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拯救两回世界了!
不过这也没啥好抱怨的,就算再选一次,她还是会跳出来拉住恶罗王的仇恨救下麻仓叶贤。
而且比起追究原因,园子回忆起恶罗王在后世档案里一连串的彪炳功勋,顿时汗毛直立冷汗满身,肉眼可见的打了个哆嗦。
巫女怜惜的摸了摸她的手,安慰道:“这里不安全,山脉的范围太大,以神宫的人员配置大约也是挡不住那恶鬼的,何况神宫本身另有祭祀用途……”
“我说过,出云的诸位都是您的长辈,无论如何,总是会替您想的,所以我想问问您……愿不愿意换个地方住。”
“我愿意!”
“……我还没说是去哪儿呢。”
“你都说是关心我的了,安排的肯定是很安全的地方啊!”
巫女:“……”
巫女:您这方面的思维逻辑倒还挺门清吼?
园子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遂叹了口气,配合问道:“去哪?”
“去毘沙门天的神社。”
“等等,”园子举手提问:“这位……姐姐,不是受伤了吗?”
你确定她等顶得住恶罗王?
巫女阿姨压下她的手,好笑的解释说:“毘沙门天的神社在诸神之中,就算她受伤,只要那恶鬼没能打下出云,您就是绝对安全的。”
何况:“靠人不如靠己,虽然天生的属性注定了您在武斗方面不会有太大的进步,但到了这等关头,为了防患于未然,您也该提前进行些训练了。”
——哪怕练不成打手,腿练快点,人家追上来了您也能多跑两步,为他神的救援多争取点时间啊!
铃木园子点头如捣蒜。
巫女阿姨于是转身给她收拾东西去了。
“对了。”
临出门前,大巫女听到身后传来女神殿下悄咪咪的询问声,说:“我能不能和浦原……就是我在山里偶然遇到的路人,道个别?”
巫女先是训斥了一翻:您这又是打哪遇到了个路人?
等她绞尽脑汁头发都快要愁掉的编好一个谎言(毕竟浦原大神是靠违法研究进的山),巫女阿姨居然意外耐心的听完了。
然后当机立断的拒绝了她。
“门外就是等待您转移的队列车架,他们是跟我一起来的,那恶鬼胆大包天又多有手段,多耽误一刻,说不得就会泄露消息,此去虽然说不上千里万里,到底还有些路程,他本就是鬼怪出身,若是堵在半路上——”
“好了你不用说了。”
园子举手投降:“我现在就走!”
一刻钟后,裹了件厚中外袍的铃木园子坐进了高大密封的轿厢里,虽然四面封闭窗户都没开,也知道周围跟了一长串阴阳道出身的护送着,但轿厢一日不停,她就情不自禁的觉得安全受到威胁:
毕竟转移路上才是最危险,知名艺术品都是在换博物馆的时候丢的!
——以上经验主要来源于铃木小姐她大伯。
结果乌鸦嘴一语成箴。
哪怕园子所有的FLAG都是暗搓搓在心里立的,墨菲定律依旧翩翩起舞的找上了她。
日光之下万物明亮,云气四溢的车队缓缓驶过此岸与彼岸之间缝道。
车轮碾过,路边一丛浅黄色的叶子突兀的卷曲枝叶抖了抖。
等车架驶过,断后的式神也失去踪影,那片叶子瞬间拉长三倍,扭曲着爬上树梢,化作一条带着花纹的青蛇。
青蛇吐信,搜集着车队遗留下来的气息,然后用尾巴轻拍树枝,飞一样耳朵消失在另一条裂缝里。
恶罗王三刻钟后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小蛇盘在巨大的石柱上,蛇信子剧烈的颤抖半晌,吐出的气息化作几根头发丝线头头,轻飘飘的在半空中团成了一个圆球。
恶罗王手臂撑额坐在上首,面无表情间拇指轻动,有血红色的妖气化作一道漩涡,砰的一声便撞到了圆球上。
随着无声的赤色火焰燃烧,圆球越烧越小,彩色的线头和长短不一的头发接连化作灰烬,烧到最后,只剩一根浅棕色的半长发,火焰明灭之下,隐约像是泛着层金光。
恶罗王招了招手,那根发丝便在半空中柔软的打了个结,蛇飘带似的缠上他的指缝,而发梢垂落之地,一束被红丝带裹做饰物的金棕色长发也跟着亮了一下。
上首宽大的王座上,红发的恶鬼神色晦暗,最终在阴影与火光的交界处,露出了个血腥气异常浓厚的笑容来。
“路上几个人?”
