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始源之地的古老吟唱渐渐升起,韩穆薇和沐尧感知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从他们的血脉中溢出,顿时体内肆虐的雷力变得极为温顺。
天依旧黑沉得可怕,一抹和煦的明光随着古老的吟唱自始源之地落下,遒劲的巨大树根扎入虚空,后快速向上延伸,笔直沧桑的树干形成,渐渐地照亮天地,枝干根根、树叶片片,指头有了花苞,慢慢盛开。
东方天际金梧矗立,吟唱还在继续。韩穆薇双膝下跪接受神赐,同时金色桐花玉佩回归沐尧神府,一声凤鸣,沐尧成天凤,绕金梧翱翔。
天刑携天凤归来,立时间世人均被震撼。只十息韩穆薇叩拜起身,沐尧再次归于本真模样,一双红衣持神兵立于金梧之下。韩穆薇稍稍转身,红唇轻启:“尘微……”
尘微……尘微……
咔嚓一声,神赐降落,一沧桑男音充斥世人神府:“天刑神尘微……尘微……”
第246章
音回荡不绝,高悬在韩穆薇神府中的菩神果颤了颤,散出莹莹明光,立于菩神果下的星星已经隔着神府,朝着金色梧桐跪拜:“圣萦,你不要伤心,这一拜星星替你。”
圣萦哽声:“谢谢,”她出生于金梧之下,献祭于神魔之眼,千百万年了,终于再次得见金色梧桐,贪婪地望着,感受着金梧散出的暖意。
聚魂灯中,钟琼衍受召唤醒来,出了生机玉雪棺,魂披战甲单膝落跪:“天刑神琼衍有负于金梧,现只望尽快重塑肉身,助天刑尘微、尧日处决孽帝承天。”
宸天金殿,将将入定准备继续疗伤的承天被一声炸雷轰得神魂一荡,后心头剧痛,金色的血自口鼻涌出,不过此刻他已无暇顾及,双目中尽是狠戾,咬牙切齿道:“天刑神尘微。”
凤沐世遗仰望金梧,目光中充满虔诚,他收起手中剑,落于梧桐林外,理了理身上不乱的衣饰,领着凤沐氏族族人朝着昌茂的金色梧桐拱礼跪拜,一声声欢快的凤鸣立时响起,数十天凤虚影振翅飞向金梧。
钟珠珠收敛一身戾气,携韩小九和钟家一众族人打起繁复的手势屈膝叩拜,金色梧桐终于再次开花了。被惊呆的黑色斗篷不自禁地向后退去,他们听着古老的吟唱,心中恐慌不已,同时脚步也变得沉重。
九天之上,盛棂紧握手中藤鞭,不甘地呢喃一声:“晚了,”后毫不犹豫地立马退离神魔之眼,化作一道流光仓惶逃走。
里重仙城,钟懿、钟璃母女冲出厢房,来到庭院之中,见到了花开正盛的金色梧桐,泪流满面不停地说:“回来了……回来了,”韩凌音母子紧随她们之后,四人整理妆容叩拜金梧。
城中众人此刻也已不再关心丹王之争,天刑归来之说被传了万年,今日终于现于世。看着那立金色梧桐下的二人,有人安然有人激动,当然也有许多人惶恐不安。
仙帝戊量从主位上起身,来至半空,抬手结着古老的手势,屈膝跪拜,从此刻起他是戊量,亦是钟昇,再不用隐姓埋名。南溟、默情面色发暗,全身紧绷,双目迟迟不离金色梧桐,心有悔意,但悔之晚矣。
善德耳边一直回荡着“尘微”二字,两眼含泪,他不止一次地庆幸当年给小孽徒取道号的时候,自己是用了心了。还算小孽徒有良心,没弃了道号重立神名,也不枉他一路跟着操心使力了。
天刑神尘微,真好听!善德只觉他此生已达到巅峰,死而无憾了。天衍宗一众带头朝着金色梧桐拱手行礼,后归一宗、玄天宗等等纷纷收敛心绪,俯首拱礼。
与此同时,上界各方掌事也均出了屋宇,仰望金梧,神色多有不同,尧日天刑隐世二十余万年,世人难免心存侥幸,现天刑尘微立世,腥风血雨已是在所难免。
神魔之眼的风渐渐地停了,细雨还在飘落。当第一缕温暖的日光穿过厚厚的黑云撒在韩穆薇浓密微翘的眼睫上时,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后抬眼望向九天之上,眉心处的金色桐花不再隐去。
