他后会是什么反应。
汽车离医院越来越远，舒琛软趴在车窗前，看着它和他都离自己原来越远。
好像是快要下雨了，空气中的潮意浓重到人无法忽视。湿冷的感觉仿若附骨，让人难受的连身体都伸展不开。
车窗落了一半下来，呼啦啦的风声横冲直撞的扑到脸上。舒妈妈想说些什么，可她看了看少女通红的眼睛，就没有开口了。
舒妈妈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长发，舒琛软的长发向来是柔顺的垂在身后，这时却有些乱糟糟的蓬松感，并且还有几缕沾在了面颊上。
她望着窗外，始终是刚上车时的姿势，一动不动。
少女身躯娇小，她五官精致若橱窗中的娃娃，鼻尖红红的，伤心落泪的模样让人心碎。
舒妈妈看了看身后，医院早就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