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年年要和娘亲还有爹爹一辈子住在一起。”陈青瓷回答时特别高兴,谁不想和爹娘待在一起呢?
陈青瓷从此就记住了这话,她登上驶往京城的马车时,也还记着当年二太太同她说的话。
寻常人家新娘子出嫁三日便能回门,而她嫁入京城,回燕京的路程都不止三日。更何况嫁的人家乃皇室,回门这件事情便不会有了。
陈青瓷想到这件事,心情便是晦涩的。闭着眼,耳朵倒是越发灵敏,她听见旁边轻微的响动,思家的苦涩感情被冲淡,只全神贯注听耳旁的响动。
谢景瑜拉着陈青瓷躺在床上,两人各自盖着薄薄的被子,两人的呼吸声都有些急促。陈青瓷努力想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可耳边能够听见的是她极快的心跳声,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跳动声充斥了整个房间。她越来越害羞,若是被身侧之人听见了可怎么好。她想捂住心,让它能够平静下来。可她又不敢动,只好规规矩矩地平躺着。
谢景瑜听着她的呼吸急促,微微侧过身,借着昏暗的烛光瞧她。目光贪婪,任何一处都不想放过,都想映入眼中,记入脑海。
他见陈青瓷密长的睫毛微颤,像是欲展翅而飞的蝴蝶,突然想要伸手去抓住。他想知道,如今能同她一起躺着到底是他的梦还是真的。
过了许久,他也看了许久。
“睡吧。”谢景瑜轻轻侧回身平躺着,感受到了他的小姑娘紧张僵硬无法入眠的情绪,便用着低沉哄人入眠的语调。他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同她躺在一张床上,心中竟是安稳的。
“嗯。”陈青瓷紧紧闭上了眼睛,小小声应了,然后假装自己睡着了。
屋中燃的是宁神安魂的香,香很细腻,也很清淡,伴着这股香,陈青瓷缓缓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陷入沉睡之后,被人轻轻揽入了怀中。抱着她的人,闻着她身上那股带着暖意的香气,也沉沉陷入梦中。
陈青瓷原以为自己定要许久都睡不着,醒来时却已天亮。
盛夏的太阳总是早早醒来,开始驱散夜晚的黑。
她惊觉床上只剩下她了,连忙坐起来,带着些许起床未清醒的模样。
琉璃听见动静了,她一直候着,这会儿从多宝阁后头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端着梳洗用具的宫人。
“娘娘,起吧,一会儿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琉璃上前,小声说道。
如今时辰不过寅时三刻,她原本想等等再进来,只是宫中不比家里,宫规森严。姑娘又是新妇,若是早上请安都迟了,一个怠慢长辈的罪名,都能使姑娘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抬不起头来。
“殿下呢?”陈青瓷睡眼朦胧,复又想起床上该是两个人的。
她昨晚不知为何睡得很熟,她每次睡醒之后手脚都会冰凉,今早手却一点都不冰,还带着暖意。
“殿下早姑娘一刻钟就醒了,已经收拾妥当去了外院呢。”琉璃将被子叠整齐放在床内侧的被隔中,陈青瓷揉了揉眼睛,慢慢开始穿衣。
等她也收拾妥当,外头就有小太监来敲门,说是殿下吩咐,端了些小点心来,让娘娘先用着,免得请安的时候会饿着。
琉璃谢过小太监,将那几碟子点心摆上。晓莲在一旁瞧见多嘴说了句:“娘娘,这可是皇上特意赏给咱们殿下的恩典呢,早上能有几碟子糕可是别处没有的。”
陈青瓷本没什么胃口,听见这话,想起昨日也是满满一桌子的糕点,想来都是皇上赏给殿下的,而殿下又特意吩咐人送来给她的。她乖乖地坐下,到底还是用了。
陈青瓷只用了一块,净了口,就得出门去请安了。琉璃今日要整理她的东西,见状,让看着很是沉稳的春云陪着陈青瓷去坤宁宫。
她昨日已经见过皇后,但今日可没有谢景瑜陪着她去了,也不知皇后会是如何同她相处。她刚出了含光院的大门,迎面而来一位妇人,做鲜亮艳丽的打扮,头上簪着一支累丝镂空桃形金步摇,坠的颤颤巍巍,衬着妇人的脸洁白无暇。
陈青瓷不认识她,妇人却是特意等在这里。
“娘娘,这是三皇子妃。”春云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看着隔几步远明显在等她的妇人,陈青瓷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见过三皇嫂。”
“七弟妹。”妇人笑着扶了她一把。
“昨日见你忙,我就没来叨扰,想着今日要去给母后请安,在这儿等等你,还真叫我遇着了。”三皇子妃说话很是爽朗,声音也十分悦耳动听,陈青瓷一贯喜欢活泼性子的女子,瞬时对她有了一点好感。
“咱们一同走吧。”三皇子妃牵着她的手腕,慢慢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走着。她们出门的时辰挺早的,这会子慢慢走着去也不会迟。况且她们这些做儿媳的,总不能比皇上那些后妃们去给皇后请安还要晚。
