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
江易然顺着沈竹手臂攀上,将女儿带进怀里,低头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像原始森林里的野兽贪婪地嗅着猎物。沈竹任由他亲吻着,直到她察觉到男人的气息变得粗重,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沈竹将他推开,却见江易然眼神炙热地盯着自己,盯到她觉得自己仿佛没有穿衣服。她一脸清心寡欲道,“先吃饭,然后你去洗澡,你几天没洗澡了吧,都臭了。”
江易然闻了闻自己,笑道,“这是男人味,你懂不懂。”
沈竹道,“那我是不是得有狐臭才算有女人味?”
“你什么味我都喜欢。”江易然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一口,沈竹以为他又不正经,正想说什么,江易然转身取了围裙系上,准备开始做菜的架势。
沈竹心念一动,道,“对了,我有一件事很不明白,就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沈遇不对劲的?”
江易然围着橱柜转来转去,洗菜切菜,动作并不生疏:“你发烧的那一次,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陈岩。那天我去你家找你,碰到过章御,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人可以靠衣着打扮来塑造形象,可是眼神不会骗人的,他和我见过的所有穷凶恶极的罪犯一样。但是光凭这一点我不能断定,我还发现了他是左撇子。”
沈竹不解:“可是他似乎是右撇子,一直都是。”
江易然道,“问题就在这,他就是故意让我认为他是左撇子的,试问一下,哪个普通人会这么做?所以我开始怀疑他,就派人调查他的身份,查了很久才发现,沈遇这个名字是他的假身份。章硕被捕之后,你就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要离开,估计就是要跑路了,然后我一路追踪,发现了他章御的身份。”
“章御这个身份并不是伪造的,他的确是章硕的远房表侄子,这时我就非常奇怪,我认为他似乎有意要引我去青海的,于是,我散布了假消息,说我带人去了青海。”
沈竹不悦道,“你的计划应该包括我在内,为什么连我你都不告诉,害得我为你担心这么久!”
江易然笑嘻嘻道,“演戏就要演得逼真嘛,不瞒着你,估计就露馅了。我猜到陈岩会给你打电话,你要是知道我安然无恙,之后也不会有那样的反应瞒过陈岩,我们也不可能抓到陈岩,说起来,你还是功不可没的。”
“我们之前还不能完全确定沈遇就是陈岩,一旦贸然抓他恐怕会打草惊蛇,可是之后你在电话里暗示我,我就明白了。”
电话里,沈竹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于是便说江爷爷说罪犯另有其人,实际上江爷爷压根没说过这句话,这是在提示他,罪犯的确另有其人。江易然当时若是听懂,必定知道,沈竹这么隐晦向他传达信息,等于言行已经在被人监控着,也等于那个监控者就在本市。
确定好目标,全员出动,在深夜的港口成功抓住了即将偷渡离开的陈岩。
而陈岩为什么从曾经前途无限的五好青年走到今天这一步,沈竹从后续庭审、新闻中才知道。
这件事,竟比沈竹想象中还要复杂,听者比说者心思还要沉重。
陈岩的确是章硕的远方表侄,青海人,家境非常一般,父母双亡后就一直住在章硕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当时章硕谋财害命,陈岩是亲眼目睹全过程的,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在眼前。
得知方晴离世消息的那天,陈岩出了车祸,休学了了一年后重新参加高考,在章雅言和同学的打击下,他原本敏感的内心变得更加自卑了。他知道章硕在追求什么,那时灰暗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一个邪念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
上了大学后,陈岩去了青海,那时的他自己改头换面,连姓名都改了,他母亲姓章,他就叫章御。阴差阳错,章御碰到了在青海避难的沈君,他心底对沈君是痛恨的,连带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厄运都怪罪在他头上。
章御抓着沈君□□放火的把柄,开始为所欲为,然而偷盗只是他坠入深渊的开始。毕业后章御去了北方,偶然发现了方晴的踪迹,便利用自己的人脉调查,果然,方晴没有死!
他双手已经不干净了,以章御的身份怕是进不了那样的大公司,于是又伪造了沈遇的身份,千方百计地来到了沈竹的身边。他和沈竹同事三年,却发现自己对她的恨已经超过了爱意,他很痛苦,很煎熬,于是选择了离开。
陈岩做事干净利落,其实那时他只要停手,警方也追查不到他头上,可是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他回到了徐州,利用沈君拿到了江家的玉器,再顺利将罪名推到章硕的头上,章硕很信任这个亲手培养的侄子,却不料最终落到这个结果。
这样活生生的例子再一次发生在沈竹面前,她只能感到一阵惋惜。无论是章雅言还是陈岩,两人固然都是优秀的,他们本可以走光辉大道,却偏偏命运弄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纵然他们为非作歹,但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沈竹对他们却是一点都恨不起来了。更多的,只是同情和怜悯。
她想自己也没资格批判谁,这样的变故要是落到自己身上,或许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玉器失窃一案终将画上了句号,一对玉器完好无损回到了沈竹的手里。沈竹想到陈岩给她打得最后一通电话,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是这个东西惹的祸,一个虚假的传说就引得几代人前仆后继,争得头破血流!”
