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认真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她眼睛半阖,眉头紧蹙,明明是如此的动情,可是却又能说出这样让人痛心的话来。林璟行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波涛汹涌的海浪,可是声音却被他压得又低又沉,拉着半长的调子问,“是啊,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舒茵已经坚持到了极限,丝毫没感觉到他的愤怒和异常来。此时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紧紧的拥抱他。
林璟行却误以为这是她哑口无言下的沉默,埋在心里多年的那颗火种终于爆发。他温柔的勾起她一缕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声音轻冷的却像是来自寒冬的暴雪,“答不出来么,不如我替你回答吧。是因为张修远也在争取这个项目对吧,阿茵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呐。为了你多年的‘念念不忘’不惜如此主动配合的跟我上床,我还真是嘀咕了你的深情。”
在听到“张修远”这三个字时舒茵便已经彻底清醒,此时正满脸震惊的看着林璟行。这个名字为什么会从他嘴中说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可是这些都被舒茵暂时的抛之脑后,她现在只想去解释。林璟行误会了,她能感受到他极致的愤怒。
“林璟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她急迫的想说点什么来缓和此时的危机,她知道如果不说,她和林璟行之间将会产生从认识到现在最大的误会。
然而林璟行充耳不闻,十分直接的打断她之后的话。仍旧用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可是声音却冰冷的令人害怕,“可是阿茵,你要知道,一个项目是一个团队所有人的心血。即使我是他们的老板,也说了不算,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他泼了墨般浓黑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像是满怀深情。嘴角却又带着深深的嘲讽,全身都散发着毁灭般的气息。
这样的林璟行让她很害怕,她的瞳孔下意识的收缩着,甚至带着些恳求的意味说:“为难就不——”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阿茵,这可是你第一次求我啊,再怎么勉强我也得办到。也是第一次认真的求我,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林璟行的声音苍凉中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听得舒茵心口发疼。她想开口解释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有些愧疚。
这一刻没人能体会林璟行的心有多疼,即使他嘴上说着再难听的话,可仍旧缓解不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妒忌、愤怒、暴虐。
他现在想毁掉一切!
林璟行那种强悍的气势让她害怕,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璟行以为她是默认,心又疼又冷。他勾起她刚刚因为混乱而黏在脸上的头发,带着嘲讽般的笑意问道:“可是阿茵,求我做事总是要有些筹码的,你拿什么当我的筹码,身体吗?”还是我对于近乎纵容的爱。
林璟行再一次的抬手按住了她的唇,不再让她说话。因为他很害怕,下一秒他又会在这样一张柔软甜美的嘴中说出什么残忍的话来。
他尽量的先发制人,这样就不会看上去太过狼狈了。
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收回,舒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时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般,可是眼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的率先流了下来。
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舒茵都觉得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呢喃,舒茵觉得她一定是听错了。
林璟行最见不得她哭,用指腹将她脸上的泪一点点擦干,叹息道:“哭什么,倒像是我把你欺负了一样。”随后他又继续道:“上床这件事不能算报酬吧,毕竟我们还是合法夫妻,你说是吧。”
舒茵现在只能无助的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是想让他稍微开心点,以为这样就能让事情变得容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她来求情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心安一点。
林璟行的手指十分怜惜的划过她的眉眼鼻子,最后停在唇上。舒茵睁着眼睛努力的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什么来,可是她就像是望进了一潭深深的海里,什么都分辨不清。