“有几个人很重要吗。”
薄凉但优雅的男声写满了不耐烦,踱步而来的白发妖狐拿着一把纸扇,挑眉道:“你都下定这样的决心了,有多少个人阻拦有区别吗?”
——不就是准备在半路抢个人吗,你还想开个誓师大会不成?
恶罗王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尖锐的犬齿抵着下唇,笑道:“这么说,你不准备去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
“我也没说不是啊,”巴卫寻了把椅子坐下,挑剔的掀开手边的茶壶看了看,道:“就是因为还当你是兄弟,我还得在东南帮你堵住听到消息来救援的毘沙门天——这女人虽然伤的重,但她也就是缺几把神器的事,这么久也该恢复了。”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恶罗王问:“真的不和我去第一现场吗,抓住了那女神可以借你玩两天。”
“不需要。”
巴卫垂着眼帘扫了扫他手臂:那束头发在妖气弥漫的山中时不时就会闪过一道光晕,因装饰得当,叫山间的愚夫愚妇看到了,怕是会误认为是什么宝贝。
事实上,那也确实算的上是一件宝物。
但会发光又怎么样,他那时精神恍惚,只能看到她下半截的长辫子——长辫子中间可能还夹杂着几根鸡崽的金黄色绒毛,对比之下棕色更是黯淡了不少……
想到这里他突然回神,意识到这个画面里,除了棕色头发是他确实记得的,剩下长辫子、金黄色绒毛、以及对比之下颜色变深的所有细节,其实都是他这几十年来不自觉美化出来的。
他根本没看过她长得什么样,更不可能知道她喜不喜欢扎辫子了。
但即便如此……
“要去你自己去就行了。”
妖狐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低声道:“我对棕色头发有洁癖。”
第128章 时空交汇那一眼 [VIP]
坐车的时光是最无聊的。
如果说刚出发的时候, 铃木园子还是无聊并心惊胆战的,那在安全走了大半天之后,心惊胆战消耗完就光剩下无聊了。
轿厢整体还算宽敞, 园子试着去拉左侧的抽屉, 她记得这里头放了不少的东西。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收东西的人手劲太大, 抽屉像是有一截卡住了, 她憋着气拉了半天没拉开, 最后指头一松, 咣当撞到了墙上,胳膊肘直直蹭掉了茶碗。
咣当——!
轿厢外, 听见了响动的兆麻倾身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园子弯腰够茶碗:“没事没事。”
一门之隔过滤掉了衣袖摩擦间的细微响动,兆麻只听得到她一声叠一声的回答, 声音清脆、语调正常,而且居然正常的回答了问题,一瞬间正常的, 简直就不像个为爱打滚的傻逼。
他冷静的思考了一下,想:有可能是在山里禁闭真的把脑子关明白了些,但就她那狗血病毒的顽固程度, 见效应该不会这么快。
果然还是吓到了吗……
兆麻本人心思敏感, 就想的很多。
他先想:这位殿下并不是在高天原出生长大的, 又想她回归没几天就被关了禁闭, 可能对高天原不是很了解——出云诸神追根究底都是阴神和阳神的后裔,算是家族神系,大家都是可以论资排辈的兄弟姐妹。
进而又想:正式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样诚惶诚恐的, 可能是因为产生了将要寄人篱下的恐慌。
但兆麻只是毘沙门天的神器,他没有立场劝慰一位女神、说诸神都是一家人的话, 稍一思索,便没有点破什么,转而耐心的讲解起了毘沙门神社的状况。
没说两句,话题中心就偏到了毘沙门天本人。
他说:“毘沙门天不是不想来接您,只是她前一段时间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恢复了,但是需要长久的静养。”
不知想到了,声调陡然温柔了三个加号,道:“她看似是声名在外的武神,但是内心非常温柔,对孩子们也很有耐心,做什么都很有毅力,虽然有时候过度坚强会让人心疼,但是无论如何,她的心灵都是光辉闪耀的……”
铃木园子:我是谁,我在哪,我都生命安全受威胁了,为什么还要吃这份狗粮?
