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极阴之地,无人敢来,而此刻扶渊负手浮于北海上空,眸底静如深渊,今日这赎魂灯,他要定了。
海底有巨大的兽身若隐若现,海面浮沉翻滚,终于一声巨震一下,凶兽九婴破海而出,忽现庞然大物,遮天蔽日,将扶渊周身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下。
侵夺赎魂灯者,撕之入腹!
女婴感知了扶渊,九头同哮,惊天咆哮如幼婴啼哭,似血浪涛天,令人毛骨悚然。
而扶渊仍旧淡然,不惧,亦不悔。他周身渐渐幻化出通玄真气,至刚至柔,至纯至阴,幽深的眸光透冷。
女婴昂起九头龙身,如箭般嘶鸣,直逼扶渊……
此时,冥楼宫中的轻殊正小心翼翼地将亲手绣的帕子叠好,放入一枚锦盒中。
等师父回来就送他,轻殊唇畔一弯,心想着。
第二日,轻殊在院中浇花,便见小黑小白急匆匆从宫门外走进。
“大人,”小白率先开口:“天帝陛下请您去趟凌霄殿……”
轻殊抬头,“凌霄殿?我?”
小白点点头。
“是有何事?”
“不知……方才有天兵来请,却也没说是何事。”小白回道。
小黑不以为然:“大人若不想去,那便不用去,有君上在,天界也无人敢为难。”
话是没错,有师父在,别说天冥两界,便是在妖界魔界,也要敬他三分薄面,只是天帝突然专程派人请她,好歹是天界之主,就这么回绝了,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无妨,我收拾收拾,这就过去。”轻殊想了想道。
小黑小白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去的,便陪着她一道去了天界。
凌霄殿,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只是这回来到殿外时,下意识觉得气氛颇有些奇怪,但想到她是扶渊的徒弟,应当也没人敢诓她。
“陛下正在殿中,大人请吧。”有仙官走出,朝她欠了欠身,拂手请她。
轻殊稍作犹豫,还是踏入了殿中。小黑小白是冥界阴差,扶渊的人,也没人敢拦,便让他们跟在她身后,一同走入。
方踏入殿中,轻殊心里倏然一凛。
仙家百官皆在,尤其是殿侧首位的太上老君,盯着她的眼神是又气又恨,却又不敢声张。
走至殿中,轻殊眉心一拢,还未想好如何应对,太上老君迅速横了她一眼,长胡子一触动,透着不快冷意的目光已扫视过来。
太上老君怎的突然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轻殊微愣一瞬后移步上前,对着御座上的昊天盈盈一拜:“轻殊见过陛下。”
小黑小白也跟着拜下。
昊天迟疑片刻后道:“本是应该问过扶渊的,只是他这几日不在,事发突然,朕便直接找你过来了。”
轻殊奇怪道:“不知陛下找轻殊何事?”
昊天的深情像是左右为难,最后目光落在太上老君身上:“老君,你说吧。”
太上老君应声,随即凛着眉,目光似要将她看破,冷声哼道:“我且问你,撞毁我炼丹炉的那狂徒,跟你有何联系?”
轻殊蓦地浑身一震,难不成是他们发现闯祸的就是她了?
她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老君这话,我听不明白……”
“哼!是听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老君心有怒气:“凌霄殿上,欺君是重罪,你今日便当着陛下和众仙家的面,答我一句,你就是那惹祸的狂徒,是或不是?”
他们果然是知道了这事!可是……知此事的只有师父,断不可能是他,那还有谁知晓此事,会是谁说出去的?
轻殊心间一跳,暗自捏了捏已冒冷汗的手心,她开始局促不安,凌霄殿上不能撒谎,可若承认了,活罪也难逃,偏偏这时候师父不在,她该怎么办?
师父马上就要回来啦!
结束伪异地恋QAQ
(小天使们国庆快乐吖-3-)
第33章
老君语气不善,黑白无常定然要站出来的。
小白替她打抱不平,扬声道:“炼丹炉炸毁一事已过了好些时日,我家大人尚且都不知此事,还请老君莫要妄加断言。”
太上老君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当然替她说话,哼!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她所为了?”
小黑沉着声,“老君如此确定,可有证据?”不得不说,关键时候,他们还是能一致同仇敌忾的。
“证据?难道老夫还冤枉了她不成?”太上老君只觉可笑,没理会他,只是盯着轻殊道:“六界中唯琉璃匣克我六丁神火,入匣便会瞬间化为血水,那狂徒吞食了神火,你若不是,可敢伸手一试?”