林璟行不想再为难她,说出来的话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阿茵,你欠我一个孩子,就用他来偿还吧。”此话一出,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舒茵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林璟行笑了笑,那笑意有些发苦。“很意外?当初你借出差的时间差,悄悄的把孩子打掉。是因为那个时候刚好是张修远的生日吧,这个孩子的出现让你难以接受。”
舒茵匪夷所思的看着他,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她无力的闭上眼睛,觉得他们需要好好的谈谈。
然而林璟行没给他们彼此这个机会,他魔鬼颤音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当初为了他打掉了我们的孩子,现在为了他还我一个,挺公平的吧。”
说完,便再没有给舒茵任何准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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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行了,开始作死了
第50章
这件事一场单方面的惩罚,林璟行看着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的人,痛苦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
他轻轻的把人抱起,认真的给她清理好。在看到那些痕迹时,他十分的自责,不由的动作又放轻了些。
舒茵一直睡着,即使洗完澡都没醒。也不知道到底是睡沉了,还是已经昏了过去。
他承认自己是过分了。
*
林璟行坐在会议厅,低着头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坐在他旁边的季书桥季书昕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表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底下的人还在说着恒启项目的最后收尾情况,他十分烦躁的听着下面的人说的井井有条,那确信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下一秒就能得到这个项目,成为业界的领航者。
他的手放在桌子上拳头攥的紧紧的,最终深吸了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在下一个人即将站起来发言时,他抬起头对着下面的人忽然说:“这个项目到底为止,我们不参加了。”
他的话一说完,底下顿时哗然起来。全都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有的人甚至直接傻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季书桥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嘿嘿的干笑两声,“老林你在开什么玩笑呢,他们有哪说的不好你就直接说呗,看把大家吓的。”
有了季书桥的发声底下的人脸色好了点,心道原来是虚惊一场,这玩笑开的实在是有点大。
谁知他们还没从这波安慰里缓过神来,更大的打击再次来临。
林璟行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静静的看着底下嘈杂的人群。过了几秒,声音不轻不淡的说道:“恒启的项目暂停,今天所有人放假一天。”
说完也没在管下面人的反应,直直的站起身来率先走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众人面面相觑像是都傻了。
有几个主事大胆的人问,“季总,这……怎么回事啊,林总是什么意思?”
季书桥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他自己一头雾水还要安抚民心。心想着,好你个林璟行,可真会给我找事。
他平时待人宽厚,脸上总是笑呵呵的没个正行,一帮下属不是很怕他,此时才敢张嘴问问。
季书桥勉强的笑了笑,摆摆手说:“没事,老林不是说给大家放假嘛。这段时间也都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该陪家人的陪陪家人,该哄女朋友的好好买礼物去。”
一群人还是没动地方,僵持着脸色有些难看。这个项目耗了他们两个多月的心血,现在说不做就不做了?
季书桥头疼的想骂娘,强忍着心中的焦躁安抚众人,“还不赶紧跑?一会老林回来你们可就又得加班了啊。赶紧走赶紧走——”
他嫌弃般的挥着手,撂下一脸忐忑犹豫不决的众人,自己挺胸抬头的……跑了出去。
季书桥走出会议室,拐到一个角落后看着左右无人,才扶着膝盖靠在墙上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够可以的,每次话都说不清楚,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甩手走人。同样都是管理者,为什么到最后都是他擦批号,老林那个王八蛋只用抖抖手指对着电脑就行了?
他不服!
正在季书桥义愤填膺的时候,季书桥肩膀一沉被人拍了一下,吓的他顿时腿软。却又不敢让人看出来,脸上赶紧堆起个灿烂的微笑站了起来。
“嗨,是你啊。倒是提前出个声啊,吓我一跳。”季书桥看清来人后彻底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地上,冲着会议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里边怎么样了?”
来的不是别人,真是季书昕。季书昕仍是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可是眉宇间却有着藏不住的担忧,“你一言我一语乱哄哄的聊着呢,”她顿了顿又问,“哥,这到底什么情况?”