江易然高深莫测道,“人总是想着远方,而忽略眼前。”
沈竹决定道,“明天你休假对吧,我们去你爷爷家,把这两个东西完璧归赵吧。”
江易然奇怪道,“你不留着一个吗?”
沈竹道,“我看爷爷很宝贵这个,就一起给他吧,就当做是孙媳妇的见面礼,我想老人家应该会很开心的。”
“行啊,我媳妇真聪明,知道先把老爷子讨好了,这样以后你嫁过来在我家地位就稳固了。”江易然揉了揉沈竹的脑袋,夸奖道。
沈竹被他逗笑了:“你胡说什么啊,我只是想送一份心意而已,什么地位不地位的,说的我好像要加嫁入皇宫似得。”说到这里,沈竹忽然记起一事来:“对了,我好像记得,你一直有个双胞胎姐姐吧,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她?”
江易然脸色微变,仿佛不是很乐意提到这件事,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丫头,跟一个野男人私奔了。”
沈竹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往回咽又呛到气管,猛地咳嗽起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了。她边咳边好笑道,“哈哈哈,私奔,哈哈哈,你姐姐看起来那么、那么乖乖女的样子,怎么还来这一套啊。”
“我也想不通,那个男人就是长得好一点,江慕然就像被他灌了迷魂汤一样,也不管人家都三十好几离异的,连夜就跑了。”江易然看着沈竹,忽然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妈气死了,比我在徐州满大街贴寻人启事找人那次还气。”
沈竹一惊:“寻人启事,寻谁?”
“女,方晴。”江易然垂眸,想起陈年往事,仿佛有点好笑:“我不相信你死了,于是印了一万份寻人启事,贴的满大街都是,后来很多人投诉,我妈知道是我干的,高考那天把我打了一顿。”
沈竹沉吟,道,“那你高考怎么样?”
江易然抬眼看着她,双目熠熠生辉:“高考我考了全班第一名,但是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找你,于是去了军校,封闭式训练的那种。”
第40章 星星39 ...
翌日清晨, 沈竹在一阵嘈杂中醒来, 身旁的床铺空的,江易然不在, 外面有人在疯狂敲门, 伴随着沈竹熟悉的声音在骂骂咧咧。
不用想就知道,昨天陈岩被抓捕, 沈君作为同伙必定会被判重刑, 至少7年以上。
沈建南夫妇本就视沈君如命,从小到大都是护在手心的宝,纵然儿子不争气,他们却更愿意将这一切推卸到沈竹头上。这一入.狱等于失去了儿子, 丧子之痛也正好有了发泄口。
沈竹下床出了房间, 见江易然刚好开了门, 沈建南夫妇原本嚣张的气焰登时息了不少。他们忌惮着江家,对于沈竹的“罪孽”却不会善罢甘休。
江易然就站在玄关处, 两人那架势原本是打算冲进来,此时却老实地站在门外, 指着沈竹恶言相向道,“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沈家对你不薄吧, 我们可是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吧!就算你表哥他犯糊涂,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害死他!啊?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和你那个妈一个货色!”
任凭外人怎么污蔑自己,沈竹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可一旦牵扯到父母, 她脸色就变了,原本打算任由他们发泄一通的心平气和被怒火取代。
沈竹冷着脸,厉声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妈,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要我来提醒?”
女人长眉高挑,神色显得盛气凌人,教人无端有股压迫感。沈建南夫妇心虚对视一眼,开始抵死不认,沈夫人更是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说沈竹恩将仇报,血口喷人。
沈竹冷冷看着眼前的二人,胸腔里开始一阵恶心翻滚,她一字一顿道,“有些话不必摆到台面上,可是你们自己不知廉耻,那我就挑明了。”
沈竹道,“十年前,你们明知道是沈君纵火,害死了我父母,你们却为了儿子蓄意包庇,你们为了隐瞒我,不惜把我关起来,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你们的儿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被抓了,你们却跑来埋怨我,你们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成亲生对儿,这就是你们对待亲生女儿的方式?”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沈建南二人脸色瞬间变得青灰,一时之间尖牙利齿的沈夫人竟无话可说。两人的脸上皆露出一丝尴尬。
江易然道,“所以二位还有什么好说的?”