三皇子妃颇有嫂子的姿态,一路上都在同陈青瓷讲话,虽是话些闲话,到底陈青瓷心中担负的忧思淡了不少。
三皇子妃闺名何牡丹,已经二十岁出头,气质更加偏向成熟,看着还是小姑娘的弟妹,颇有种看家中小妹的感觉。
三皇子妃娘家祖父何泽岳,乃当朝一品太傅,天下学子之师,虽是虚职,可其才学政见乃先帝盛赞,连当今皇帝都是其弟子,盛名满负天下。不知有多少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学子想成为其座下弟子。是以三皇子妃何牡丹娘家十分显赫了。
刚到坤宁宫门口,又有一行人走来,为首的那位妇人看着已经上了年纪。她的身侧有一位年轻,挽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青色窄袖宫装,头上插着青玉簪,看着很是清丽,却带着古板。
“这是良妃娘娘。”何牡丹小声提醒。两人站定,待良妃走近了,这才一同行礼。
“见过良妃娘娘。”
“嗯。”良妃看着身子不大好,脸上也并没多少笑意,只淡淡答应了一声,便吩咐人上前叩门。
坤宁宫守门太监开了门,“皇后娘娘刚起身呢,还请良妃娘娘在花厅稍坐片刻。”
良妃点点头,被搀扶着进了坤宁宫。
陈青瓷跟在她们身后走了进去,她本来就话少,此刻更是不言语了。她低头想着二太太给她灌输的宫中各人消息。终于想起良妃娘娘身边的年轻妇人是谁,这该是五皇子妃李茹思了。
这位出身也是不凡,其父乃工部尚书。良妃乃五皇子生母,李茹思不仅要天天给皇后请安,还要去给良妃请安。只是不是今日为何,她会先去了良妃宫中请安,还陪着良妃这般早来了坤宁宫。
“良妃这般早来作甚?”坤宁宫寝殿内,皇后将将打扮齐整,宫人给她梳着发髻,她随手一点,指了几支常用的发簪。只她的心思却全在良妃身上。
“奴婢也不知道,是五皇子妃陪着她来的。”皇后的奶嬷嬷姓赵,跟了她许多年。这会儿亲自替她插上发簪,一边回着话。
皇后脸上闪过不满,“老五媳妇也太不知规矩了些。”良妃乃四妃之一不假,可要论道起来不过是个妾。再是老五生母又如何,她才是嫡母,皇后心中愤愤然。
“想来是良妃病好了,来给娘娘道谢罢了,娘娘忘记了上回赏她那支老山参了吗?”赵嬷嬷连忙宽慰。
皇后气儿消了一点儿,又想起一事,“老七媳妇可到了?”皇上为了老七下她面子的事情,她可还记着的。
“同三皇子妃一快到的。”赵嬷嬷又回道。
“罢了,且让她们等着。”皇后十指染着蔻丹,一下一下敲着桌子。
良妃是长辈能坐着,可三位皇子妃便只能站着了。四个人左等又等,怎么都不见皇后出现。
陈青瓷将地上铺着的地毯有几种颜色都快数清楚了,身后传来一声恣意清亮的女声。
“娘娘这儿可真真是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皮皮觉得这本还是进步挺大的,希望你们不要抛弃皮皮鸭~
日常求收藏求评论。
第8章
众人皆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有一把好嗓子,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夏天的清泉流水般。只是闻音识人这四个字放在她身上,就要让人失望了。一把好嗓音若是闻者皆叹,那定会期待其长相倾国倾城,与嗓音匹配。来者身姿婀娜,穿着一件袖口滚了金边的水红色束腰罗纱裙,勒的细腰一点点。只是一张脸称得上是清秀,却不能再更多了。
何牡丹不露痕迹的拉了拉陈青瓷的衣袖,率先行礼,“见过丽妃娘娘。”
陈青瓷连忙跟着一起请安,这位丽妃该是谢景瑜外祖家送进宫来照顾他与元后所出的四公主的姨母。
丽妃虽其貌不扬,可毕竟在宫中锦衣玉食的养着,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银玉簪,通身的贵气掩盖了其样貌上的普通。
丽妃一走进来,便瞧见了屋中站在的那位从前从未见过的姑娘。她眯着眼睛瞄了陈青瓷一会儿,复又笑道:“这该是七皇子妃了?”
陈青瓷被点了名,只得上前站在丽妃面前,答了一声是。
丽妃微微点了点头,却挑剔的看着对面站着的陈青瓷,心中所想不过是陈青瓷出身不高,与谢景瑜如何相配。她有心想要在此拿出长辈的姿态,确有宫人传宣,皇后出来了。
一行人皆起身向皇后请安,皇后一贯是温情随和的,又赐坐让三位儿媳都坐着。
“良妃、丽妃,你们二人今日倒来得早。”皇后笑道。
“娘娘,嫔妾今日是特来向娘娘道谢的。”良妃脸上还有些发白,到底没再那般冷淡。
“你身子大好是正经事,不过一支山参罢了。”皇后安抚了她两句。
又看向丽妃,丽妃才是让皇后最头疼的人物。不过一蠢人,却仗着外家和谢景瑜两兄妹在宫中横行,元后逝世后的几年里,丽妃连她都不放在眼里。元后那般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皇后心中愤愤然,却还得带着笑。
“丽妃,你呢,你又为何这么早来?”皇后的语气淡了不少。
丽妃忙说:“嫔妾这几日日夜不怠照顾四公主,只是昨夜她病情反复,今早额头更烫手了。嫔妾没法子,特来求皇后娘娘救命。”她说着说着眼中就蓄满了泪。
皇后脸上闪过郁色,“可宣过太医了?”
