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一刻钟后,在纪王府门口等得闲意渐浓的孟婉,见着宋云从里面出来,提着裙摆缓缓走下台阶。
孟婉便迎了上去,对她一笑,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有见上他一面?”
宋云瞧着孟婉发髻上还有掉落的柳叶,笑得可人,便随着她的笑容也扬起了嘴角,抬手轻轻将她发上的柳叶捻下来,“我没见着他,留下衣物便出来了。”
孟婉看了下她捻下来的柳叶,收起笑容,“楚修不在府上?”
“不知。”宋云温和道。
孟婉抿了下唇,脸蛋微鼓道:“还真是他一贯的风格。”
宋云掩嘴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往马车方向走去,“好了,我们回去吧。”
孟婉被她拉着走,看着表姐淡然的神情,“换个人吧。”
宋云回头瞧她一眼,并不言语。
孟婉扬了眉,若真是为了留在临城,那便换个法子也成。
待二人回到孟侯府时,大门正大敞着,管家在门口前来回走动,脚下如焚,看来已等候多时了。
见孟婉与宋云回来,他连忙快步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府里已经闹开了。”
管家脸都皱成一团了,孟婉二人眸色皆惑,“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孟婉跨过门槛入府前去,管家跟在身后,说道:“侯爷他…他带了对母子回府,现在正闹着要给那母子一个名份。”
听完,孟婉步伐停顿下来,脸色一沉,“什么!”
随即她步伐快了起来,小手握成拳,父亲果然是父亲,一点都没有变,往厅堂中赶去。
管家在她身旁继续说道:“那女子叫何晓莲,估摸着儿子也快三岁了,夫人脸都气青了。”
宋云跟在身后,蹙紧了眉,姑母这回出事了,那么她随父亲回苏州的日子便也没几天了。
与此同时,厅堂之中,正前上座孟连生身着靛色衣袍,七年时日里,他脸上已蓄起了胡须,面容微烦躁。
而侧座梨花椅上,正是美韵十足的宋氏,她眉宇之间带着冷然,瞧着站在堂中的母子二人。
这妇人叫何晓莲,是东市绸缎铺掌柜的女儿,却偏偏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她此刻搂紧三岁的儿子孟俞,眼角带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连件好的衣裳都穿不起吗,让宋氏瞧了都想发冷笑。
孟连生扶着额,“芷儿,这好歹也是我孟连生的儿子,总不能一直让她们流落在外吧。”
宋氏眸色中尽是失望,她看向上座的孟连生,“我为你操劳孟府大小事务多年,你倒好整日往外跑,原来是有了这么个女人。”
说到此,她轻笑了一声,又道:“我说过你若要纳二房,与我和离便可,如今整出这么多事,麻不麻烦。”
堂中何晓莲听言,连忙跪下,啜泣道:“夫人莫怪,都是奴家的错,是奴家一时冲动,念着俞儿都这般大了,是该让他认祖归宗,才让连生带我来的,您要怪就怪奴家吧,可千万莫伤了您和连生的和气啊。”
宋氏瞥了何晓莲一眼,“和气?你若是真顾及这份和气,就不会与孟连生扯上关系,好好的黄花姑娘不做,非想着与他行这苟且之事,门都未过,倒想弄个孩子生下来,你可知这个孩子,说到底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想着要讨个名份了?”