知道有江易然在是讨不到任何好处,沈建南认命地叹了口气,仿佛也接受了沈君被抓这个沉重的结果:“没有了。”
沈夫人心有不甘,可是局势显然已经向着对方,再闹下去只怕引火烧身,便识相地闭了嘴,用恶毒得仿佛像是诅咒的目光狠狠盯着沈竹。
江易然接着道,“我和方晴准备结婚了,告诉你们一声,不过为了婚礼能够顺利进行,请帖便不发给你们了,还请见谅。”
沈建南深深看了沈竹一眼,复杂的目光说不清是愧疚,还是不甘:“……好,那晴晴以后就交给你了。”
沈建南夫妇走后,沈竹顿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忽然有种刚打完一场硬战的疲倦感。沈建南是她亲舅舅,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曾经的至亲变得水火不相容。沈竹心里空荡荡的,怅然若失很不是滋味。
立春以后,地处南方的徐州降水量提升,几声轰轰春雷响彻天空,倾盆大雨哗啦啦下起来。
用礼盒装好了玉器,沈竹与江易然一同出发去了江爷爷家。一见到玉器,江老爷子肃然的神情中终于绽开一丝欣慰的笑意。老爷子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行为表现中却暴露了对准孙媳妇的喜爱。
沈竹第二次与江家长辈同桌进餐,体会到的,是与在沈家完全不同的家的温馨感。江老爷子看着严厉板苛,实际上很好亲近,体恤晚辈,善解人意。
沈竹离开时,江老爷子拿出一只紫檀木盒子,一脸郑重道,“这是江易然奶奶最喜欢镯子,她说以后要送给孙媳妇的,虽然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但却是他奶奶的一片心意。”
江老爷子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沈竹却觉得这镯子一定很贵重。她迟疑着要不要收下,江易然开口道,“爷爷给的,你就拿着吧。”
沈竹便收下了:“谢谢爷爷了。”
沈竹与江易然重逢到见家长不到两个月时间,便向亲朋好友发了结婚请帖。亲友群讨论得沸沸扬扬,对江易然闪婚一事不可思议,毕竟这中间经历了无数波折坎坷,外人却是不知道的。
婚礼定在3.25号,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沈竹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在徐州找了份新工作。
聚会上,关域看沈竹的眼神都变得佛了,曾经她和她打赌,像她这种性子慢热又寡淡的,谈恋爱至少得三年以上才可能结果,没想到,这才三个月。
不过想到这场闪婚有十年的基础打底,关域又羡慕得不行,一面用叉子叉着意面,一面摇头感叹:“真是羡慕你,兜兜转转又和最初相爱的人走到一起,而我,我都31了,还沉浸在少女漫中的玛丽苏里,我可能是注孤生了。”
沈竹抿唇微笑,打趣道,“你杂志社旁边那个西餐厅老板不是一直在追你?我看人家相貌堂堂,各方面都挺出众的,你可以了解一下。”
提到那人,关域一阵恶寒,连连摇头:“小奶狗太粘人了,我喜欢的是成熟稳重的,宋梓殷他比我小三岁,姐弟恋可不是我的风格。”
沈竹提醒:“你什么风格?关域女士三十年来你总共谈过一次吧,在你老成黄花菜前你要珍惜还有人追你,别挑三拣四了。”
这话戳中了关域的痛点,她瞬间炸毛了,挑眉道,“谈一次怎么啦!这叫纯情不乱来你懂不懂!而且姑奶奶我正直青春年华,什么叫黄花菜!你会不会说话啊?”
两人贫了一阵,话题便从婚姻恋爱转到了服装包包上去了。关域显得无聊,非拉着沈竹去试婚纱,而在挑选婚纱的过程中,两个女儿意见再次出现了分歧。
关域喜欢俏皮清新的抹胸款,而沈竹则更喜欢镂空长袖的那件,端庄优雅。关域嫌她眼光老气,沈竹觉得那件更适合年轻新娘。
两人争执不下,关域便提议问江易然,在关域的强烈要求下,沈竹让她拍了两张试穿的照片过去,询问哪一件更好看。
结果,江易然像和沈竹有心电感应般地选择了镂空款,并附上评论:大方,撑得起场面。
关域不满了:“我这个怎么撑不起场面了?”
沈竹莞尔:“你这件挺不错的,要不你和我一起买了。”
关域翻了个白眼:“我又没结婚,买什么婚纱,说的我嫁不出去似得。”
沈竹忍笑:“不买,你试试可以吧。”
关域重新露出笑容:“这个可以有。”然后拎着那件抹胸婚纱进了更衣室。她前脚刚进去,沈竹就被人拍了拍肩膀,一回头,是一张清秀得过分的脸蛋。
“嗨,沈竹。”男人明朗地笑着,友好地问道,“我刚才看到关域进去试婚纱,怎么,她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