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经历一周的术后恢复后,楚闻舟对腿部的感觉增强了。
以前他对腿部感知总是觉得像隔着一层纱一样,对触碰都是若有似无的, 现在却能清晰的感觉有东西放在腿上, 而靠着拐杖,艰难的走出一段, 也有更强的控制力,能走的更远。
当然, 另一方面医生的猜测也应验了。
脑部玻璃的取出、血块的消弭,仅仅这些还不够,无法给楚闻舟带来他想要的效果,无法改变他目前腿不能行的困境, 最重要的,还是第二期修复手术。
不过不管怎么说, 一期手术难度再低,成功了,总是好的。
大家都挺高兴。
术后唯一对南烟来说,让她会困扰的变化, 大抵是楚闻舟动的是脑部,恢复得很慢。
术前她已经习惯了这位总裁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的行径,不管高兴还是难过,都需要下属去猜, 绝对不会很明显的表露出来,而术后……
楚闻舟对情绪控制似乎有点身不由己,有时候聊着聊着,偶尔蹦出的一两句,都带着强烈的主观意愿,她瞧着,说完了那人也有些后悔。
而这种主观意愿,又集中的表达在她的事业,演戏上。
南烟着着实实困扰了一两天,等一周不到,楚闻舟的体征大体稳定住后,忍无可忍,南烟了无心理压力和愧疚的开始,怼人。
怼了楚闻舟两次,南烟身心舒畅,人果然最不能委屈的,就是自己。
还是做自己最痛快。
后勤人员,小方对这种情况表示,很方。
自从那天看破了少爷的心境后,小方连带看南烟都有了一些滤镜。
比如南烟是真漂亮,是少爷历任中素颜最美的(浓妆没见过几次);南烟是真的敢说,说不定在漫长的被捧着的生涯中,少爷内心更喜欢这种平等无包袱的相处?南烟也是真的自我,气的少爷跳脚的时候,小方真是纠结下一次还找不找她来QAQ!
生活助理难啊,作为一个看透了少爷那点不为人知小心思的生活助理,更难了!
这天赵姨又拉着小方说:“下午少爷要去花园逛逛,你把二小姐喊过来陪少爷呗。”
只要相处得够久,赵姨不信二小姐的颜值打动不了少爷。
小方哀哀怨怨瞧赵姨:“早上二小姐离开时,少爷脸色很难看的。”
赵姨你不知道,你想的已经实现了,少爷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静养呀,不要再让二小姐过来气病人了好吧!
“没事啊,我瞧着有二小姐在,少爷活泼多了,天天在病房死气沉沉的,也不好。”
“……”
显然赵姨的滤镜比小方厚多了。
拿着这个话头,小方人如其名,真的方。
“算了,我去问问少爷,他想要二小姐过来,我就去喊。真生气就算了。”
而赵姨一说出这个话,小方已经肉眼可见的预知到了结局。
不出十分钟,赵姨喜气洋洋的出来。
“少爷说可以。”
小方……选择自闭。
*
南烟在和姨妈用餐前,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好的,我下午过去。”
答应后,南烟进病房,没骨头似的又窝沙发上。
姨妈这间病房和楚闻舟的没什么区别,都是顶配,有陪护房,基础的仪器设备都是全的。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位置不一样,楚闻舟那间主病房朝阴,这间主病房朝阳,日照能进来。
此刻南烟就在阳光下,读剧本。
“来,吃苹果。”
一个削好的苹果被姨妈递到南烟手里。
“哦,好。”
南烟接过,思绪还在剧本里。
姨妈奚银,显然和南烟脑子里思考的东西不一样,等下一个苹果再削去一半皮,姨妈漫不经心开口道:“最近那边怎么喊你这么频繁?”
“有吗?”
南烟翻页,显然没有将这事儿放心上。
“当然,我刚住院的时候,你一天到晚几乎都待在我这里,现在倒像是……像是我们在抢你一样。”
说着说着,奚银皱了皱眉。
“嘻嘻,说什么我抢手,您就说,嫌我陪你少了是不是?”