被宋氏的句句话语袭来,何晓莲已哭成了泪人,见母亲在哭,那三岁孩童也大哭起来。
孟连生看了着实心疼,下了座去把何晓莲扶起来,转头就对宋氏道:“什么私生子,这是我孟连生的儿子!晓莲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女人,芷儿,你怎么就容不了她呢,我不明白你为何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宋氏眼眶湿润起来,苦笑一声,“当初你说今生只娶我一人,如今却说我不可理喻,真是句句诛心。”
孟连生微愣,便缓了下语气,“不过区区纳妾,我心里又不是没有你,我还是爱你的,只是晓莲已经把孩子养这么大了,孩子是孟家的子孙,你既然已经嫁到孟家了,作为正妻,就不能爱屋及乌,想想我这个儿子,容他们母子进门。”
“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宋氏怒拍了一下桌子,忽站起来。
宋氏顿了一下,冷笑着:“别把一切都说得冠冕堂皇的,站在你所谓爱的名义上指责我,背地里养了外室,孟连生,你至我于何地。”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与你和离吗。”孟连生咬了咬牙道。
孟婉在赶往厅堂途中,不远就听着一声声争执,她提着裙摆步伐越入堂中,柔脆的声线响起,“那便和离吧。”
话一出,顿时在场人将目光转向孟婉,宋氏怔然地瞧着她。
孟婉脸绷得紧,扫视厅堂中几人,最后把视线停在孟连生身后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哄着孩童。
孟婉瞧着她缓步走来,这个女人前世没出现过,果然,像他爹的脾性,做梦都想要个儿子,走了一个许兰兰,又来一个何晓莲。
作者有话要说: 来,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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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
见一袭粉裙的孟婉如此应道,孟连生眸色一凛,板着脸道:“这是我与你娘亲之间的事,女儿家插什么话。”
孟婉眸色凝起,手在袖中攥紧,就是因为前世她不敢为娘亲出头,胆小怯懦,最后让娘亲病逝。
“你若欺负我娘,我便要管此事。”说着,孟婉瞧了眼那对母子,又道:“宁可娘亲与你和离,回苏州去,反正爹爹这样的人,是想妻妾成群吧,少我娘亲一个也不算少,这个孟侯小姐,我也不想当了。”
孟连生听言怒不可遏,举起了手,朝她脸颊猛然打下去,一时间,清脆的响声在堂中响起。
孟婉差点被他打得连退好几步,小身子摇摇欲坠,脸颊火辣辣地疼起来,不可置信望着孟连生。
宋氏慌张地一把将孟婉护在怀里,瞧着她白嫩的脸上已渐起血丝,鲜红得可怖。
令宋氏心惊,她睁红了双眼,对着孟连生喝斥道:“孟连生!如今你连自己女儿都打!你这个畜生……”
话落,孟连生面容僵住,怒极之下,他竟动手了,眼中掠过一丝悔意,“我……”
孟婉眼眶溢满泪水,抿了抿唇,半哑着声音道:“为了这个外室,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此刻,躲在孟连生身后楚楚可怜的何晓莲,眼泪汪汪的站出来,她握着孟连生的手,“不,不是这样的,连生很顾及你们的,为了夫人与孟姑娘,他宁愿让我们母子流落在外,还时常与我提起你们的好。”
她的话语让孟连生脸色微缓和,紧紧握着何晓莲的手,如同得到安慰,
好一对痴男怨女,让孟婉见了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恶心至极,流着眼泪对她怒吼:“你闭嘴!”
何晓莲颤了下身子,楚楚可怜,眼眸中流露出丝委屈,“请让我说下去,我今日带着孩子来,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诚诚恳恳带孩子认祖归宗,可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个局面,我也不敢奢望你们能接纳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一家人何不以和为贵,放过孩子吧。”
宋氏将孟婉护在身后,“谁和你一家人,你所生之子是个孽种,连侯府门都不配进,还妄想认祖归宗,孟连生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你让她入了门,你会后悔的。”
这话,让何晓莲心跳掉了半拍,心急地堵着她的话,忽然大哭道:“我俞儿好苦呀,不过是想要个家,却被人烂骂孽种,命好苦啊,我和俞儿这就走,不会打扰候府了,呜呜呜……”
说着,她抱起那三岁儿子,哭喊着要走。
孟连生心急起来,连忙拉住何晓莲,“走去哪,还怕我堂堂一个孟侯爷护不了自己的儿子吗。”
说完,他冷着脸看向宋氏,竟觉得她令人生厌,气急起来:“孟家是由本侯做主,晓莲过不过这个门何时需要看你脸色了,七出之条中你无子且善妒,这两条你都占了去,你妄为人妻。”
此话一出,宋氏如遭箭入心口般一震,她哽了哽喉咙,眼中尽是失望。
孟婉望着父亲的容颜,怒火从烧,正在开口说话时,手腕被宋氏按住。
宋氏清雅的面容上扯出嘲弄的笑,目光蔑然地扫向那二人,停留在何晓莲的面容上,“她嘴里好一个以和为贵,认祖归宗,倒显得我这厢小里小气的,孟连生你说得是,我无子且善妒。”
她停顿了下,思索片刻,眼中带上冷意,讥冷起来,“那便挑个日子,把人小轿抬进侧门吧,最好让全临城都知道你纳了个妾。”
听言,孟婉泪眼朦胧望着娘亲的脸,也不知她这话的意思。
孟连生见她松了口,自当心怡,“如此便好。”
见此,何晓莲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漠,这就妥协了?她有些不甘,还望着赶走这侯府夫人。
“我只是不想再与之争辩下去了,甚是乏味。”
宋氏眸色冷然,转过头对管家道:“把笔与纸拿上来。”
方才还略带喜色的孟连生脸微僵,上前抓住宋氏的手腕,“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氏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眸带上厌弃,“既然我妄为人妻,那我何须留在侯府,惹来满身疲累。”
既然自己无子,孟连生就已这般态度,那以后侯府更不会有她和婉婉的位置,不如早早离开,还落个轻松自在。
孟连生有些后悔一时口快说出那话,他自认为还是欢喜着宋氏,这若真要宋氏和离去,他哪里舍得,“芷儿,我只是说的气话。”
宋氏与他拉远了距离,背过身去,“世上没有两全之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不懂吗,你今日打了婉婉,我更不会原谅你。”
听罢,孟连生冷下声,只好看向在场下人:“我看谁敢去拿纸笔!”
