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纸巾擦擦眼泪。
“要不是老爷子偏心,他至于这么做?”
“莫濂又不是我带来的拖油瓶,他和莫予深都是莫家的孩子,老爷子和老太太,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莫董心烦,“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莫夫人这才不吱声。
坐了半刻钟,办公室压抑,莫夫人离开。
今天的北京,风大,吹在脸上,隐隐刺疼。
莫夫人快步走下台阶,上车前,又回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莫氏大厦。
——
开门声响,莫予深敛了思绪,转身。
奚嘉已经洗过澡,睫毛上挂着一层水雾,湿哒哒的,“在想什么?”
莫予深:“工作上的。”
他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他们早饭也没吃。
“下去吃饭。”
奚嘉早上看过笔记本,他昨晚还给她买了吃的。后来两人急不可耐,身体吃饱了,胃还空着。
“你昨晚打包的小吃,拿去酒店大厅,让他们给微波加热,我想吃。”
莫予深拿了衣服穿上,“我给你再买新鲜的。”
奚嘉不让,山里冷,一夜坏不了。那是他第一次给她买东西,虽然只有二三十块钱,可意义不一样。“我就想吃昨晚的。”
莫予深看着她,无法理解。记忆不行了,也越来越任性了。他答应着,拿上那些食物下楼。
莫予深没打算给奚嘉吃隔夜饭,他让服务员帮忙加热,又到门口饭店打包了一份新鲜的。
加热的那份,他自己吃。
莫予深怕奚嘉吃自己那份隔夜的,刚才打包,问老板要了一些辣椒粉和孜然粉,到了酒店大厅,直接撒在加热过的小吃上。
奚嘉在记今天的笔记,房门开了,一股香气扑来。
“奚嘉。”莫予深把打包的食物摆好,喊她。
“来了。”奚嘉写完最后一句:突然有一种,过日子的感觉。
山里酒店的套房跟城里的没法比,没有单独用餐区,两人就凑合在茶几上吃。
奚嘉吃着自己的,不时还瞅瞅莫予深打包盒里的孜然小羊排,可惜有辣椒,她吃药,忌腥辣。
下午。
奚嘉带着莫予深回阿婆家,腿酸,她走得慢,中途还在路边的石凳上歇了会儿。
莫予深第三次来阿婆家,前两次只到了门口,今天才看到院子里什么样。
院落比岳老先生家还宽敞。
只有两面围墙,另一边是峭壁,远处是湖,就没做围墙,正好欣赏风景。
站在阿婆家走廊上往下看,也不比岳老先生家的景色差多少。
院里还种了几垄小白菜,菜地收拾的干净利落。
对阿婆来说,莫予深是贵客,像孙女婿第一回 上门。
她上午就给闺女打电话,让晚上送几个菜过来。
莫予深坐走廊上,品着茶,顺便看奚嘉的剧本。
奚嘉在厨房帮阿婆择菜,刚从小菜园拔的小白菜。
闲聊时,奚嘉说:“奶奶,等我回北京,您跟着我一块回。您在这天天被虫子叫声吵着,也睡不好。”
她以为阿婆每天起那么早,跟她一样,是被虫鸣吵醒。
阿婆笑了笑:“天冷了哪来的虫子叫,你听到的可能是一早的鸟叫声。”她们不远处还有一户人家。
那家老爷子养了不少鸟。
清早会叽叽喳喳。
阿婆说起早起,“我是习惯了,年纪大了,也睡不着,躺床上难受,还不如起来干点活。”
奚嘉的手一滞,她意识到什么,又追问,“只有夏天有虫子叫吗?其他季节呢?”
阿婆:“夏天多,秋天也有,不过声小,住惯了不影响。”问奚嘉:“你上回来,是不是住不惯?”