轻殊暗自惊恐:“我……”
小黑小白虽不知太上老君所言确非虚,但扶渊吩咐了要照看好轻殊,只要他们在,便不会允许她受人欺负。小黑无一丝畏惧,直视昊天:“陛下,不论如何,此事需等君上回来再议。”
昊天也知道轻殊是扶渊的人,擅自做主此事确实不妥,可太上老君是天界元老,炼丹炉被毁也并非小事,今日他不知从何处闻得这事,说是帝君的徒弟就是那怪力乱神,请他给自己讨回公道。
昊天这回真真是里外难做,着实为难,对着轻殊道:“这事与你有关,你自己以为呢?”
好一个甩手掌柜,将这麻烦问题丢给她,自己洗脱地一干二净,天帝就是天帝,轻殊腹诽。面对太上老君的责问,她本就心虚,不敢多言,只垂了垂眸,默不作声。
小白顺着小黑的话道:“老君擅作处置,未免太不将君上放在眼里。”
太上老君浑不在意,振振有词:“何需烦请帝君,她若不是,老夫立马昭罪,同她致歉,倘若她真是那狂徒,再请帝君伸张正义也不迟!”
“你……”小白听着这话就来气,要不是轻殊悄声拉住他,他甚至想冲上去同太上老君骂上两句,这先斩后奏的模样真是让他不喜欢,敢趁着君上不在欺负弱小!
六丁神火是太上老君的命脉,他不容推拒命道:“去取琉璃匣来!”
众仙家皆不敢言,一边是扶渊帝君的宝贝徒弟,一边是正在气头上的太上老君,谁都没法去得罪,这取琉璃匣的活自然只有垂首立于一旁的大瘦小胖去了。
轻殊咬了咬唇,眼睁睁看着他们移来一张桌台,将一个散发血腥之味的黑木匣子放置在她面前。
琉璃匣本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和神火相触后,可化万物为血水,她若真将手伸了进去,定然会化作一摊血水,也用不着等扶渊回来伸什么张正什么义了。
轻殊一动不动,太上老君面上平静,声色却含了极深的怨:“你没做过,就不用怕这琉璃匣,还是说,得老夫请你?”
轻殊略一沉吟,比起被琉璃匣腐蚀,尸骨无存,不如直接承认,于是她遂决定将实情和盘拖出。
“我看谁敢!”
不等她开口,殿外一道阴沉冷澈之音蓦然打破了殿中的僵执。
轻殊惊愣了极短的一瞬,眸底灵光一闪,蓦地回过身,意外之余尽是满目惊喜:“师父!”
一如那日她被关在玄铁笼中,扶渊踏着宫阶而来,只是这回他双眸冷若玄冰,周身阴沉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平日里的月白华裳换作了墨色深袍。
殿中其他人看清来人是扶渊,皆噤若寒蝉。
“君上!”小黑小白总算是露出了笑意,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也放了下去,朝他福了福。
黑白无常俯身出声行礼后,一众仙家也回过神,都跟着纷纷行礼。
“见过帝君——”
“师父……”不等他走近,轻殊直接三两步跑到他面前,一时忘了自己还深陷险境,也顾不得此时还在凌霄殿中,下意识拉住他的手,望着他,巧笑倩兮,“师父怎么提前回来了?”
至少七八日,这才过了四五日。
扶渊回眸看她,沉冷的眸这才柔和了下来,抚拍了下她的发,唇畔轻弯了弯,没有说话,也不再往前走,只站在原地,瞥向众人时再度凛了眉:“本君让你们抬头了?”
他冰凉刺骨的声音吓得正准备起身的仙家们立马重新躬下身,缩着脑袋不敢出声。
谁都不曾想到,帝君会在这时候出现,分明是太上老君要验个真伪,如今这情形,却像他们天界众仙联手欺迫一个弱女子了。
“扶渊,这个……”昊天也意识到他动怒了,从御座起身,走下殿首,想要解释,又觉得一切话语都略显苍白无力。
“昊天,”扶渊打断他,眸底无波,淡声道:“还是请老君来说,我倒想听听看,轻殊做错了何事,老君要拿出这琉璃匣来。”
太上老君方才的熊熊烈火此刻也被浇灭了几分,但又心有不甘,“帝君,是有人告知臣,先前闯入臣太辰宫毁了炼丹炉的那顽物,就是……”他说着瞄了眼轻殊:“就是帝君的徒弟,臣这才想一验真假。”
“哦?那敢问老君,是何人所言?”扶渊声色无太多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这……”太上老君犹豫着:“臣许诺过不道出那人名姓,还请帝君不要为难老臣。”
扶渊唇角微挑,却无一丝笑意:“哦,只敢匿于暗处故弄玄虚,惧怕透露身份的,又会是什么正义之辈。老君不说也罢,那人迟早会付出代价,”他声线渐冷,“还有,不管那人所言虚实何如,白轻殊,本君都护定了。”
众人皆是一愣,知道帝君宝贝徒弟,却没想到他竟将她宠溺维护至此。
“帝君你这……”
太上老君被他这句“护定了”堵得哑口无言,这才出了个声,只见扶渊突然抬手,揽住轻殊的肩将她拥入臂弯。
“本君从来最恨别人要挟,轻殊是冥界的人,是我扶渊唯一的徒儿,若有人再敢生事,本君必让他九天黄泉,永不安宁!”