丽妃点点头,“昨夜太医院专治小儿科的陈大人来给四公主看过了,也开了药。”
皇后懒得听她掰扯了,若是四公主真的病的快死了,丽妃怎么可能这会儿还坐在这儿,同她话里有话。
“既开了药,为何你不劝慰着她服下?”
丽妃就等这句话了,她扭扭捏捏的站起来,“还不是因为,四公主心中惦记着她哥哥,她那个性子,娘娘您也知道,自来是皇上宠着,要什么就得给什么的。”
“她不见着她哥哥,就不愿喝药,这病可怎么好。”说完开始拿着手帕拭泪。
皇后转念一想,就明白丽妃的意思了,她心中冷笑,不就是想用四公主去拉拢谢景瑜吗?前些日子,谢景瑜病的药石无灵,丽妃可是拘着四公主,不准她去皇子所探望。生怕四公主也会染了病气,一病不起。皇上爱重元后,对元后所出子女自来就更加疼爱。自丽妃入宫后,四公主一直是交由丽妃抚养。丽妃靠着四公主,在这宫里可称得上顺风顺水。
皇后并不想管这糟心的事,横竖谢景瑜不是她亲儿子,但谢景瑜占了个嫡字,是她的继子,有的时候皇后想不管都难。
这边丽妃缠着皇后想要皇后能拿出个法子来,御书房那头也很热闹。
今日是小朝会,皇帝见了几个大臣后,宣了自己的儿子们到御书房来考较学问。他如今有六个儿子,序齿却是连同早夭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排的。如今年龄最大的三皇子、五皇子皆已二十有二,学问自然也要弟弟们好上一些。皇帝问的问题,他们极快就能回答上。
皇帝挨个问着,到谢景瑜跟前时,提了问题,谢景瑜皆答上了,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又说:“朕让刘太医在外头候着,你自去让他把脉,一会儿再来回朕。”皇帝心中还是不信他的病就这样好了,虽说谢景瑜如今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除了脸色有些不好,其余的倒没有什么了,甚至连功课都没有落下。
皇帝心中满意极了,可他从不多夸赞儿子,却多问了谢景瑜一句病情,倒让旁边站着的几个人心中有些不满。
谢景瑜依言下去了,刘太医又仔细给他把脉,检查了一番,又一次确定人是病情好转,仔细将脉案记上,等会儿还要在皇上面前回话呢。
“殿下这病,臣实在不解。”刘太医摸着胡子,长吁短叹。刘太医被国师那一番冲喜治病的理论打击的着实不轻。
谢景瑜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个温和的笑,旁的一概不提。
皇帝还在考较儿子,到了九皇子这儿,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九皇子半天没答上来,皇帝脸色瞬时就不好了。这九皇子乃皇后所出,年满十岁,平日里皇后溺爱的紧,自来就调皮捣蛋惯了,对于学习是一点都不喜欢的。
皇帝越训越生气,“你七哥生了好几年病,功课都没有落下。你天天上学,我看你功课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朕看你就是不知所谓,来人,将他带回去,半个月禁足,一天都不准少。”
九皇子狠狠的一抬头,眼睛通红地看着皇帝,“父皇眼中只有七哥,哪儿有我这个儿子呢?”说完,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先哭着往外跑,却被守门的侍卫给拦住了。
皇帝气地一趔趄,众人忙上去搀扶。
“好啊,养你十年,倒养的你目无尊长,敢当面顶撞长辈。来人,将他带下去关着,什么时候将做人学会了,什么时候出来。”
这消息飞快地传回了坤宁宫,皇后听着丽妃哭哭啼啼本就心烦,一听儿子出事儿了,手中的茶盏就跌了。
皇后心惊胆颤的,哪儿还有心情同这些人纠缠,忙让她们退下,抓着赵嬷嬷的手赶紧问出了何事。
陈青瓷本欲同三皇子妃一起回皇子所去,谁料,到了坤宁宫大门前,丽妃将她喊住了。
“你如今即是老七媳妇了,如何不知劝慰老七前往本宫宫中探望四公主?”丽妃冷着一张脸斥责道。
陈青瓷不知她会突然发难,吓了一跳,手中捏紧了帕子,颤声回道:“是我的不是了。”她着实冤枉,进宫未到三日,如何知道四公主的事?可丽妃是长辈,她是不能反驳的。
丽妃见她这样,心中有些得意,又瞧不上她这样不经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