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妾之女——君子迁
时间:2019-11-06 09:42:42

  温氏觉得怀里的四姑娘身子都在颤抖,绝不是往日蹦跳着和阿琇掐的天昏地暗的风格,忙搂住问,“这是怎么了?”
  “大伯母!”阿瑶一脸泪痕,从屋子里便走了出来,见到温氏和阿琇先是一愣,随后就脸上更添了惭色,低声道,“四妹妹。”
  她和四姑娘听见了父母争吵之声匆匆赶过来,却正好听到二老爷指责二太太毫无慈母心肠,竟要将四姑娘送人做妾。四姑娘当时就如遭雷劈,就是阿瑶自己,也无论如何想不到她的母亲,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她和四姑娘是同父的亲姐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别的府里那样的嫡庶相争,一直都很好。可是现下,她只觉得没有脸见四姑娘。
  温氏拍了拍阿瑶的肩膀,知道这侄女也是无辜,忙叫阿琇,“阿琇,你陪两个姐姐回去,好生劝一劝。”
  “哦。”虽然很想看看挨了巴掌的二太太是个什么狼狈样子,阿琇也还知道轻重。若是不说清楚了,只怕今晚之后,阿瑶和四姑娘之间就要生出芥蒂来,忙一手拉了阿瑶,一手拉了四姑娘,求着两个姐姐,“天冷,二姐姐四姐姐,咱们回去说话好不好?”
  到底和丫鬟们一起,死活拉着两个姑娘顺着耳门出去了。
  温氏就叫丫鬟们候着,只自己走进了屋子。一进门,就看见了满地碎裂的瓷器,连椅子都是东倒西歪的,二老爷坐在唯一一张安好的椅子上,喘着粗气。二老爷是个端整的性子,日常总是利利落落的,这会儿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也乱了,脸上甚至还多了道血痕。不用问,这是二太太的杰作了。
  当然,二太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正顶着半边红肿的脸坐在床上落泪。
  见温氏进来,二太太愈发伤心,悲嚎起来,“大嫂,你要为我做主!”
  “你还有脸哭!”二老爷跳了起来,摸了一把脸上的血痕,有些疼,恨声道,“你不是还要寻死么?倒是去啊!”
  对着妻子说这样的话,却是叫温氏觉得过了,只皱眉喝道,“二弟胡说什么?眼瞅着过年了,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好吉利吗?”
  家里还有武将呢!
  真是口没遮拦。
  “国公爷在书房里等着你,你有什么话,只对他说去!”
  到底是长嫂,二老爷愤然甩手走了。
  这里温氏就又坐下,只问二太太,“这一回,又是闹得哪出?”
  看这一屋子的狼藉,给四姑娘说的亲事,岂止是不好?温氏心里头,就隐隐有了猜测。
  二太太捂着脸泣道,“我也是好心。”
  “这话,你只跟你老爷说去。”
  温氏冷声道,“说吧,你给四丫头看了门什么样的亲事?”
  二太太就猛然抬头,向给温氏报信的丫鬟看去。那丫鬟低着头,努力往墙角缩了缩身子。
  “别看她,我就是来劝个架,也总得先弄清楚倒是怎么回事吧?”不问青红皂白就过来,大量她是傻子呢?
  她是国公夫人,又在这府里当了家,这一冷了脸,自然而然就带出了几分威势。
  二太太迎着她了然的目光,就有些撑不住,只低声说了今日舅太太来说的那些话。末了哭道,“我也并没有就应下啊,他回来知道了,就跟我动手。当着一屋子的丫鬟,我往后还有什么脸呢?”
  “你就没脸!”温氏气得身上都发抖。“什么舅太太?赶着来膈应人的,你怎么就不当时打了出去!”
  “四丫头是国公府的姑娘,谁敢因庶出就小瞧了她?一般的几个姐妹都在老太太看顾下长大的,你竟然要叫她去给人做妾!”
  脑残了么!
  “不是,不是妾啊,是正经的二房太太……怀远伯我见过,生得甚好呢,年纪又不大,跟前又没个孩子,阿珏过去了,真要是能生养个一儿半女的,就跟阿媛平起平坐了呀。”
  温氏捏了捏眉心,努力忍住怒火,没站起来给这糊涂的妯娌一耳光。
  “什么二房?二房也是妾!”见二太太还在不以为然,只压着火气,问二太太,“我问你,有个给人做妾的姐妹,你的阿瑶,还能嫁到什么人家去?”
  正经的人家,谁会聘娶一个亲妹妹给人做妾的来做正妻?
  二太太素来有些个小心思,只一味觉得别人都看不出来。其实,一样一样的都摆在了脸上,谁又真的看不出来?
  只是自欺欺人,拿着别人当傻子罢了。
  此时温氏倒是感激起二老爷这一巴掌了。
  要不,真叫二太太应了那个舅太太,送了阿珏去做妾,这府里头的几个姑娘,哪个不会受到牵连?