南烟放下剧本,大大咬了口苹果,目光中带着看穿一切的洋洋得意。
姨妈无奈:“我就是觉得,那边好像……喊你太频繁了。”
刚来旧金山的时候,奚银是感觉得到的,楚闻舟和南烟的客套很表面,她对这种基础相处方式不说喜闻乐见那么夸张,但想着,不过分亲近也是好的,现在生疏,以后离婚的时候两个人也能痛快。
但是她住院一周多,楚闻舟和南烟再来,奚银感觉就不一样了。
手术前楚闻舟不耐药,发了一场高烧,那个时候找南烟过去陪护,奚银没觉得有什么,甚至从情分上,奚银还会主动催促南烟过去。
可现在手术结束了,楚闻舟那边不缺人,天天拉南烟过去干嘛?
而且在南烟的口中,她和楚闻舟一言不合就会拌嘴两句,奚银总觉得这个事儿经不起推敲。
南烟倒是无所谓,大大咧咧的:“大概是他们不好违逆楚闻舟吧,有些让他不高兴的事需要说清楚,那就我不怕得罪他,他们不得把我当救命稻草一样。”
“真的?”奚银踯躅。
“嗯。不然还能有什么?天天过去让我气楚闻舟啊?你觉得说得通吗?”
也是这个理,奚银有些被说服了。
南烟咬一大口苹果,撒娇道:“姨妈,别多想了。再说,你现在这么好,对比起来楚闻舟那个要麻烦多了,我挺感谢他的,你好好治疗,等你病治好了,回国不就能和我住一起了么。”
姨妈这个病,现在各项指标都是往良性发展的。
医生说,预计能在半年内完成治疗。
南烟只要一想到这些,对楚闻舟就会生出许多感激。
奚银听了这话,叹口气。
她不是不知好的人,看着南烟,伸手给小外甥女拢了拢头发,无奈笑道:“好好,不想那么多了,行了吧。”
她的命已经捡了回来,以后能一直陪着南烟,看她再结婚生子,什么都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这就对了嘛,你都是病人,不要劳心了。”
再说了,楚闻舟家里那一家子不省心的,他那是要叫我过去商量,我也不能和您直说了,让您担心啊。
是的,楚闻舟手术成功,但是生活嘛,哪有事事如意的。
手术不错,楚家那一堆亲戚又开始跳起来了。
楚筝不敢给他们打电话,销声匿迹了,可兄妹两的父亲楚弘方给他们打电话来了。
刚开始楚闻舟不太理会,让生活助理接的,楚弘方就一天两三个的打。
后面稍稍熟络些,细说起来,楚弘方竟然说要拜访他们,说大家可能有什么误会,想当面解开。
呵~南烟就好笑了,什么误会您心里没点13数。
*
“医生说,还有一周我就能出院了。”
楚闻舟道。
南烟坐花园的长木椅上,伸了伸懒腰,午睡刚醒,人还有些迷糊。
“然后呢?”
楚闻舟语滞片刻,道:“我还是准备在旧金山见一下楚弘方。”
“怕他对你误会?”
楚闻舟皱了皱眉,往前面去,南烟起身,很有默契的跟着他走。
须臾,楚闻舟缓缓解释道:
“我刚开始只是想支开楚荣,但没想到弗兰克投向二叔家老二的阵营里去了,我之前和你说过,海外的二叔家里,最近也不安生的。”
“对,你说过,在争家产和继承权嘛。”
老大楚弘方和老二楚弘旭内斗得厉害,楚闻舟他二叔年纪大了,想要放权退下去安享晚年,两兄弟都在抢海外市场的主控权。
“……也可以这样说。”楚闻舟不置可否。
“弗兰克回去之后帮了二堂哥楚弘旭,我大堂哥能力一直不太行,本来我只是想给他们找点儿事做,不要让他们当老大老二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顿了顿,楚闻舟长出口气:“也是我当时没考虑周全,本来不想蹚这浑水,还是让有心人借题发挥了。”
楚闻舟本想的,是二叔知道后发作一下楚弘方,让他们家大房忙一点。
谁知道弗兰克并不像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那么中立和刻板,在这个节骨眼竟然倒向了二房,这样一来,事情又被激化了。
大房最近这一次,应该丢了很多资产的主控权,元气大伤。
“二叔家知道我一向是中立的,他想拜访我,大概是想探探我口风,怕我倒向楚弘旭那一派吧。”
楚闻舟手上毕竟握有不少的股权,他又是国内集团的操控人,这个分量压下来,不由得楚弘方一天几个电话的打着。
南烟:“不能放任不管?”