奚嘉忙摆手,“我家有花园,也有各种小虫子叫,习惯了,不影响。”
原来真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之前不是没怀疑过,只不过抱着一丝侥幸心里,安眠自己,那是真的虫鸣,不是她耳鸣。
仅存的那点小幻想,也破灭。
阿婆开始洗小白菜,舀了一盆泉水。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在山里住了一辈子,哪都不想去。就因为去不去北京,你梁叔叔不知跟我吵了多少回,说我犟。”
奚嘉缓了缓,很快收拾好心情,“奶奶,那等我剧本拍电视了,您去探班。有不少您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
阿婆笑着,说到时一定去。
阿婆只做了几道素菜,要将就着奚嘉的口味,菜大多清淡。阿婆不会做年轻人喜欢的荤菜,就让女婿饭店送了两道来。
来送菜的是阿婆的外孙,二十来岁。
外孙一进门就扯着嗓门喊阿婆。
“来啦,来啦。”阿婆从厨房出来,奚嘉也紧跟其后。
外孙看到走廊上的莫予深,眨了眨眼,“是你呀。”
莫予深也认出了年轻小伙是谁,给小伙子递了个眼色,但显然,小伙没接住。
阿婆问:“你们还认识?”
外孙:“这个大哥早上在我们店买吃的,早知道都是亲戚,我就不收钱了。”
阿婆给他们做了介绍。
外孙把手里的荤菜递给阿婆,“家里还有辣椒粉吧?”
阿婆年纪大了,不吃辣,“是不是店里不够用的了?”
外孙:“不是不是,我没带,大哥喜欢吃辣,早上买甜食,都要辣椒粉和孜然粉。”
莫予深:“……”
奚嘉看向莫予深,莫予深也在看她,他默默收回视线。
早上的甜食,是她吃的。
那莫予深要的辣椒粉是撒在了昨晚的小吃上。
马上就到晚饭时间,店里忙,小伙没逗留,“大哥,姐,你们好好吃,我走啦。”
晚饭很丰盛,莫予深边吃着烤羊排,不时望几眼奚嘉,奚嘉每次也都正巧在瞅着他。
阿婆忙了一下午,累了。吃过饭就早早去歇着了。
奚嘉和莫予深散步回酒店。
“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隔夜饭吧?”奚嘉问。
莫予深:“嗯。”
“味道怎么样?”
“还行。”
奚嘉扣着他的左手,拿到唇边,亲了下他的戒指。“听说无名指跟心脏相通,有没有感觉到暖?”
莫予深没回答,把她手攥紧。
安静了好长一段路。
莫予深望着山路两边,撒谎说:“这边虫子是很多。”
奚嘉浅浅笑着,附和着他:“你也听到了?”
莫予深:“嗯。”
周围静的,只有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声。
回到酒店,莫予深到外面客厅忙工作。
丁秘书发邮件汇报,今天下午,莫董召集了几个董事过去,具体商量了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还有,莫濂今天下午,从上海回北京了。
邮件的附件里,是莫濂公司的资金往来明细。
其中有几笔不小的款项,汇入账号的户名是某地福利院。
丁秘书特别备注:【查过了,这些年,莫濂每年都会定期给福利院捐款,一共捐助了不少家福利院。】
莫予深关了窗口。
人性,如此复杂。
手机振动,丁秘书发来消息:【莫总,您那边还下不下雨了?要是雨没停,我再改签机票。】
莫予深:【停了。刚停。】
搁下手机,他揉揉鼻梁。
他以前自诩,最有原则性。
现在,撒谎成精了。
卧室,奚嘉在记笔记,全部记完,她在最后问了个问题:莫予深爱我吗?
爱。不爱。
她在爱的选项下,画了个笑脸。
莫予深推门进来时,就见她嘴角勾着笑。
奚嘉听到动静,合上笔记本。
“老公。”
“嗯。”
奚嘉几步走过来,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下。
这一刻,莫予深又觉得,撒谎就撒吧,没什么。
次日一早。
莫予深被哗哗的雨声吵醒。
还真下雨了。
一直到九点,都没有要停的迹象。
丁秘书订了下午三点半的航班,最迟十点就得往机场赶。
这样的瓢泼大雨,能见度太低,汽车在山路上开,危险。
莫予深在窗口站了半晌,雨越下越大,美食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他看了看天气预报,三个小时内都是大雨。
再看窗外,天地连成一片,雨帘落地,腾起一层烟雾。
莫予深只好给丁秘书发消息:【今天又下雨了。】
丁秘书:“……”
他回莫予深:【莫总,我这就改签。】
莫予深怕丁秘书不信,拍了一小段下大雨的视频发给丁秘书。
证明他没说谎。
是真的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丁秘书:你这个视频没法证明你昨天没说谎呀。
第二十四章
雨一直到中午都没停。
莫予深和奚嘉在床上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上午,他没想到有天, 也会这样放纵自己。
一遍又一遍。
中间, 莫予深去楼下便利超市买了一盒回来。
如果不是奚嘉在吃药, 他想跟她生个孩子。这个想法, 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莫予深回到房间。
奚嘉眯了会儿,听到开门的动静就醒了。
窗外,雨声没有刚才大。
奚嘉问莫予深:“雨是不是快要停了?”
