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侧过身来,少年容颜面对着宋氏,道:“江湖上有一陆姓世族历代习医炼毒,不过招来仇家,一夜之间陆家消亡,仅留下了一对姐妹。”
说着,他顿了一下,轻蹙眉,“一个被扶渊阁之主带走,名为陆瑶,十一年前,给皇后下毒的正是陆瑶,而另一个便是四方游医的陆竹姑娘。”
听完,宋氏步伐走凑近内室门前,张望里面,忙道:“这么说来,燕容皇后会好起来吗?此毒可能根治?”
楚修淡然道:“这样看陆姑娘的本领了,不出意外,便会好起来。”
孟婉掂着脚蹦哒了两下,仰着头,忙着说道,“太好了!”
希望楚修这次没骗她,不过前世她怎么不知道纪王府有个门客叫陆竹姑娘啊,在一切还没下定论之前,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想到此,孟婉有些疑惑,偷瞧楚修的脸。
正好,楚修将目光望向了孟婉额头上的伤,似乎好了很多,那瓶化瘀露看来效果不错。
两人目光便撞上了,不过很快,楚修便凝了眼色,将目光转开,负手走到楠木桌旁坐下,沉默地轻斟起茶水来。
见此,孟婉也收回了目光,抿着唇。
内室之中,楚子阙神色凝重,听过纪王介绍过这位陆竹姑娘,扫视过她上下,轮廓间似曾相识。
如今也只能信纪王所言,令她替燕容诊治起来。
楚川也收了眼泪,望着这位陆医女,或者这是母后最后的希望了。
陆姑娘上前瞧了昏睡中的燕容,看过眼睑,她深蹙着眉,轻摇了下头。
众人见她这模样,不免沉下心。
“寒毒乃是我陆家独门剧毒,虽不会立即毙命,但会使人困其半生,毒蔓延至全身便只身一个死字。”陆竹缓缓说道。
楚子阙凝视着她,沉着声线:“可还解得?”
陆竹抬眸轻睨了他一眼,恭敬地说道:“本该是解不得,但皇后娘娘多年来服的那药,正巧减缓毒素蔓延,如今还算来得及。”
楚子阙冷着的面容也许松和下来,道:“若你解了此毒,朕重重赏赐。”
陆竹淡淡一笑,“谢皇上隆恩,赏赐就不必了,皇上允我一个条件就行了。”
“什么条件。”
陆竹侧过身,去将放在桌上的药箱打开,取出针包,“暂时还想不到,日后再说。”
说罢,她将针包摊平来,里面包含了九种银针,缓缓说道:“解毒期间会让皇后娘娘多有受苦,我会银针刺入她全身上下九处穴道,引毒覆于针上,再用药浴浸泡,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她的毒便算是解了一半,之后服用解药调节。”
众人皆算是松了半口气,陆竹抽出一根银针,瞧了在场人,“为了能将针刺准穴道,我会将燕容皇后的衣物脱去,所以房里多余的人请回吧。”
听言,楚川恋恋不舍地握了下尚未醒来的皇后,只好与纪王爷退下了。
楚子阙将手覆于身后,板着脸道:“朕留下,朕要陪着她。”
陆竹扬了下眉稍,只是淡然一笑,写了封药方吩咐宫女翠儿去准备一会要用的药浴。
随后,内室的大门紧锁起来。
待在外室的宋氏娘俩见人都退了出来,便问情况。
纪王爷缓和着眉目,“陆竹正在准备为皇后解毒,不必过于担心了。”
听此,宋氏拍了拍胸膛,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今早时,眼见着皇后就这般疼痛不已,心惊死了,好在有陆竹姑娘赶来医治。”
宋氏叨叨絮絮说了好几句,可想而知,她对皇帝那句人头落地,多么心有余悸了。
太子楚川垂着首,开口说道:“若这次真能好起来,希望母后健健康康的。”
他的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水气,眉目中不似往日那般光彩。
孟婉见此,咬了下唇,哒哒地跑到楚川身上,拉住了他的手,扬起笑脸,两颊的酒窝甜美可人,她安慰道:“川哥哥不必担心,皇后有福,往后自然会安康。”
楚川瞧着孟婉乖巧的模样,轻轻一笑,“谢谢婉婉。”
坐在楠木桌旁的楚修,将目光从孟婉身上收回来,睨着手中的茶杯,些许茶叶沉在杯底微动。
他捏紧了茶柄,轻抿清茶,有些涩口。
不管见过多少次,他还是见不得孟婉对别人笑得这般好看,可婉婉偏偏不对他笑。
楚修心头有些酸,放下茶杯后,站起身走上前来,微微一笑,“既然陆姑娘正忙于替皇后解毒,想来也要许久,修儿便不在此等候了。”
说罢,楚修向众人行过礼,便退出了寝殿,渐行离去。
孟婉下意识地望着的他背影,楚修总是最早退场那个,像极了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包子要长大
准备好了吗
第17章 十七
娘俩从皇宫里出来,宫阙门外正逢孟侯进宫去她们,见着二人,他连忙迎了上来,跟在宋氏身旁问道:“听闻皇后毒发,皇上大发雷霆,夫人可有受牵连?”