季书桥也十分烦躁,“你问我,我哪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就去问啊!恒启的项目截止日期可没几天了,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季书昕环抱着胳膊,连她都控制不住心底的焦躁,更别说会议室里面那些从开始到现在,每天加班加点全部身心都投入在这个项目里的人了。
“操!”季书桥烦躁的低声咒骂了句,随后站起身来边不耐烦的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边往林璟行办公室走,“老林,你要是真敢这么干,那可就真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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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林璟行低着头,手上那只一只点燃的烟,猩红的火星已经快烧到烟蒂,可是他一口都没吸。
他自从坐在这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变过,整个人陷在软软的沙发里。他抬起手不自觉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嘴角勾起抹自己都没发现的苦涩笑意。
之前阿茵来,会常常坐在这个位置。有时候玩累的还会躺在这睡一觉,沙发背上放的小毯子还叠的十分整齐的放在那儿。那是上次她睡醒起来叠好的,而那时他已经暂时完成了工作,正控制不住的坐在现在的这个位置看着她。
这才过了没有一个星期,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充满隐瞒、欺骗和谎言。他甚至已经看不清,之前的那些温柔缱眷,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实存在过。
他昨晚一夜没睡,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回想着他们两年多婚姻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就像是被残忍的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说:“醒醒吧,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你安慰自己的臆想。”
另一个人却说:“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那些细节是装不出来的,你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可笑,现在的情况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她为了别的男人都可以让你放弃自己的事业了,你还在这给她找什么借口。”
“这期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你怎么不听听看她的解释呢?”
“解释,什么解释?再去听她说那些虚假的安抚,让自己更认清她和张修远之间的情深意切吗?”
林璟行就像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看客,看着他们在自己脑海里争吵辩论。他开始还会跟着他们动一动心神,到最后变得麻木。
然而他到现在,都没想出一个结果来。
今早甚至天还没亮他便逃也是的离开了家,他不想更不敢面对身边那个还在昏睡的人。他不知道阿茵醒了以后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昨晚到最后他所做的一切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这一晚,像是激发了他身体里沉睡的黑暗与残暴,并且完全失控的施加在了舒茵身上。他没想到,那颗黑暗的火种爆发后会是如此的恐怖。
他第一次,做了一个逃兵。然而他逃到公司里,完成他对她单方面的承诺,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他还能获取原谅。
却发现,这个承诺兑现起来。他会对不起太多太多的人,他仍是无法面对,只能匆匆说完话便逃跑。
没有哪一个瞬间是让林璟行觉得,自己的人生竟然如此的失败。
手上的烟蒂燃到底,灼热的刺痛让他微微清醒。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微弱的火苗烧到的手指,随后十分不在意的将那烧的有些黑焦了的烟头仍在地上,重新点燃了一直。
从始至终,他的神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眼中像是夜里的深海,静默的令人心疼又畏惧。
季书桥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来的路上他本来都想好了上来一定要先骂他一顿。可是看见这样的林璟行,他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璟行如此颓然落魄,就好像他一直坚守的某种东西瞬间坍塌,他整个人成了漏气的皮球。虽然他的肩旁仍旧撑在那儿,可是他心里没有光了。
以前即使在创业初期,熬了无数个通宵做出来的东西被人否决,他也没见林璟行这样过。
季书桥挠了挠头,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试探着问,“老林,出什么事了?”
林璟行像是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慢慢的将视线转了过来。看向季书桥时眸子仍是如深海一样沉默,过了会儿他笑了笑。可是由于面部表情僵了太久,细微的表情变化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看上去有些扭曲。
他和这个公事多年的兄弟没在逃避,也应该给个交代。林璟行的声音有些压抑,像是被缠在了泥泞的深渊里,“书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决定做的仓促,没来及跟你提前知会声,对不住了。”
季书桥愣住了,他和林璟行认识这么久。他们之间从来没用过如此郑重的语言交谈过,每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就把事给定了。现在的这种情况让他觉得十分陌生,人们在面对自己陌生的事物时,总会感到无措和慌乱。
“不是……这到底怎么了?”
林璟行看着他,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做的最不负责任的一个决定。他将身上的烟扔给季书桥一根,竟然有些轻松的说:“先来根烟冷静冷静,我怕你一会揍我。”
“你他娘的也知道这么会挨揍啊?”季书桥骂骂咧咧的接过,看了眼有些诧异道:“你不是最不爱抽这个么,觉得它又软又没劲,怎么突然换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