莫予深:“还没。”其他没说。
可能是莫予深就要回北京, 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来看她,奚嘉今天状态不错,也不觉得累。
每一回 , 她说‘是莫予深的’那句话,身体和灵魂都能达到最深处。
下午。天放晴。
莫予深决定赶回北京,那边有些事不能耽搁。
酒店门口,来接他的车到了。
奚嘉送他到车前,挥挥手。
莫予深的手已经落在了门把手上,他又转身。
奚嘉往前走了几步, 轻轻抱了抱他。
莫予深:“晚上要嫌虫叫声吵,睡不着,给我打电话。”
奚嘉点头,催促他, “快点上车吧,到机场就天黑了。”
莫予深这次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司机提醒,“莫总, 您坐后排,安全点。”
“没事。”莫予深还是坚持坐在了副驾。
汽车开动。
莫予深调整坐姿,望着倒车镜。很快,镜子里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一个小黑点。
莫予深这才收回视线。
一样的路,一样的景。
来时和去时,心情一点都不一样。
天黑时,赶到了机场。
候机期间,莫予深接到一个电话,一条消息。
电话是爷爷打来的,让他晚上回老宅一趟。
莫予深:“爷爷,我还在山里,回北京得夜里十二点多。”
爷爷坚持:“不管多晚,都来一趟。”
那条消息,来自母亲秦苏澜。
上次跟母亲联系,还是半年前。见面,两年前。
秦苏澜:【我在北京了,有空出来跟妈妈一块吃个饭。】
莫予深:【最近忙,没时间。】
秦苏澜:【那等你有空的,妈妈这半年都在北京,说不定就不走了。】
莫予深没再回复。
刚收起手机,广播提示,飞往北京的航班晚点。
这趟航班是习惯性晚点,每次都是。
莫予深给爷爷发了语音:【爷爷,飞机晚点,到家得凌晨一点多,我明天一早过去。】
爷爷:【我也不困,你来就是了。】
院子里有车进来。
爷爷把手机搁一边。
来人是莫濂妈妈,一个小时前打过电话。
莫老爷子虽不在集团,但集团的任何事,瞒不过他。莫濂妈妈今晚过来,他早就猜到为何事。莫予深直接威胁父亲退休,在公司高层已经传开。
至于拿什么威胁,别人暂时不知。
他也懒得弄清楚。
反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这几十年,没有一天安慰日子。
他也累得慌。
莫濂妈妈带了一些礼品,“爸、妈。”
打过招呼,莫老太太就去了楼上,她对这个儿媳妇,始终就没满意过,奈何自己儿子不争气,当初执意要娶。
瞒着他们,证也领了。
老太太的身影在楼梯上转弯。
客厅安静下来,只剩莫老爷子和莫濂妈妈。
莫老爷子都懒得拐弯抹角,“有话就说,我也累了。”
莫濂妈妈习惯了莫老爷子不热络的态度,这些年她一直忍耐着。
她调整呼吸,直言,“爸,予深的事,您知道吧?”
莫老爷子就没揣着明白装糊涂,点了点头。
莫濂妈妈:“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予深他这样,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他爸爸本来年纪就大了,还能在那个位置待几年?就不能等他退休吗?”
莫老爷子:“古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父子之间呀,要是没感情,跟陌生人没两样。看开点。”
莫濂妈妈脸色变了变。她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和情绪。
这像一个长辈说的话吗?
凉薄,在莫家人身上,体现的如此淋漓尽致。莫予深是,莫老爷子亦是。就连莫濂,也遗传受到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