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栀子花香——执葱一根
时间:2019-11-09 09:50:55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了?或许是记忆太久远,她有些忘了。
  但眼前宋祁深的目光,竟带了点热切。
  千栀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嗯”
  “那也算是解了你多年的夙愿?”宋祁深听到此,尾音稍扬,单挑起半边眉,格外愉悦的样子。
  千栀就这么望着他,心下没由来地暖烘烘的。
  还会有谁将她小时候说过的话记在心里,甚至于,她自己都早已遗忘。
  思及此,千栀捞起他的一只手,自己的小手掌紧跟着附上去,而后五指相扣,紧紧攥着他的。
  宋祁深指节明晰,泛着微凉,修长如玉的手骨骼清落,千栀被硌着,倒也不觉得难受。
  女孩举起两人相攥着的手,贴近自己,而后用力捏了捏,“那你还有愿望吗,你想要的,我也买给你。”
  宋祁深淡淡地抽回手,“愿望早没了。”
  “啊?”
  “你奖金不是花完了?”宋祁深说完径自抿唇,一副又要阖上双眸的样子。
  千栀松开他的手,使劲儿地去手去拨开他的眼皮,“——诶你别睡呀!”
  宋祁深捞人入怀,头稍稍侧开,别过脸去,躲开她作乱的手,低声问道,“现在胆肥了啊?轮到你,就这么理直气壮?”
  “理直气壮的是你才对。”千栀被他抱过去,顺势靠在他肩上,“奖金这次是花完了,但我以后可以赢回来更多的奖金啊。”
  继而,像是约定什么似的。
  “我的那些奖金,都给你。”千栀说着,偷偷挠了挠他的手心。
  “这才有点乖。”
  宋祁深奖赏似的拍拍女孩的头,之前的冷淡全然消失。
  这么一恍惚,千栀还以为自己之前的记忆错乱了。
  这人怎么跟京剧似的,变脸这么快。
  宋老爷子休养的地方在靠湖傍山的一幢小楼里,平常进行疗养,会有私人的家庭医生过来。
  那是一支专业的团队,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倾尽所有资源,只关照宋老爷子一人。
  宋老的病况其实一直都抑制调控得不错,直到今年才复发,在各种疗养吊着的情况下,病势像龙卷风一般突如其来。
  他一直强撑着身体,年少拼搏,中年也在鞠躬尽瘁,等到真正老了的时候,也没怎么休息过。这一生看来,确实劳累过多,身体防线溃败,内里早就腐朽了。
  宋奶奶很早些年的时候便去了,他也没续娶。之前身边还有人作伴,到了现如今,也没有体己人能够说说话。
  老爷子本质上也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性子,没让儿辈和小辈来陪着他,只管自己独自生活。
  之前宋祁深从代管的宋家叔辈那里全盘接手了宋氏,又解决了婚姻大事,这才让他心中的重担给卸了下去。
  据医生最新的观察来看,他身体大有好转的趋势。
  最起码的,精神跟之前比,好了不少。
  千栀跟着宋祁深迈进小楼里的时候,宋父宋母已经在了,见到两人过来,轻声细语的,声调都放缓了。
  “栀栀,你爸妈现在还没到,你和你哥哥两个现在先上楼。”顾绾绾拉过两人,继续说道,“老爷子刚在还在睡,听说你们快到了,怎么也不肯再躺下去了。”
  宋祁深本来走在前方,被宋母拉过去以后,侧身朝她伸过来一只手臂。
  “好的,我们现在就上去。”千栀应了声,连忙向前迈开几步,自然而然捞过宋祁深的手。
  “我和你爸刚才一直都在,现在呢,就交给你们了。”宋母看着他们俩上楼,还嘱托了句。
  千栀回想起宋母的话,转头轻声问一旁的宋祁深,“爷爷身体现在还好吗?”
  “比年初的时候要好。”宋祁深说着开门,将千栀先推了进去房。
  病房里弥漫着涩苦的味道,窗檐四周都爬满了藤蔓,绿植和多肉在向外延伸的阳台处,高高低低地摆着。
  从阳台向外眺望,能看见远处成片的针叶林和淡蓝的湖泊。
  棕木古典的架子床上,宋老爷子半靠在床头,望着两人笑。
  千栀主动迈上前来,喊了声,“爷爷。”
  “哎哎栀栀啊”宋老爷子身姿不再挺拔,威严消逝,留下的只剩和蔼了。
  他唤了这么几声,语气欣慰又悠长。
  但毕竟年老,又病痛缠身,最近身体虽然稍好点了,气色也尽显衰老。
  宋老的声音,都不复清朗了。
  之前那个大院里身材高大,笑起来格外爽朗的人,终于也没能抵抗住时光,彻彻底底被生命的流逝所压垮。
  千栀不知为何,只觉得声音哽塞,她尽量平稳,“嗯,爷爷,我在呢。”
  “长大了,也更漂亮了。”宋老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仔仔细细地打量。
  而后,宋老爷子抬眸望了眼她身后的宋祁深,视线再转回来,问道,“他对你还好吗?”