宋氏牵着孟婉停了停脚步,轻睨眼孟连生,淡然回了句:“没有,你可安心。”
说着,便再懒得理睬这人,抱起孟婉上了孟侯府的马车,随即让马夫将车行使而去。
孟连生抖了抖长袖,忙上前追了两步,最后道:“这…我还没上车…”
临城宽敞的官道上,听着马车轱辘滚动起来,渐渐离远,孟婉趴在车窗上,撩开帘子探头,往回望了眼阙门下的爹爹,抿了下唇。
她坐回马车的软塌上,瞧了眼娘亲淡然的脸庞,哎,她爹这是得用两条腿走回府了。
孟婉是怎么都没想到,纪王府竟寻了个陆姑娘给皇后娘娘治病,不知不觉间好像有许多事改变了。
翌日,宫里便传来消息,皇后醒过来了,虽气息尚弱,但总归是好的,心算是安定下来,那御医院也逃过了一劫。
为了燕容皇后的身子,陆姑娘便留在延春宫中,为她针灸引毒,熬制药浴。
时日渐去,已是初夏,天气开始些许炎热起来,孟婉额头上的伤也好了,都穿上了张乳娘缝制轻纱襦裙,模样乖巧,粉糯糯的。
等到孟婉能再次去探望燕容皇后时,都已是两个月后了,便是穿着她的新裙子去的。
可见的陆姑娘的医术着实高明,燕容皇后不仅气色好起来,原本常年卧于榻上的她,也能下来走动了,虽然还是一样喜欢捏婉婉的小脸蛋。
孟婉每次都双手捧着脸蛋躲开,可不能再捏了,再捏脸就大了,婉婉就找不到好夫家要了。
眼见燕容皇后的身子越发好起来,孟婉便是打心底的开心,皇后是个好人,她不该像前世那般消香玉陨,只愿大辽国泰民安,明君当政。
她还想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呢。
不过让孟婉有些意外的是,自那日在侯府院子里,说过不愿见楚修后,他便很少出现了,几个月来,她仅仅只与他见过碰过一次面,
还是进宫来与皇后作伴时,匆匆擦肩而过。
他的衣物得体整洁,面容清冷,似乎急着去南书房与太子一起读书,便就此颌首,越过了孟婉,未有半句多言。
或许是前世的习惯,孟婉目光总是下意识追随他的背影,这让她看得有些发愣,确实少了她的纠缠,今生两个人便可毫无关联。
难得她之前还担忧会再次与楚修缠上,果然他还是他,向来漠然。
见孟婉呆呆望着纪世子的背影,宋氏轻揉了下她的头,继续走在回去的宫廊上。
孟婉竟舒了口气,望着长长的红色宫廊,想到以后可以安稳的过日子,勾起了唇,心里油然而生的轻松自在。
小太子楚川倒是越发喜欢来孟府看婉婉,总是隔段时间带些好玩的好吃的给她,还开心地与她说着燕容皇后最近是不是又好了些呀。
酷暑难耐,他便拿着冰砂来给孟婉吃,带瓷枕给她,夜里抱着可凉快了。
没过几天,那许国公府中许兰兰死在后院的消息传开来,有人说是病逝,有人说是给人弄死的。
国公夫人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女儿哭丧,许国公连丧事都没给许兰兰办,便匆匆将人埋了。
很快,消息便入了孟婉耳里,这个女人竟然死了,着实惊谔,这可是个惜命如宝的人。
如今没嫁进孟侯府,却落个如此下场。
孟婉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却让她心头咯噔一下,好不自在。
熬过了炎炎夏日,便是清秋,燕容皇后的身子也差不多能四下走动,不过还仍有余毒尚未彻底清除,需要渐渐调养。
不过这困扰了十年的毒症,总算得以解决,皇上分外开心,于是挑了日子,做了场盛大的秋日宴,以此庆祝燕容皇后的病愈。
文武百官纷纷前来庆贺皇后凤体安康,李尚书还特意为此作了诗词,献给燕容皇后。
孟婉见了咂舌,这马屁拍得忒响,但皇上听了高兴。
望着保和殿上的帝后二人,孟婉不禁羡慕到眼里起水气,但有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作为一个帝王,一生却只有一个女人。
哪像楚修,后宫摆了好几个女人给她看,就怕她不知道,倒还废了她这个皇后,成为婉妃,都怀疑楚修这个王八蛋绝对故意的,还真是气人呐!