管家躬着身颤颤巍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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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
“我敢去。”孟婉接过话,与孟连生对视着,她右脸上已经红肿了起来,虽疼但她不说。
她永远都是站在娘亲这头的,重活一世的她深知,若卑微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卑微,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宋氏侧首看了孟婉脸上的伤,道:“阿九去拿。”
厅堂中,阿九站出来福了下身,“是,夫人。”应罢,就跑出去了。
正在此时,忙于坊间调研茶叶的兄长宋衡听说了此事,匆匆忙忙赶回来。
此刻厅堂外面挤满了丫鬟家丁在偷看,见到宋衡到来,纷纷让了道,他入了堂中,只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一直未言语的宋云目光瞧向他,以父亲宋衡的心思,只怕是不愿让姑母与孟侯爷和离,毕竟宋家只是商贾,如今便是借着姑母攀上了侯府,宋衡怎愿意断了这层关系。
宋氏见到宋衡,抿了下唇,回身揽着孟婉,坐在梨花椅上察看她脸上伤痕,静待阿九把纸笔拿来。
孟连生此刻也懒得与他解释,负手看向宋氏道:“我不是会写这和离书的。”
宋氏抬了抬眉,瞥他一眼,“你不写我写,你就摁手印画押便可。”
何晓莲在一旁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是我的错,我就应该和俞儿继续孤苦伶仃的过日子,这样也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孟婉看着她冷笑一声,把自己的眼泪擦去,诽腹道:这女子还真会装可怜!比婉婉都能哭!
听了几番对话,宋衡脸色紧张,打量那何晓莲一眼,猜到些,走到宋氏身旁,劝慰起来,“听兄长一声劝,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这…这怎么就非要闹和离起来,不过是纳妾,看这样子孩子也如此大了,确实不能一直流落在外,你是孟侯爷的正妻,情谊还是在的,还怕他这妾进门后,冷落你不成。”
宋氏瞧着宋衡,眉目几番漠然。
宋衡便坐在她身旁,拍拍她的手,面容柔和继续道:“我们宋家虽为富商比不上什么达官门第,也是个大户人家,拿出点气度来,莫让人看了说闲话,你就当是为了婉婉,退一步。”
宋氏将手收回来,不再去看宋衡,目光转向湿了双眼的婉婉,便是为了婉婉,她要离开孟侯府。
此时宋云站出来,道:“既然姑母决心离去,父亲你又何必阻拦,我相信姑母留在此,今后怕也落不到什么好日子过。”
宋衡见她出来打岔,脸色一沉,“这哪有你说话的份,退下去。”
宋云抿了抿唇,不再言语,孟婉见此,便轻轻拉住了表姐的手。
宋氏轻柔地望一眼宋云,目光转而看向宋衡,朝他冷漠道:“旁人会说什么闲话,就连兄长都觉得是我错了吗。”
宋衡道:“我不是说你错,你可曾想过若是和离,你带着婉婉能去哪。”
“我便是回苏州买个别院住,也比在这好过。”宋氏咬了牙,冷道。
话刚道出,阿九端着纸笔赶来,“夫人。”
见此,宋氏站起身来,便要走过去,刚抬手去拿,却被孟连生擒住了手,“你写了我也不会画押的。”
宋氏怒然甩开,冷着脸道:“这此书是我写给你的,何管你会不会画押。”
说罢,宋氏拿过那笔,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如今孟连生所作所为早已令她心寒,真是暗地里也要在外面另辟家室。
孟连生咬紧牙关,怒道:“你当真要和离!”
宋氏瞥了眼他身后那个暗自得意的何晓莲,冷笑一声,缓缓吐出两字,“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