有了第一缕日光,天上的黑云很快被驱散,慢慢地露出了似被水洗过的晴空,古老的吟唱还在继续,但已近结束。金色梧桐摇曳着枝头,随着吟唱地消逝,化作一朵朵金色桐花撒落在神魔之眼。
一朵飘落在尚还不能动弹的秦倾身上,秦倾受宠若惊,细细感知面上露了惊喜;韩穆旸抬首,一朵融于他的眉心,其神府中的境心顿时更加透澈;原在秦倾丹田中的圆圆立马冲出,正好一朵桐花撞在了她圆圆的肚子上。
凤沐世遗、钟珠珠、沐君御等等所有护着韩穆薇、沐尧渡神劫,且现在神魔之眼的均得金梧赐予一朵桐花,剩下的桐花则全数落于梧桐林。
被狂风吹得乱了枝叶的梧桐顿时打起花苞,只瞬息朵朵桐花盛开。凤沐氏族的人狂喜,深嗅着清香,激荡的心绪渐渐归于安然。
里重仙城,善德趁人不注意,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刚想扭头去问莫重欢这场丹王之争是不是应该结束了,一束霞光撒在其身,同时韩显、莫重欢、戊量仙帝等等均受霞光照耀,这一幕再次惊呆一众人。
“天赐”,“是天赐……”
戊量仙帝手接霞光,感受着暖融,后朝着始源之地再次拱礼,同时将那束霞光收入体内,莫重欢、姬靖元等人也跟着如此动作。
神赐已结束,韩穆薇隐去眼中的金色,望向身旁的沐尧:“夫君,你说天刑神殿放在哪好呢?”
沐尧淡而一笑:“就里重仙城之上的九天吧,”虽然他们刚刚出虚无境,但渡劫之时也不是对外界全然不知。
“英雄所见略同,”韩穆薇转身面朝里重仙城的方向,右手持戟,左手一抬,原矗立在梧桐林中心的天刑神殿立时飞起,她轻语道:“锦零,里重仙城之上的九天,”音落,右手一挥戟指里重仙城,“去……”
“是,”天刑殿灵锦零极为兴奋,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九天,后韩穆薇神念一动,放出九息小节点,招呼钟珠珠一行,“在虚无境待得太久了,咱们去里重仙城凑凑热闹。”
钟珠珠杏目一弯,朝着凤沐世遗和凤沐氏族的族人拱了拱手:“多谢相助,后会有期,”说完便凭空一抓,拎着韩穆旸和秦倾,带着韩小九及钟家族人冲进九息小节点。
凤沐世遗见状轻笑出声,挥退一众凤沐氏族的族人:“回林,继续镇守神魔之眼。”
看着那个小节点离开,他才转身面向梧桐林,就在刚刚接受金梧厚赐时,他竟触到了仙帝壁垒。承天的那根草说的也不全是错的,现仙帝之位,他确实是触手可及。只是这样一来,他就要在梧桐林多待些年月,好好领悟天地规则。
里重仙城,众人见天刑尘微戟指这方,顿时神色各异,都在猜测她要何为。戊量仙帝笑了,这任天刑神虽为女子,但却丝毫不见柔弱,行事更是利落干净,看来今日里重仙城注定不平静。
九天之上宸天金殿,盛棂归来立马进后殿见承天,而承天也正在等他,天刑归来既成事实,那就只能接受,重新算计之后。
盛棂驻足在距承天一丈之地,静默不言。承天垂首沉思,双目中厉色一闪而过:“招鸿运来见,本帝要他算天刑尘微的命点,”就像当年对付天刑尧日一般,只要能除去天刑,他不惜一切代价。
“只怕这次很难,”盛棂就知承天会这样做,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我今日去了神魔之眼,就察觉天刑尘微和历代天刑不一样,她的神劫是在大罗金仙之后,”且还有一头天凤,他早就应该了悟天道的轮回献祭不会那般简单。
承天深吸一口气:“九位大罗金仙不行,那就九位仙君,再不成,还有南溟、默情?”