  竟是如此的糊涂!
  另一边,阿琇用力拖着阿瑶和四姑娘回了她们住的小院子。
  她人还小,但偏有些蛮力气,一时间两个姐姐竟然都只能够被她扯进了屋子里。
  因这两个姐妹都哭了一回,阿琇先让丫鬟去端了温水来给她们洗脸。四姑娘的大丫鬟木着脸,眼中也是愤懑。阿瑶始终低着头,虽然看不清她的脸色,却又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水盆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呀?二姐姐你别哭呀。”阿琇手忙脚乱地要给阿瑶擦眼泪,却被阿瑶轻轻将手推开。
  “四妹妹,对不住。”隔了良久,阿瑶才低低地说出这四个字。
  四姑娘将头转到了一侧,不去看阿瑶。
  虽然知道并不关阿瑶的事,但都要叫嫡母送人当妾了,她又在怎么可能不迁怒?
  看着素日里和气的姐妹,阿琇觉得头疼极了。
 
 
第64章 眼拙了一辈子!
  趁着还早,喝住了二太太的温氏没敢耽搁,叫人看着二太太,免得她再闹腾出什么来,自己匆匆到了春晖堂。
  顾老太太住处与二房离得远了些,因此上二房里吵得那样厉害,这边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见到温氏匆匆而来,已经脱了大衣裳,正披着件袄子与几个大丫鬟抹牌玩的顾老太太就先吃了一惊,“什么事?”
  又叫丫鬟撤了牌桌,吩咐,“给大太太倒一盅子热热的杏仁茶来。”
  一个丫鬟领命出去。
  温氏哪里有心思喝什么杏仁茶呢?
  只斟酌了一番言辞,缓缓地将二房的事情说了。
  顾老太太不听则已,听了后便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道,“蠢妇!”
  “母亲消消气。”温氏见顾老太太有要起身的意思,连忙过去扶住了,用手抚着顾老太太心口替她顺气,劝道,“方才我已经过去教训了弟妹。她也说了,这不过是舅太太提了一提,并没有就答应的。”
  “我素来知道她有些个小心思,只是见她有心无胆,又有阿瑶和安哥儿这两个好孩子,方才对她多有容忍。没想到,她竟是要将主意打到四丫头的身上!”
  “母亲……”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眼里头已经有了泪光,“四丫头就算不是她亲生的,这么多年在她跟前孝敬,却也不是假的。就算不能真心疼爱,只不作践人,莫非就很难?”
  “从前看着她也还算是知书达理的……”说着说着,顾老太太突然就勃然大怒,“都是那老东西!眼拙了一辈子!”
  先前的王氏,如今的二太太,可不都是死了的先靖国公看中,才做了亲的么。
  “一辈子,除了一张脸长得比人好些,还有个什么!”
  这话,就叫温氏目瞪口呆了。
  好好儿地她来告个小状,结果婆婆开始骂起了过世的公公,她可要怎么接下去呢?
  费了好一番心力,劝得顾老太太平静了些,温氏才低声说道:“既是没应下那边的舅太太,又有晚上二弟的警告,想来弟妹也不敢再生出这样的心了。咱们家的女孩儿,不管嫡庶,又哪里有趣给人做妾的道理?”
  “就是这话了!”若是二太太在跟前,顾老太太简直想掰开她的脑袋看一看,里头装的是不是浆糊!
  堂堂的国公府千金,去给人做妾?不说旁的,只说阿瑶,有个亲妹妹给人做小,难道还能结好亲事不成?但凡讲点规矩的大家子,谁会给儿子娶进有这样狠毒生母的媳妇呢?
  从前,也没有觉得老二的媳妇这么蠢哪。
  “四丫头的亲事,得着紧了。”顾老太太疲惫道,“原先只说她们也不算大,再过两年舒心的日子也使得。没想到……你寻常和人走动,可有见到合适的人家?”
  阿瑶是亲生的,二太太还指着她嫁进高门去增添光彩。旁的姑娘,都不是二房的,也都没什么。就只四姑娘,须得防着二太太这次卖不成,下回又闹出旁的来。
  “一时半会的,也难想到。”温氏也是为难,“这年纪家世都合适的,倒也不是没有。”
  为难的,是但凡大家子的公子哥儿,房里头大多是有服侍的人的。
  依着温氏的意思,哪怕家境寒苦些呢,也是要寻个房里干净的。哪个姑娘愿意成亲后还得和别人共享夫君呢?温氏每每看到家里这几个丫头打打闹闹快活的模样,也舍不得她们嫁一个不能全心全意的人。
  “明年春闱,倒是个机会。”
  顾老太太便摇头,“不如,你问问亲家?”
  定康侯虽然已经解甲数年,然而从前麾下部将中得过他恩惠提拔的不在少数,赶在年节总有各种孝敬。
  听顾老太太的意思,是要为阿珏寻个武将?
