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顶着熊猫眼打了个哈欠,视线从和周时忆的聊天页面上移开,缩进空调被里。
说是要确认,可一连几天,她都没再和周时忆联系,有一次晚上周时忆难得闲暇打来电话说带她打游戏上分,被她慌乱扯了个理由给拒绝了。
喜欢,明明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可放到她和周时忆身上,却让她慌乱不已。
因为无论喜欢与否,他都是她心里很重要的人,是不想疏远尴尬的人。
陈陈以前总鄙视恋爱中的女人敏感又矫情,却没想到当有一天,她陷入恋爱中,竟也成了缩手缩脚的胆小鬼。
甚至这才只是疑似单恋。
时间一晃到了周末,从贵州回来之前,她和张莫在微信上约好这周末陪他在可爱岛小区看房子,然后再一起约个小龙虾,好好过一把嘴瘾。
为了方便,周六晚上陈陈回了可爱岛的家,周末一大早,她破天荒没睡懒觉,爬起来洗了个头,又化了个精致的少女蜜桃妆。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半,九点钟,陈陈从衣帽间的一地狼藉中走出来,穿上精心搭配的衣裙去玄关处换上高跟鞋,而后,又回到穿衣镜前左右欣赏。
手机一震,张莫给她发来微信,报告自己已经出发了。
她握着手机迟疑了一会,烦躁地揉一把头发,将高跟鞋甩下来,冲进衣帽间脱下身上这套几乎可以去走红毯的夸张装扮,换回舒适的短袖和连体短裤,蹬上了帆布鞋。
九点二十五分,张莫发微信说到了楼下,陈陈一出大厅玻璃门,便看到等在路边的张莫,以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周时忆。
男人白衣黑裤,人立在树荫下,微垂着眼眸,安静得像是一幅画。
头顶细碎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洒他满身碎金子,随着陈陈走近,他抬眸,鼻梁上映着光。
一如当年清俊寡言的少年。
陈陈呼吸缓了缓,扯出一个如常的笑容,朗声打了个招呼。
声音依旧清清亮亮,眼神却没分给周时忆半分。
三人一起到了事先联系好的中介那,对方是一个平头戴眼镜的小伙子,看起来憨厚老实,一见他们过来便丢下手中正啃着的面包,拿了一串钥匙带他们去看房。
可爱岛小区共建了四期,陈陈的房子在B区,中介带他们去看的,则是D区的房。
D区是可爱岛小区最新一批的房,区内绿化和各项配套设施都比B区更加完善。
步行过去大概要五分钟,中介一路走,一路沿途给他们介绍小区环境。
周时忆走在张莫左手边,陈陈刻意绕到了张莫右手边,两人之间隔着个张莫,她觉得自己心情平静多了,也能肆无忌惮地谈论说笑。
只不过,她的每句话都是对张莫说,眼神飘忽着,尽量避免着和周时忆的每一次目光接触。
这样相安无事地走出几百米,张莫打开某看房软件给陈陈看他看中的几套房子格局,陈陈低着脑袋凑上去专注地看,一不留神脚下被树枝绊住,上半身猝不及防飞扑出去。
她惊慌地从喉间飘出一句小小声的尖叫,下一秒,手腕被人拉住,与此同时,肩膀被稳稳环住,熟悉的清冽香气便若有似无往鼻腔里钻。
肩膀上是他的手指,隔着棉质短袖,轻贴着她的皮肤,脑袋轻轻向后一靠,便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恍惚一瞬间整个世界被周时忆包围,她抿了抿唇,耳垂不受控制地绯红一片。
“看路。”
周时忆淡淡吐出两个字,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只是轻轻地、换到另外一只手上。
陈陈这才后知后觉他不知什么时候默默走到了她的身侧,将她挡在里侧,和道路上不时飞过的外卖电车隔开。
“没事吧?”
张莫慢周时忆一步,两手向前一抓抓了个空,手机也不小心飞到了地上。他两手尴尬地在空气中挥了挥,捡起手机,一脸关切看向陈陈。
中介小哥也适时回了头:“昨晚上下暴雨吹落了不少树枝,咱们都小心着点。”
陈陈低头“哦”了声,被周时忆抓住的手腕皮肤灼热,心跳微微失了序,她想说:“我没事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噤了声。连她自己都搞不懂是为什么。
直到走过那条枝条凋零的小路,周时忆才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的手。
陈陈脸上维持着笑,一副认真听张莫说话的神色,手掌却悄悄贴到另一只手腕上,轻轻抚摸了下,好像还能感受到周时忆手掌的余温。
她舔了舔唇,偷偷侧目去瞧他,却冷不防正撞上他的眼睛,忙触电般移开。
脑子里滋滋的仿佛全是电流交接的声响,手心无措地揪住衣服,揪出一团纠结的皱痕。
完了,陈陈,你完了,你大概也许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
心内翻来覆去播放着弹幕,耳边,男人的声音幽幽敲进耳膜:“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啊!怎么会?”陈陈下意识抬眸,尾音几乎破音,反应过激得否认:“才没有!”