盛棂只能点首:“我这就去办。”
承天闭目开始运转功法,天刑神?真是可笑,前世他因灵体之故被慈鄞老贼强夺采阴,天刑神在哪?后还是他气运佳,无意得了《阴阳合和诀》和《混沌诀》趁机夺尽慈鄞老贼的阳气和修为,才得以脱身。
可是自那起为了平衡体内的阴阳,他不得不寻找一个又一个的男子夺阳,而这也仅是饮鸩止渴,身上背负深重罪孽,渡劫难逃。为了成仙,他借助遮天木成功避过了天道。
原以为成了仙一切就都过去了,是他太天真,天刑琼衍发现了他的异常,整整追杀了他十万年。最后他跌落一处小节点,而那个节点极为不同,壁垒已经开始龟裂,因果轮回正处朦胧之期,最叫他惊喜的是节点有生灵。
他癫狂了一年,在那处节点中撒满梧桐种子,后借助了溯洄九宙祭台,献祭了丹田中仅有的一团混沌之气以及那处节点中所有的生灵,让一缕神魂重回初始。
这一世他果然立在了九天之上,还寻到了当初那个节点,而因为生灵的寂灭,节点的壁垒仍在,而他趁机捕捉了节点朦胧的因果轮回凝炼了溯源、溯洄二镜,现今这一切都是他努力所得,谁都无权剥夺。
轰……
一声震天响,天刑神殿矗立在了里重仙城之上的九天,惊得城中人纷纷仰首上望,南溟和默情顿觉不妙,二帝对视一眼,后不再迟疑立马离开,丹宝见状,也慌忙收起万丹鼎,凭空直上。
韩旻挑眉,这是想要逃,正准备动手拦下,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头蓦然出现。
丹宝大骇,甩袖拂向石头,可惜他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不待碰到,就被一道极为凌厉的力量扫回,嘭的一声砸在了擂台之上。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不约而同地向后挪移,戊量仙帝坐在主位上,端着善德刚给上的茶一脸兴味地看着擂台。
黑色石头安稳地落于擂台之上,韩穆薇一行顿时现身,钟家人回到了戊量仙帝身后站着,钟珠珠将韩穆旸和秦倾送至韩显手中,后拉着韩小九来到戊量仙帝身旁落座。
韩小九看了看上手的戊量仙帝,只觉自己一直都被钟家人给骗了,不,更具体地说是被憨傻的钟璃和韩凌音母女骗了,甩了甩小脑袋,看向擂台。
擂台上,韩穆薇盯着爬起来的丹宝,面色冷然,沉声说道:“药神山现任山主丹宝仙君,罔顾人伦,欺师灭祖、弑杀恩师,禁其神魂为器灵,滥用禁神咒妄图操控他人……”
韩穆薇每说一句,在场众人的脸就沉上一分,看向丹宝的眼神也跟着变了,更有曾经服食过药神山丹药的仙人开始泛起恶心,遍体生寒。
“尔已违背天地规则,论罪当诛,”韩穆薇提戟指向丹宝:“交出你的本命法宝——万丹鼎,”这些都是眉心处的金色梧桐花反馈予她的。
已见狼狈的丹宝强作镇定,听着天刑尘微将他所行之事全数道出,他确实怕了,两腿不自禁地发软,不自然地往后挪移,颤着音说:“你……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会死死很多很多无辜的人,那就就背离了你天刑的职责。”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陷入死寂,有不少仙人面露惊恐,就连戊量仙帝端着茶杯的手都不由得一紧。
韩穆薇挑了挑眉,见丹宝面露嘚瑟,便扭头看向静立一旁的韩旻。