轻殊一怔,却不是因为他不容置喙的冷语,而是那个横手将她揽肩入怀的身躯,虽面上一如往常站得笔直,但只有她知道,他脚步虚浮,大半的重量已靠她在支撑着。
她凝视了近在耳旁的扶渊一眼,才发现他面色灰暗,嘴唇有些苍白。轻殊眉间蹙了蹙,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
终于没人再敢多言,包括昊天和太上老君。
扶渊转眸望向轻殊,目光和她一触,不动声色笑了笑,“走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在咬牙硬撑。
说完他未做任何动静,只凝笑看着她,面色不改,却仍旧揽住她的肩,借力站着。
轻殊不禁心头微震,四目对视一晌,她清楚感觉到扶渊眸底目光一沉。
她压抑住内心慌乱,扯出一丝笑意,轻声乖道:“好。”
不再理会殿中人,众仙家就这么看着他们俩勾肩搭背着离开,脚步不急不缓,心觉扶渊帝君是当真宠着徒儿,还好方才没酿下大祸,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轻殊小小的身子撑着扶渊,直到走出了众人视线,她才低声喊他:“师父……”
她的声音有些颤,只因碰到他腰间的手,触摸到了一片温热潮湿,渐渐将他的衣裳浸得更湿。
沉默了许久,扶渊才哑着声,咬牙发出一个音:“乖。”
轻殊没再说话,不需要再说,也不敢再说。
他受伤了,很重,在殿上时却还硬撑着将她带走,来时还不忘换了件墨色的衣裳,掩盖血染痕迹。如果方才他态度虚软一些,太上老君又怎会善罢甘休。
这般硬压伤势,从凌霄殿到南天门,他此刻气力几乎耗尽,却仍在强忍着半个身子的重量。
出了南天门,离了所有视线,他才终于撑不住,一声闷哼,朝前踉跄倒去。
“师父!”身上重量一轻,轻殊惊慌之下忙倾身抱住他,扑通一声,让摔在了自己的柔软身躯上。
“君上!”跟在身后的小黑小白毫不知情,这突如其来的情形让他们吓得不轻。
扶渊双目微阖,轻殊撑坐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师父你怎么了?你……”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脸因她掌心的触碰,沾满了鲜血,轻殊终于忍不住漾出哭腔:“为什么有这么多血……”
扶渊按住贴在自己脸上发颤的纤手,自己已是气若游丝,却还不忘安慰她:“别哭,先回冥楼宫。”
小黑小白在冥界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扶渊受伤,甚至伤势这么重,他们也是慌不择路,久久才反应过来,急忙搀扶着他回了冥楼宫。
寝殿内,扶渊面色惨白躺在床上,已沉沉睡去,而轻殊坐在他床边,失魂落魄。
扶渊昏睡前特意吩咐不允许让任何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更别提找人来医治,只让小黑小白拿了些丹药服下后,血流才渐渐止住。
自然,凭他的身份,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很多事情都会乱了套吧。
轻殊心疼不已,刚才想替他清理伤口,褪去了那件已被血浸润湿透的墨衣,却发现他身上无一处伤口,根本不知血从何处流出。
无奈只好擦拭掉血迹,又替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坐在边上陪着他,生怕他再出什么事。
要相信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的师父不会就这么倒下的!QAQ
第34章
到了第二日,扶渊仍在昏迷中。
轻殊席地而坐,伏在他的床边,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咚咚咚——”敲门声又轻又急,将轻殊从睡梦中惊醒,她第一反应便是立马仰头去看他,见他仍闭眼昏睡着,眼底失落尽现。
她从地上爬起去开门,只见小白站在门外,面露喜色。
“大人,无妄神君来了,说是有办法救君上,请您过去一趟。”
轻殊一愣,江无妄?他是如何知晓师父受了重伤的?但他和师父相熟,看小白的样子,应该也是信得过他,“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