想到这,孟婉心中就有些莫名的怒意,侧过首,用圆溜的眸子去瞪远处宴桌上的楚修。
谁知正巧撞见这位锦衣少年在偷偷盯她,被抓到的楚修仓惶地把目光移开,面无改色地咽了下口水,端茶掩饰。
一旁的太子楚川还哈哈笑得个没心没肺。
孟婉一愣,有些疑惑,看着楚修渐渐清冷的面容,她默了片刻,移开目光。
算了,前世的事都过去,现在乃至将来,也无瓜葛了。
秋日宴结束后,这日子就渐渐冷了起来,院子里的梧桐树,枯叶掉了一地。
孟连生念着孟婉不能再这样玩闹下去了,与宋氏商计过,便开始让她学起女红,请了琴师来府上让孟婉习琴。
即是大家闺秀,便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这些东西于孟婉而言,不过是把曾经学过的,再做一遍罢了。
再次见到那琴师,孟婉就想起了以前学不好,还被他打小手掌的经历,一打就哭,可没办法,还是得学。
这一回,孟婉可不能再让他打手掌了。
孟连生仍旧前世那般,作为大户人家,便要拿得出手,以后才嫁的出去,望着孟婉寻个有权势的人家。
这让孟婉想起父亲把她嫁进纪王府时的面容,笑得合不拢嘴,所以父亲才会选择扶持楚修登帝吧。
如今小太子时常来孟侯府,怕是他心里高兴得不行吧,念想着若是孟婉去了东宫,孟家便非同一般,又想着用她攀权了吧。
瞧着父亲那张脸,孟婉可还真不想让他如愿,便想着让小太子莫再来孟府找她玩了,免得旁人看了说闲话。
可谁知,小太子听闻孟婉习琴,不知是从哪用来一把环佩玉琴,琴声幽幽,十分悦耳。
见到那琴,孟婉本是不想收的,可楚川说什么都非要塞给她。
孟婉只好无奈,说日后学好了,便奏首好听的曲子给小太子听。
小太子却是尴尬一笑,摆手道:“这可不用,琴也不是他找来的……”
一时说露嘴,见孟婉微惑,便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后来孟婉还是让楚川少来了孟侯府,若是真想找她玩,那便她进宫探望皇后时也可见面。
楚川只好耸肩,应了下来。
就这般,时光荏苒,飞逝而去,春来秋去,好几个年头过去。
后来厨房的厨子被换了,来个慈眉善目的林厨娘。
虽然记忆中这个林厨娘没现过,但是做得一手拿好菜,整日里劝着长个的孟婉道:“多吃,可别瘦了。”
孟婉捧了捧自己些许婴儿肥脸庞,心里念道:哪里瘦了,如今她可胖多了。
因为有些体虚的原因,这个林厨娘总是做好多补身子的汤给她喝。
孟婉哪里知道这位林厨娘是纪王府过来的,某个姓楚的世子时不时私下把林厨娘叫去,念叨孟家小姐近来可好,林厨娘可不敢怠慢呀。
张乳娘也离开候府享福去了,宋氏也谋合着,是时候该给孟婉找个差不多大的小丫鬟伺候,纪王妃听闻过后,便给她找来一丫头,聪明伶俐,手脚勤快。
孟婉坐在桌旁,将脸托着,看着纪王妃带来孟侯府那小丫鬟,五官清秀,说是叫阿楠。
孟婉想了想她前世的贴身丫鬟是阿灵来着,也不是纪王妃带来的,她还期待着见到阿灵呢。
结果来了个阿楠,便有些低落。
于是孟婉身边便跟了个叫阿楠的小丫鬟,不过也是个细心的丫头,治了婉婉有些粗心大意的性子。
自从孟连生娶二房不成后,宋氏也对他是冷冷淡淡的,一直没有好转。
于孟婉而言,好在今生的娘亲身体安康,虽然与父亲的关系有些僵化,不过曾经的他们更加僵化。
说娘亲心里没有父亲,她是不信的,或许前世就是因为娘亲对父亲的置之不理,失望透顶,郁郁成病。
这日子是渐渐去了,小女孩也开始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形仍是那般娇小,腰肢轻盈,肤如凝脂,小脸越发娇美,是人人瞧了都讨欢喜。
眼瞅着到十二岁,女儿家闺房那些事,宋氏也开始好生交代孟婉,若是底裤见红,莫要惊慌,这是好事,女儿家都要经历的。
面对着宋氏对她的长篇大论,孟婉深蹙了眉,犹记得前世初来月水时,可疼,把她疼哭了,卧在床上硬是躺了好几天。
由于孟婉自来体虚,每每月水都会疼,十二岁初来那次最为让她腹疼,几乎是哭了又哭,待那几天过去后,眼睛也哭肿了。
这感觉孟婉是一点也不想再次回忆,还没轻松够,这恼人的月水越要开始了,她不要当女孩子。
望着孟婉愁苦的面容,宋氏只当她还是害怕,无奈的将白色的月事带放入婉婉的小挎包里,防备着,若是初来了便用上。
兴许是估摸孟婉年纪到了,林厨娘也开始紧张她体虚会疼,连续两个月来,天天做药膳给婉婉吃,便是养身子。
孟婉也听话,加上林厨娘手艺也好,都吃得干净,虽然吃得有些乏腻了,但厨娘说身子养得好,便少受些苦。
虽记不着初来月水是哪天了,但她深刻的记得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