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好，结果正如他意。
程轩眨了眨眼，下一刻，身材高大穿着正装的男人优雅牵起李书颜的手。
他看着她，像是对待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李书颜站起身，程轩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声音低沉道“颜颜，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么？”
察觉到身前人轻轻一颤，程轩灼灼目光看着她，可少女绷着脸，一直没有回应。她侧颜冰冷，像是高山上最坚硬的那块冰，像极了他捂不热的模样。
僵持良久，程轩目光越来越冷，男人低头自嘲笑一声，李书颜低下头，浅浅应了一声。
男人的身子瞬间僵直，他咳嗽一声，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舌尖顶了顶上颚。
李书颜扬起唇笑看着程轩，眼瞳深处却是一片平静。
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谎言而已。
生辰宴不仅仅只为了生辰，声势如此浩大，程轩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与李书颜订婚的消息。
楼梯上面，程轩握紧了李书颜的手，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像是倾注了万千柔情。
沈青石在楼下看到他的目光，微微冷笑了一下，再看到他身旁那人柔顺点头的模样，拿着酒杯的手却更紧了一下。
微拧眉头，复又展开，心中有了计较。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她是程轩的宝贝，他凑上去只会让她厌烦，让程轩厌烦，可当程轩玩腻她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对成为她心中的神明。
神明将她拉出泥潭，再化入魔鬼将她带入地狱。
这样不是更有趣么？
生辰过后，李书颜开始找工作。
工作是假，促进剧情线才是真。
按照她的学习成绩本该继续进修，但她是来完成任务的，所以程轩未提，李书颜便装着再不去想这些事情了，毕竟北边混乱，留洋也不现实。
程轩学都不想让她学，更何况是工作呢？
书房里面，程轩将手中的报纸一折，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身子笔直面色平静的少女。
看着她白皙的脸庞，男人阴了面色，将人拉到膝盖上坐下，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僵硬，身上煞气更重了些。
他捏住她的下巴，和她一双漆黑的眼睛对视着，面庞离的很近，呼吸亲密可闻。
程轩声音沉冷：“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说一声，你心里拿我当什么？”
少女瑟缩一下，要是被他吓到了，可又强力争辩道：“我是一个自由人，有权支配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无须经得他人同……嗯……”
话音未落，程轩已经封住她的唇。
耳鬓厮磨之间，程轩哑着嗓子：“对，你是自由人，是我被你困住，不得自由。”
如此袒露心扉直白的情话让少女脸上羞红一片，等好不容易让程轩同意了她去面试的要求，李书颜这才出了书房，
一门之隔，里面的程轩想着最后少女的温软言语低声笑出来，而外面的李书颜脸色平静，眼中半点波澜也无。
面试那天，李书颜又看见了白簌簌。
曾经骄傲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大小姐穿着花团锦簇的旗袍，看着李书颜在坐在椅子上等待面试，面色讥嘲地走过来。
“呦，这不是程爷的未婚妻么，怎么也来面试啊，您这种人物，不应该好好在家里呆着想着拴住男人的心给他生个孩子么，还工作什么呀。”女人鲜红的嘴角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自从那次宴会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程轩和她爸说了什么，她爸狠狠把她骂了一不顿，还禁了她的零花钱。
最近白家生意做得不好，白簌簌原本的留洋计划也被迫中止。
要是李书颜还在程家当着富贵小姐，她自然不敢上来这么说话，可是看她如今穿着简单来面试的模样，白簌簌只当她被玩腻了甩了，赶着趟子来踩她呢。
李书颜穿着白衬衣和黑色的阔腿裤，外面搭一件女士的黑色小西装外套，这是时下新时代女性最流行的穿着。
白簌簌的话已经让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李书颜懒懒靠在椅背上，一双漆黑的眼瞳半眯着看向白簌簌。