  “这……”温氏蹙眉,“父亲从前的部下多是驻守边城,又常有换防,竟是苦的很。阿珏她……”
  到底是京城里长大的娇滴滴女孩儿,真要是配个武将,只怕就要远离京城,她能吃了这份儿苦?
  “我冷眼看着,四丫头是个舒朗开阔的性子,未必就不能吃半点苦头。”顾老太太还有句话没说,边城日子或许比京城苦些,但京城里男子大多三妻四妾,就阿珏父亲,身边还有好几个妾室通房呢。阿珏性子直,脾气烈,真要嫁到妻妾众多的人家去,且不是那些惯会做小伏低的妾室的对手呢。
  温氏想了想,“既然母亲有这个意思,我只回去的时候问一问父亲。若有合适的便罢,若是没有也无妨,明年春闱,各地举子进京,也是个机会。”
  京城里向来有榜下捉婿的传统,大不了到时候,叫人也去捉个年轻的进士老爷来。
  闻言顾老太太就忍不住笑了,嗔道,“你就哄我吧。榜下捉婿,捉个钟馗来,叫四丫头怨你?”
  “只是见母亲气得狠了,说出来逗您一笑。”有丫鬟端了杏仁茶来,温氏接过来,缓缓道,“国公爷正与二弟说话,我叫人看住了弟妹的院子。我只心里疑惑,好端端的,舅太太怎么就会生出这个主意来?怕是还有别的打算呢。所以我想着,不如先对外说二弟妹病了?也暂时隔开那舅太太?”
  “哪门子的舅太太!一副笑里藏奸的模样!”顾老太太啐了一口,“你顾虑得对。怀远伯府,那是什么腌臜的去处?夫不夫妻不妻的,哪一样能瞒了人去?”
  当初还是怀远侯的时候,竟然母女兼收,多少的人背地里唾弃?
  顾老太太都怀疑,先怀远侯的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样的人家,不说躲着,二太太的嫂子居然还敢来说亲?
  “咱们家这是犯了什么呦,几家子亲戚都糟心。”顾老太太就抱怨了起来。
  温氏又劝慰了几句,才离开了春晖堂。
  她动作倒是很快,次日起来,便借着送年礼的由头,带着阿琇和初一回了娘家。
  老侯爷不喜花草,却极爱青松翠竹。这几年侯府里数次修缮,各处都种了不少的松竹。
  这样冷的天气,松竹被积雪压在下边,却更显出苍翠可爱。
  初一下了马车,扯着阿琇一溜烟就奔了侯府里的练武房。
  因有几位皇孙时常来学习,冬天里校场又冷,侯府里边专门建起了一座极大的空房子,专供人冬日使用。
  姐弟俩是侯府常客,一路上也无人拦着。
  “外公!”
  初一推开了房门,就看见老侯爷手里一杆亮银枪,正舞的呼呼生风。刺戳点扫,竟是逼的对面的少年步步后退。突然间银光一闪,老侯爷目光凛然间,长枪一挑,将对面少年的武器挑飞了出去。
  对面少年就是霍青时了。
  如此冷天,这练功房里四处都摆着火盆,竟是暖和得很。霍青时连棉衣都没穿,就只是一身的短衫,饶是如此,额头上居然还渗出了汗珠儿。
  “外公好厉害!”初一拼命鼓掌,开始拍马屁。
  “祖父。”霍青时从小厮手里接过温热的布巾,恭敬送到了定康侯跟前。
  老侯爷未着往日里最喜欢的阔袖长袍,只一身锦衣,腰间束着玉带。虽已经上了年纪,却依旧是腰挺背直,一派儒将风范。
  “你的枪法尚还有些生涩。”定康侯对霍青时说道,“远不及你的剑法出众。”
  霍青时应道,“是孙儿愚笨了。”
  明明老侯爷都手把手地教导了数次,他却还是使不顺手这几招。
  “不必心急。”定康侯嘱咐霍青时。
  然后,才转过头,在见到两个外孙儿的时候,一双锐利的眼睛显出了笑意。
  “怎么这会儿来了?”
  阿琇笑道,“给您送年礼呀,娘也来了,在后头呢。”
  送年礼,哪里还用得着一家的主母呢?
  老侯爷就知道,女儿大概是有事情了。
  擦了擦手,“走吧,去厅里说话。”
  阿琇就对着霍青时做了个鬼脸,“表哥也有练不好枪法的时候。”
  不是她故意嘲笑,霍青时跟在定康侯身边这几年,长进是极大的。平时又与几位皇孙一同学习,他天资聪颖,学武极快,在皇孙们眼里,文有凤离,武有霍青时,那就妥妥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呀!
  “若是阿林哥哥阿森哥哥他们看见了,准会开心。”
  霍青时捡起长枪,用枪头轻轻地碰了碰阿琇的发髻,“你就幸灾乐祸吧。下回,八珍楼里的千层糕没你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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