周时忆嗯了声,再开口,莫名委屈:“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害,难还是张莫难!
第44章 四十四瓶甜牛奶
他眉眼轻耷着, 凝眸望着陈陈, 眼底闪着莫名和困惑, 陈陈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竟会在他那样的眼神中心软得一塌糊涂。
陈陈, 正常点,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一点都不可爱。
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还是没忍住,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 嗓音抬高了点:“我没不理你啊,你别无理取闹了!”
周时忆被她吼得微一失神,片刻后, 无奈笑了下:“嗯,对不起,是我无理取闹了。”
他的服软和示好又让陈陈心里忍不住愧疚,她想了想,硬着头皮瞎扯:“我们女孩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情绪不稳定的, 你知道的。”
她抬头冲周时忆眨了眨眼,周时忆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潜台词, 眼神一闪, 僵硬地移开目光,又嗯了声:“那你注意休息,保持良好情绪。”
陈陈应下这声医嘱,抬眼又对他笑了笑。
为了佐证自己真的不是对他有意见, 陈陈决定假戏真做,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她故作烦躁地凶了张莫好几句,凶完,还做作地吹了两下头发,表现出自己真的很烦。
中介带他们看的第一套房在三楼,陈陈和张莫跟在中介身后绕着房子里里外外看完一圈,绕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这才发现原本站在窗前的周时忆早已不见了踪影。
陈陈探着脑袋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
中介小哥接了个电话又过来,笑着问:“两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套房南北通透,格局又好,房主装完才一年,都没住过,性价比很高的,特别适合你们这种年轻的小夫妻用来做婚房。”
“他们不是小夫妻。”一道凉凉的声音打断中介小哥的话,陈陈讶然回头,看到推门走进的周时忆。
张莫也忙不迭澄清:“嗨,兄弟你看错了,我倒是想,人家小仙女也得能看上我啊。”
陈陈刚才在发呆,压根没在意中介小哥在说什么,此时听张莫这样一澄清,她才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便转眸去看周时忆的反应。
他清清冷冷站在门边,手中提着一只塑料袋,表情寡淡,下颌线冷硬。
注意到陈陈的视线,他抬脚走到她身边,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陈陈低头一看,竟是块白巧克力,是她高中时最喜欢的牌子和口味。
“你在哪弄的?”
陈陈眨眨眼,看她变戏法似的又往她面前递了一杯豆浆,她接过来,温温热热的触感妥帖地熨着掌心的皮肤。
周时忆取出吸管帮她扎开:“我下楼买水,顺便在便利店买的。”
“哦。”陈陈视线在他手上梭巡着:“你的水呢?”
周时忆一顿,声音有点僵:“……水喝完了。”
看她傻呆呆地盯着自己看,他喉结滚了下,视线错开,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吃点甜的,喝点热的,能稍微开心点。”
陈陈“哦”了声,长翘的睫毛猛地向下一耷,遮住杏眼里雀跃的光,唇角不受控制地想向上扬起,她忙大口吸了口豆浆,嘴巴像小金鱼似的鼓起来。
那温热的豆浆像是一整杯倒进了心里,在曲曲弯弯的心河里缓缓地流淌,所到之处,皆是熨帖,温温热热,丝丝的甜。
张莫喜滋滋凑过来,对周时忆伸出右手。
周时忆顺势在他掌心拍了一巴掌。
张莫“咦”了声,眼睛在他身上左三圈右三圈地看:“我的豆浆呢?”
周时忆掀了掀眼皮:“我记得你早上吃了三张油饼两个包子一碗鸡丝粥。”
张莫:“……”
行吧,没有豆浆也行。
他瞄了眼陈陈的右手,“那巧克力总有我的份吧。”
周时忆淡淡扫一眼他的肚子,“你看你的那一整块腹肌,像不像一块巧克力?”
张莫:“……”
不给就不给唄,还讽刺人家胖,真的过分!
他委屈巴巴一回头,看见陈陈正做贼般地快速剥开那块巧克力,两根手指捏着,飞快往嘴巴里一塞,紧紧闭上嘴,腮帮子鼓起来。
满眼写着:休想抢我的巧克力。
耳后传来周时忆的一声轻笑,是他完全陌生的温柔。
张莫惊讶地转头去看他,却见他淡淡移开视线,打开背在身后的巧克力盒子,从中取出一颗,冷冰冰塞进他的掌心。
而后,将剩下的一整盒妥善装好,递给了陈陈。
电石火光间,张莫脑中警铃大作——这人,该不会有别的想法吧!