“杀吧,”韩旻轻捻握于手中的玉瓶:“尘微姑祖,韩旻可以确定丹宝连接在禁神咒上的脉印不完整,他死就是他死,不会牵连其他无辜的人,当然了也仅限于无辜的人,”至于不无辜的,他就不清楚了,因为那个器灵没说。
“不,”将将舒了一口气的丹宝听到韩旻如此说,顿时心一紧,立马闪得离韩穆薇远远的,大声斥道:“好狠毒的小儿,为了除去我,你竟满嘴胡言意图诓骗天刑神。”
韩旻掏了掏耳朵:“你丹鼎的器灵是你恩师吧?”见丹宝瞠目,不禁讽刺道,“脉印不全之事是她告知苍木九玄药鼎的,而你也确实罪该万死,”在下界,师父丹羽总是想尽法子惹他生气,逼他炼丹,但他依旧敬师父如父,可从未有过不敬之意。
丹宝心如死灰,慌忙地看向四周众人,见有不少眼熟的,连忙催动禁神咒,想要驱使他们对抗天刑尘微。
韩穆薇杏目一沉,闪身上前,沐尧持剑则立在原地,看向人群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仙人。丹宝见韩穆薇逼近,立马挥出丹鼎。韩穆薇侧身避过,一脚将丹鼎推离,后凌空一戟。
见明色戟气飞扑而来,丹宝大骇,瞬移向徒弟书亦那躲闪,只是其慌乱之间并没发现青年书亦掩在袖中的青木扇。
韩穆薇见此,收戟回到沐尧身边,她刚刚落定,就看青年书亦出手,全力一击,那把青木扇划过丹宝的丹田,扇上的水墨画多了刺目的红。这就是因果,丹宝恩将仇报杀了恩师,而自己终也死于徒弟之手。
丹宝手捂丹田,慢慢转身看向这个他看重的弟子,眸中憎恨之意浓浓:“为为什么?”
书亦讽刺笑道:“您朝徒儿这来,不就是想要徒儿给您挡一挡天刑尘微吗?”感知到丹宝的生机在流失,他扔掉手中的扇子,踉跄着一步一步地走向万丹鼎,“栖音,您说从秘境历练回来,咱们就成亲,为何要失言?”
“堪辞,是你?”虚弱的声音自万丹鼎中传出:“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青年男子一把抱住万丹鼎,后看向韩穆薇和沐尧:“为了查明你的死因,我强闯了咏尺秘境,肉身受损便干脆夺舍了丹宝的弟子书亦,又服了禁药,”就算没有天刑尘微,他也知自己活不成了,“我可以带走我的妻子吗?”
韩穆薇点首:“若栖音愿意跟你走,便可以,”又是一对痴情男女,只可惜造化弄人。
不等男子问询,栖音便应了,不过她还有事要交代:“我栖音教徒无方,差点铸成大错,现这一切也都是罪有应得,只是药神山乃是先祖栖敐仙帝所开辟,栖音不敢让它沦落下、流,今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
不知为何,韩旻心中突然横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抬腿就想躲到他穆旸叔祖身后,只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栖音将药神山赠予苍木九玄药鼎之主天衍宗韩旻道友,”栖音的声音愈来愈虚弱,丹宝丹田破碎,作为他的本命法宝的器灵,她也难逃一死:“栖音不求韩旻道友重振药神山,只望药神山能与世为善,多谢!”
韩旻想说他已有一座神药山,但瞧着师门老祖们眸中的警告之意,生生违逆了自己的意愿,硬着头皮应下了此事:“小子韩旻多谢栖音仙君看重,旻定不负您之期望。”
青年书亦唇角已经渗出了黑血,见栖音交代完了,便抱着万丹鼎瞬移离开了里重仙城:“多谢天刑尘微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