白簌簌被她看得心里一慌，正准备得好就退的时候，就看见李书颜嘲讽地勾起嘴角。
“我倒不知道白家的小姐有生孩子的爱好。”
白簌簌面色一白，正想辩驳，就看见李书颜起身围着她绕了两圈，口中语气不变：“不过即使白小姐愿意生，整个泠城怕也没有才俊愿意要你吧。身材扁平穿旗袍，个子不够恨天高，再看看这张脸……”
她这话可正中白小姐的命门，她穿洋装还算俏皮可爱，可这旗袍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再看看李书颜修长的腿，纤细的腰，白簌簌眼睛都气红了。
李书颜目光嫌弃地摇摇头，“算了，看外在怕都没有人愿意要你，更何况加上怨妇般的内在了，你可真是丢了我们新时代女性的脸啊。”
一句话，就将白簌簌和周边穿着旗袍和高跟鞋的女人们给别开了，看着白簌簌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模样，李书颜心情颇好的又坐了回去。
拐角处，有个青衫男人听完了这场闹剧，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眸光晦暗不明。
面试结束后，李书颜出了报社的门一眼就看见程轩的车，程轩看着另一边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李书颜的动静，他转头。
男人漆黑的视线在她脸上巡视着，声音冷沉，问了句：“怎么样？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吧。”
李书颜自然是摇头，然后看了一眼前座。
前座上自然是沈青石，男人听着后面的动静，嘴角浅浅一勾。
程轩发现了李书颜的另一面呢，可惜这一面她从未对他展现，程轩以为女人是朵霜花，却没有想到是支刺人的蔷薇。
这种被隐瞒的感觉会让程轩恼怒，也许会恼怒到，去伤害她。
程轩将李书颜拉进书房，双手撑住椅子两旁把她困在自己身前，男人漆黑的眼中带了几分怒意，看着少女莫名其妙的模样，俯身去咬她的唇。
等李书颜推开他的时候，唇瓣已经嫣红湿润，她舔了舔嘴角，被程轩咬破了的地方一阵刺痛。
程轩回味着最终的血腥味，瞳仁中划过一道快意。
下一秒，女人眉头微蹙起，一把楼上他的脖子，在他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程轩一怔，下一刻李书颜就听见他的笑声，他笑得很开心，性感的喉结滚动，男人笑声低沉。
他笑够了，双手捧住她的脸庞，定定地看着她，男人眼下的疤痕都有些发红，声音暗哑：“颜颜，你爱我么？”
他被咬破的地方在往外渗血，却依然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好像要看进她心里去。
李书颜抿唇，没有说话。
程轩，等她，不逼她。
他已经习惯了在她边上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让她放松地接近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依然打着坏主意。
在等李书颜回答的同时，程轩也在问自己，若不是，他便将她放在身边好好养着，若是，他就将她吞吃入腹，尝尝她的滋味再想着是否，抛弃她。
时间过了很久，最后李书颜垂下眼睫，程轩心头一梗，正准备冷笑的时候却再次被她搂住了脖子。
她亲吻着他唇上的伤口，声音仿佛是在哀求：“程轩，别问了，别问了。”
一声一声，听得程轩想杀人，他目光冷凝，却又被少女按着头亲吻了眼皮。
程轩闭上眼睛，感觉到那冰凉柔软的触感。
心里的怒气好像散了一些。
……
七个月后，北方葛家战场失利，开始准备大批南渡，而势如破竹的宋家为了剿灭葛家军，也开始南下，这就意味着烽火狼烟，离这座南方经济重心之一的泠城不远了。
这些年，程轩和葛家一直都有合作，李书颜看见他书房里的电报，暗暗叹了一声时间线加快了。
比原来至少快了两年，按原时间线来说，此时正是葛家和宋家应该正是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
宋家少帅在战场上受伤，林阑珊日夜相守，等他从死亡线边挪回来了，两个人的感情也更上一层楼。而南方，程轩应该会在近期撕开他的伪装，开始原主一点都不美好的第一次，过不了多久，原主身死，林随臻逃到北方投入宋家麾下。
这么一捋，最先有变数的倒是李随臻，也不知他在两方战场上发挥了什么作用。
思虑之间，房门忽然被一把撞开，沈青石拉着她的手腕就走，“程爷被刺杀了，现在在医院！”
第79章 民国诛心（十）
待沈青石将她带到玛利亚医院， 程轩将将才从手术室里出来，满头大汗的洋人一声说着蹩脚的中文：“子弹打在了肩膀，已经取出来了， 这些天还要让他好好休息。”
李书颜简单应了， 随着推床进了程轩的病房，留下沈青石和医生还说着什么。
单人病房里面，李书颜看着失血过多发白的程轩， 眸色更深了些。
窗外冷风吹来， 李书颜才起身去关了窗户。
程轩受伤，这又是一个变数。
看顾着吊水， 直到晚上， 程轩也没有醒过来。
晚上八点的时候，一个来给程轩换药的护士将托盘床边小柜子上的时候，偷偷递给李书颜一张纸条。