“在被误会的情况下,回避不是好的解决办法,我目前也不想再树敌。”
南烟眨了眨眼睛,有一说一:“但是医生说你情绪不能太激动,也不能过于生气,老板,您这手术刀口是在脑部,刀口又深,你不怕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楚闻舟再度皱眉:“楚弘方虽然混不吝,但是毕竟是远亲,应该有分寸。”
那要是没分寸呢?这话南烟只想了想,没说。
楚闻舟有他的考量,楚家的事情她也不太懂,楚闻舟觉得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吧。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见他,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周围酒庄度假吧?”
“回国前几天,见他吧。”
南烟想了想,道:“这样是最好的。”
楚闻舟手术成功,但是伤口恢复得慢,又是脑部,能养一段时间,在走前再见楚弘方他们一家,会好很多。
*
悠闲的时光一晃即逝。
术后第二周,楚闻舟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医生特意把家属南烟喊了过去,交代了一番楚闻舟的病情。
“楚太太,楚先生的一期手术很成功,但是他伤口恢复比起正常人还是慢,而且据记录,似乎还会隐隐作痛。”
这不算一个好的征兆。
南烟心提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大概率没什么,就怕病人情绪太过激动,他现在的颅压本身不低,出院后建议还是在旧金山先留一两周,这一两周要是伤口不出血,就不用来医院。”
“那……要是出血呢?”
“请在第一时间赶来,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哦,”南烟愣了愣,“一定。”
南烟离开医生的诊室,将这个情况和大家都说了一遍,让大家注意。
然后一家人回旧金山的房产。
也没回原本那套,换了套离研究院近的。
在别墅住了一周,楚闻舟睡眠变浅,伤口的痛感一直消不下去。
但是除了这两点,其他的都挺好,去医院复查的时候,状况也是良好的。
医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让楚闻舟再在旧金山待一周,观察下。
见楚弘方的事儿也被提上了日程,思前想后,定在回国前的三天左右。
见完了楚弘方,把事情说开,就回国。
出去吃东西太折腾,南烟和楚闻舟商议后,还是决定在家接待他们,邀请他们上门。
这天厨子早早起来就忙活开来,
一家人用过午饭,午睡后起来再在客厅坐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赵姨去开的门,南烟穿着一身包身小礼裙紧跟其后。
请的是楚弘方一家人,来的只有两个,楚弘方和他大儿子楚荣。
楚筝还是销声匿迹的状态。
南烟热情招呼过两人,漫不经心问道:“筝妹妹怎么没来啊,见不到她,我还怪想她的。”
楚荣神色有些尴尬,一瞬即逝,回答得很得体。
“楚筝在洛杉矶有事,提前回去了,来不了。”
南烟笑靥如花:“哦哦,那没事没事,快进来吧。”
“喝果汁还是茶呢,家里有从国内带来的冻顶乌龙。”
“喝茶吧。”
楚弘方四十来岁,身体微胖,一进门就没怎么说过话,任是南烟再热络,他也是淡淡的,有点端着,似乎……南烟感觉,总是有点懒得和她说话,不知道是心里有隔阂,还是在端长辈架子?
两人一坐下,楚弘方四处张望,说话直接:“楚闻舟呢?”
喊得也连名带姓的,口气不觉得好,但说不好也算不上。
“闻舟他在书房,我去叫他下来。”
楚弘方想了想,点头:“好。”
势头和架子倒真是十足。
楚荣在边上倒是笑笑,礼貌:“麻烦小婶婶了。”
南烟:“没事,你们本来是客人。”
这句说完,下人刚好把茶泡起来,楚弘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淡淡道:“茶不错。”
一脸点评的表情,南烟也是无语。
上了楼,南烟给楚闻舟说了。
楚闻舟看出南烟那点不自在,南烟便也不瞒他,也把楚弘方的做派也说了。
楚闻舟倒是司空见惯。
“没事,他是二叔的长子,一向喜欢端长辈架子,我懒得争,平时也就让着的。”
“可你们,是平辈吧?”南烟喃喃。
“年纪到底差那么多,他或许不这样想。”
“哦,那我推你下去?”
“嗯。”
楚闻舟神色淡然,南烟却觉得,楚弘方这个性子,今天这饭,恐怕不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周末我的看这两天能不能补,家里小猫咪生病了,可能还要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