  千栀没有任何迟疑,点了点头。
  宋老爷子长吁一口气,“来的时候累不累,坐飞机的时候听声音,还害怕吗?”
  千栀知道他的意思,“长大了,早不怕啦。”
  小时候在大院里,顶头的天空有飞机滑翔而过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噪音,尖锐刺耳。
  那时候千栀要是听到了,一定会找个庇护所躲起来,捂住双耳。
  “那就好,你来爷爷这边坐着,听我和你祁深哥聊。”
  宋老咳了声,拽过千栀以后,朝着宋祁深招了招手。
  两人聊的都是一些稀疏平常的话题,不过惯性使然,最后宋老爷子还是多嘴问了句宋祁深有关宋氏的话题。
  在那之后,宋老便已然是累极的模样,有点儿支撑不住,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宋祁深招来家庭医生,没再打扰,安顿好老爷子以后,这才和千栀一起出了房间。
  两人心绪都繁乱万千,而千栀在这之外,心口蓦地泛上来一点难过。
  深深浅浅地划拉着。
  她觉得鼻子很酸,情绪无处躲藏。
  来之前,千栀听宋母和宋祁深说过,老爷子身体有所好转了,心态放得比以前稳。
  她松了口气,是抱着老人家一定会越来越稳健的想法来探望的。
  但多年未见,宋老比千栀想象中的还要虚弱一点。满鬓白发,英挺不再,皱纹爬满了面庞。
  这样算是好转,那么之前的身体,确实是真的垮了。
  “我感觉爷爷的情况比你们之前说的要严重多了。”千栀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身旁的宋祁深。
  他望着她,良久,才缓缓说道,”呆宝,你要知道,老爷子他早就不再年轻了。”
  “道理都懂啊”千栀小声道。
  是啊,道理都懂。
  但感情没法克制。
  “我知道你的意思。”宋祁深神色很认真,抬手将她耳鬓一角的头发捋到耳后,“不必太难过,我们现在,都在陪伴他。”
  夜深露重的时候,千闫和陆婉亭姗姗来迟。
  两人被带领着推开门的时候,千栀已经用过晚饭,正陪着宋祁深,和宋父宋母一起坐在一楼的客厅里。
  千栀最先注意到动静,而后站起来,紧紧地盯着两人,喊了声爸妈。
  千闫携着一身的寒气,衬得他面庞如雪,冰冷似仙,整个人透出点刀鞘出剑的利落。
  他及肩的银色长发扎成一束,额前眉骨优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禁欲气息。
  这个男人看起来,年轻得不像话。
  一旁跟随着的陆婉亭却是略显憔悴,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在麂皮的大衣里,温婉又妩媚。
  听到千栀的声音,千闫的视线才扫了过来,轻启应了声,“嗯。”
  倒是陆婉亭,凑上来抱了抱千栀,问她冷不冷,千栀好久没见到妈妈了,自然和她凑在一起,母女俩小声地嘘寒问暖。
  因为天色晚了,老爷子早已经被安排着睡下了,千父千母的问候只能等到明天。
  千闫对着迎上来的宋父宋母稍稍颔了颔首,而后将目光落在了宋祁深身上。
  宋祁深老神在在,也没有任何反应,神色平平,任由他打量。
  但打量也只一瞬,千闫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宋青庭游历四海,和千闫这个疯狂拓展商业帝国的工作狂魔,实在是有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他当即走上前,和千闫聊了起来。
  千闫向来话少,寥寥几句以后干脆闭口不谈,宋青庭温和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哎婉亭啊,你们俩来得这么晚,吃饭了吗?要准备点什么吃食给你们吗?”
  顾绾绾还像从前那样,看见千闫就莫名泛起了怂,没有办法的事儿,她可不会擅自碰壁,干脆直接去问陆婉亭。
  陆婉亭望着眼前面颊都被养出莹润弧度来的千栀,本来还在感慨,听到顾绾绾这么问,转过头来笑道,“来的路上就吃过了,不用那么麻烦,不用给我们准备了。”
  “好,那就行,不过今天也不早了,有什么还要聊的,我们明天再继续好了,现在先去睡?”