有点可怕啊。
******
一连在D区看了六套房,到第七套,张莫一眼看中。位置、格局、价格各方面都合适,当即便把那套定了下来,只等签合同交定金,办完后面的一系列过户手续,正式交房。
从可爱岛小区出来,张莫难掩兴奋,拉着他未来的邻居陈陈可劲攀谈,一张嘴机关枪似的叭叭叭地说个没完。
周时忆在前面听得心烦,顺手打开车载音响。
可这丝毫不影响张莫的热情。
“那天开黑三缺一,喊你你怎么不来?”
陈陈知道她说得是周时忆给她打电话那次,她偷偷看他一眼,见他好像没什么反应,才说:“我那天有事。”
“唉,”张莫开始控诉:“我缠了时忆一个小时,他好不容易愿意陪我玩一局,又因为你不来,直接放了我鸽子。”
“我太难了,为了这个游戏我可太难了。”
他的絮絮叨叨像呼啸的一阵风从耳边吹过去,后面又说了些什么陈陈也没听清,眼睛看着窗外,唇角就慢慢翘了起来。
原来张莫只不过在自作多情,失忆下载游戏,的确是只为了她!
这个念头刚一涌上心头,便立即被她惊惶地压下。
她飞快戳开手机微信,重温了一遍爱情导师曾嘉的动心定律第四条:【如果他对别人也很好,会吃醋。】
如果那个让你吃醋的对象是他的同性,喜欢石锤了!
音乐间隙,车内陷入片刻的宁静。
“乒!乓!”
陈陈望向周时忆的后脑勺,脑内放起了绚烂的烟花。
******
到餐厅已是中午一点半,张莫拿了菜单点了几个配菜,开始点小龙虾。
“要麻辣的吧。”张莫扭头问陈陈:“麻辣的过瘾。”
陈陈下意识就想说举手说好,可话到嘴边,她改了主意。
“要十三香的吧。”
“要十三香的吧。”
她和周时忆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视线对上,陈陈故作镇定地移开,鼓了鼓嘴巴。
周时忆还在看她,话却是对张莫说的:“她不能吃辣。”
张莫的脸色变了变,眼睛在两人之间默默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反正他吃什么口味都行。
陈陈假装低头看着手机,唇角又没出息地翘了翘。
她本来想说的是,失忆不太能吃辣。
没想到两人想法撞一块去了。
看她低头抿唇不吭声,周时忆以为她不开心,心念一动,他把递出去的菜单又拿回来,加了一份麻辣的。
配菜上齐,小龙虾也很快端上了桌。
陈陈看了眼面前红艳艳喷香四溢的麻辣小龙虾,忍了忍口水,决定给周时忆一个面子。
筷子方向一动,她夹了只十三香的。
周时忆的眼神若有似无飘过来,唇边压了丝笑,他反倒夹了只麻辣小龙虾,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
陈陈手上的小龙虾刚剥了一半,碗里就落入一只剥得干净、个大肉肥的小龙虾,虾身上沾了一点点诱人的汤汁。
陈陈抬起咕噜噜的大眼睛,看向若无其事收回手的周时忆,他已经开始剥第二只虾,头微微低着,眼睛没看她,专注又认真的模样。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特殊时期,麻辣的还是少吃一些。”
说完,他把第二只剥得干净的小龙虾递过来,抬眼看她:“最多只能吃五个。”
陈陈定定地望着他,没动,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动声色化开,变得柔软。
周时忆以为她在无声抗议,夹起第三只虾,无奈道:“最多十只。”
“失忆,”陈陈舔了舔唇,眼角弯了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周时忆拿刚剥好的小龙虾堵住她的嘴,睨她一眼:“我以前对你不好?”
弹性十足的龙虾肉在齿间溢出香味,陈陈慢慢咀嚼着,眼睛彻底变成两轮弯月:“好像也挺好的。”
读书的时候,他其实也会像现在这样冬天帮她打热水,放学帮她拎书包,一起吃饭时把她喜欢的菜都留给他,陪她做一些她很好奇他却觉得很无聊的事情。
可那时候她的心思不在这方面,玩心又重,对很多细枝末节便自然忽视掉,将他的这一切行为通通归类为好朋友间的互相关照。
不过,他那时候的表情要比现在更冷。
默默围观了一会的吃虾群众张莫终于等到了插话的机会,他一脸惊讶的盯着周时忆的手:“时忆,你不是不吃小龙虾吗?什么时候这么会剥虾了?”
陈陈闻言也看向周时忆的手,只见他两手握住龙虾身子,大拇指按着第二节 虾壳轻轻向下一压,而后两手慢慢转着不断挤压龙虾身体,将身体戳入虾头,轻轻将虾身拔下,最后握住虾尾轻松一拽,便将完整的虾肉全部拽出。
修长的手指漂亮又干净,超乎想象的笔直,骨节分明而不突出,冷白的皮肤映衬着艳红的虾壳,像是一幅色彩明丽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