纸条是李随臻的，早在他从程轩手上逃走之后， 就想方设法给她送了信， 程轩对他的追杀，李书颜全知道。
将纸条看了， 李书颜又看了一眼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程轩。
亮眼的灯光打在她脸上， 眼睫下的阴影无端另人心惊。
程轩昏迷不醒， 手下的人心涣散， 沈青石自然挑起了大梁， 李书颜让他留下的人看着程轩，她自己则是要回去取一些换洗衣物。
理由合情合理， 而且其他人不敢拦她。
李书颜前些时候学了开车， 医院门口汽车发动，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先回去拿了衣服，车子又半道一转来到李家。
荣姨一直为他们家还看着房子，却也不住这里，只是偶尔来打扫而已。
大门上着锁，李书颜来到后门，一推果然开了。
李书颜捏紧了手中的那张纸条，借着月光先去李随臻房里一趟，发现没人转念一想又回了自己房间一趟。
果不其然，走到门外就看见房内昏暗的煤油灯光，李书颜正准备敲门，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从里面伸出一支结实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瞬间把她带了进去，房门复又关上。
李书颜被搂在李随臻怀里，少年的胸膛比以前宽阔，也更加结实，个子也蹭得一下长高了，李书颜如今只能到他喉结，看起来娇娇小小的一只。
李随臻死死搂住她，低头呼吸就在他耳边，绵长又沉稳，他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不是味道，而是气息，在战场染上的气息。
因为时间问题，李书颜也就任由他抱了一会就推开了他，昏黄灯光下，少年龇牙冲她笑，眉眼弯弯，并无半点反派的样子。
看到他眉头处的一道伤疤，李书颜眼神一凝，手指摸了上去。
柔嫩冰凉的手指触上肌肤，李随臻心脏一抖，随即大手覆上小手按在自己脸上，少年嗓音低沉：“没什么大事，之前被流弹划的，早就好了。”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按着她的肩膀，眼神坚定道：“我带了少帅的一小队兵在这，马上大部队就要来了，葛家干不过我们，你也不用留在程轩身边了，乘着现在，”李随臻目光灼灼：“跟我走！我会安置好你，等程轩死了，泠城差不多安定下来，你再出来。”
李书颜一怔，旋即推开他笑了，“你们是想弄死程轩？”
李随臻道：“程轩是泠城的地头蛇，他若站在葛家那边，我们这场仗会很难打。”
李书颜问：“那他若和宋家合作呢，会怎么样？”
李随臻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他不会有这个机会……”李随臻感觉到不对：“你不想要他死？”
对上李书颜平静的面色，少年咬牙切齿，眼神蓦然凶狠起来：“你爱上他了？！”
李书颜顺毛似的摸了摸他的头，李随臻想发怒又按捺下去。
女人翘起嘴角，声音平静：“有些事情还没做成呢。”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还未进大门，就看见门口一辆熟悉的车，李书颜微微皱眉。
拿着收拾好的衣服下车，就看见沈青石站在车旁，定定看着她的方向。
清冷的夜里，他修长的身子站在车门旁，看见她下来了，嘴角又挂上浅浅的温润的笑容。
“李小姐，程爷已经醒了，先回了程公馆，他让我来接你。”
清冷的夜风吹着，淡淡的寒袭上心头，李书颜将头发别往耳后，另一只抱着衣服的手肘不动声色之间挡住了小外套的口袋。
坐上后座，沈青石发动车子，男人弯唇一笑，镜片后的目光如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你知道刺杀程爷的是谁么？”
李书颜看向窗外，声音淡淡道：“愿闻其详。”
沈青石眯眼，没有说话了。
程轩醒来第一时间就要找李书颜，可门口守着的人说她回程公馆了，等回了程轩不顾伤势回去了，却依然没有见到人。
管家说李书颜已经走了的那一瞬间，程轩眼神剧变。
那如纸苍白的脸上，那双眼就像暗夜里择人而食冒着阴狠绿光的饿狼，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命令沈青石：“城门边安排人看住了，城里面给我找！”
沈青石在他身边十年，第一次见到程轩这个模样，滔天的愤怒好像要将人燃烧殆尽。
他在愤怒她离开，或者说害怕她离开，那么谁能带她离开呢？沈青石细想，也只有那个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不知是死是活的李随臻了。
李书颜上了三楼，推开程轩的卧室。
灯光昏黄，黑色的窗帘拉的严实，墙上挂着的几幅西洋油画色彩仿佛都沉暗了一些。
小皮鞋踩在地板上，李书颜站在门口。
靠在床头的程轩听见声音，半眯着眼睛朝她看过来，招了招手：“过来。”
声音很是平静。
李书颜关着门，托着之前整理好的衣服走近了，发现他也没什么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