  宋父宋母之前坐在客厅里,其实也就是在等千闫和陆婉亭两人来,现在人来了,也该去睡觉了。
  一路舟车劳顿,谁都不轻松,每个人都乏。
  因此,宋母这句话一出口,并没有人反对。
  这幢小楼虽说有两层,但之前的本意是给宋老爷子疗养用,有床且已经收拾好可以睡的房间并不多。
  小夫妻俩,还有宋父宋母都睡的二楼,千闫和陆婉婷来得晚了,就住一楼。
  “那栀栀和祁深先上楼去洗漱,早点睡。”
  顾绾绾催促着小两口,而后朝着陆婉亭那个方向看,试探着问道,“你们俩就住一楼靠近楼梯的房间,没什么问题吧?现在只剩一楼有两间收拾好的房了。”
  ”没问题,两间,刚好我和千闫一人一间。”陆婉亭略抬起眼眸,嘴角微弯。
  此话一出,千栀和顾绾绾的视线都探了过来。
  前者抿唇,后者惊讶。
  反观千闫,眼神清凌凌一片,对此没有反驳。
  这就是许可认同了的意思。
  愣了一瞬,还是顾绾绾率先打破了僵局,“啊,那好啊,就这样决定了吧。”
  千栀跟着宋祁深上了二楼,回到房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
  等到宋祁深洗漱完以后来催她的时候,小姑娘还是趴在被褥间,头埋着,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跟着附上去,去拨开她白嫩的小脸儿,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确认她没哭鼻子以后,宋祁深躺在她身边,缓缓开了口,“还在想你爸妈的事儿?”
  过了好半晌,千栀才点了点头。
  她冥冥之中,其实一直都有感觉,但这种感觉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因此总是会被她自己给刻意忽略掉。
  父母和孩子之间,总归有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彼此,千栀觉得自己还算和父母心有灵犀。
  她只是突然想起最开始因为忙没人照顾自己的时候,陆婉亭略有犹豫,千闫眼都没抬,只是说了句,”你是跟着我去国外,还是要留在国内。”
  “我想把栀栀也带过去,我们一起。”
  ”要么你一个人来,要么你留在这里。”
  “可是单独留下栀栀,我怎么放心得了,她也是你女儿啊。”
  “她当然只能是我的女儿。”千闫的声音不掺杂任何温度,“我在大院这边都安排好了。”
  陆婉亭无助又卑微,望着这个她深爱到刻入骨髓的男人,像是在小声啜泣,“你一定要逼我吗千闫。”
  “只是给你选择而已。”
  千闫冷酷的侧脸一直停留在千栀的脑海里,那时候的她慢吞吞地走出去,攥着千闫的袖子,轻轻地摇了摇,“爸爸,你别和妈妈吵架了,我就乖乖地待在叔叔阿姨家,我会听话的,你别让妈妈哭好不好。”
  那时候的她真的很害怕。
  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也不再陪伴她。千父千母平时就忙,千栀想要攥有的些许温暖,不过是自己的亲人罢了。
  自那以后,千栀便发现,只要她乖乖听话,爸爸妈妈就不会吵架,妈妈就不会伤心。
  但千栀也一直知道,千闫对于有关陆婉亭的方面上,异常执着。
  执着到,陆婉亭稍稍和千栀亲近一点,他都不怎么允许。
  就是这一线希冀,让千栀一直乖乖地听话。
  后来因为年纪大了,男女设防,而大院里的人陆陆续续搬了出去,因此她多数去的是,只得了个女儿的秦家,而秦家也会不定时地向陆婉亭汇报点千栀的近况。
  这一切的终止,停在宋祁深回国。
  两人领了证以后,她再也没这样回去过了。
  之前是她愿意的,但有借口,以及有底气可以不去秦家以后,千栀还是遵循了内心深处的呼唤。
  今天陆婉亭和千闫分房,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两人纠缠这么多年,有时候千栀都分不清,他俩之间,到底算不算爱。
  之前陆婉亭说不会再停留,会在国内久居,这句话倒像是了佐证一般。
  千栀连连哀叹好几声,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别想了,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
  千栀听了宋祁深这句话,抬起头来,耳边的几撮毛儿被揉得乱糟糟的。
  撇开乱七八糟的心思,她突然好奇起来,“那我们俩这也叫顺其自然吗?”
  她和宋祁深还算顺利,平时小吵小闹有,小别扭也有,虽然好像少了点什么,大多数的相处,还是很舒服的。
  换句话说,两人在各方各面上,都异常的合拍,这点在很多对夫妻之间,实属难得。
  宋祁深干脆利落地拒绝。
  “不,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他顿了顿,突然笑起来,“日久生情听说过么?”
  “这和顺其自然有区别吗?”千栀的疑惑成功地被他给勾了出来。
  这两者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差不多吗。
  “当然有很大的区别。”宋祁深附在她耳边,缓缓来了这么句,“日么?”
  和以往不同,两人在烙馅饼儿之间还额外增添了有关此的话题选项,以此增添趣味性。
  千栀被摆弄了一回便喊着累。其实这阵子因为实习和期末考,千栀也没怎么回南苑,加之两人稍作收拾又一起奔往了挪威,认真算起来,宋祁深有大半个月没碰过她了。
  而又因为是在这样的情形里,这样的环境下,宋祁深也没敢放肆,堪堪一次就放过了她。
  半夜,千栀惊醒过来,身侧的宋祁深还在睡z半梦半醒之间,她只觉得喉咙干涩,不怎么舒服。
  千栀小心翼翼又慢吞吞地挪开宋祁深箍紧她腰的手,趿拉着拖鞋,悄悄地拉开房门。
  她想要下楼找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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