园子眼神死的捂住了耳朵。
悟了大概一刻钟,园子揉着胳膊放下手,轿厢外的兆麻还在继续说::“……兢兢业业为守护人类狩猎妖魔努力,我相信,她的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居然和前半场无缝衔接了!
可想而知说的都是什么样的车轱辘废话。
园子又耐着性子听了五分多钟,最终决定不折磨自己了,打断他:“你还是说说,她为什么受伤吧?”
兆麻声音陡然间一停。
铃木园子原本想借此了解一下未来师傅的性格,结果等了许久,才听见一句:“毘沙门之前的神器麻之一族出了些状况,被不知名的祸津神全部斩杀了,所以她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
温和好听的男声顿了顿,安慰道:“但是您可以放心,就算身体没有恢复,她依旧可以教导您修炼,而且我说过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就算心里难过,也不会迁怒到您身上的,说到这里,我希望您能尽量体谅一下她……”
铃木园子第二次睁着死鱼眼捂住了耳朵。
哪怕多了一层手掌阻隔,依旧没能挡住闷闷的絮叨声,园子心说前面都见了好几次了,她居然没发现兆麻是个话痨,还是个舔狗型婆妈嘴的话痨……
抱怨到这里,她皱了下眉头。
兆麻说起麻之一族全灭的事,只得轻飘飘的一句,并且很快将话题转向了能让自己安心的领域(指夸赞毘沙门),话里话外……似乎都有些避讳。
这里面八成有问题!
不过兆麻也是麻之一族——全都死了就留他一个,然后他还成了最被神主倚重的存在——这样式儿的前因后果连在一起,说没有阴谋论主角自己都不信!
铃木园子眉头紧皱,以毘沙门天的后院为蓝本、瞬间脑补出一场宫斗大戏,正曲折离奇热血上头呢,轿厢外,钮钴禄兆麻持续了一路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园子当时还认真的掏了一下耳朵,心说难道是她突然聋了?
想罢,她拉开窗帘席子的间隙向外看了:车队又一次进入了此岸和彼岸的缝隙,外侧阴风阵阵,车轱辘碾过草枝都没有声音,而兆麻……
兆麻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僵硬的倚在车辕上,像是避讳着什么一样刻意转过了头。
园子觉得,他那个表情比恐惧可要层次丰富太多了,细究一下,感激、无法面对一类的正面情绪反而占了大头。
此岸和彼岸的缝隙间,一切东西都是混沌的,包括时间和空间——和断界差不多的性质——这里没有明确的方位概念,光影也并不明确,园子只能悄没声的打量着兆麻刻意避开的那个方向,恍恍惚惚间,只能看到一个跨刀侧立的身影。
不知道是她眼神存在感太强,还是那个人感觉太敏锐,她视线刚落下,那道人影立刻便转头看向这里,眼神锐利冷漠的像是冰锉成的刀锋,直直分开了半空中上下滚动的浑浊灵气。
园子叫那一眼惊的心头直跳,下意识便撂下帘子,回神时,整个人都瘫在了轿厢一角,手指紧紧抠着袖口。
那是夜斗
园子耳畔全是自己心脏的轰鸣,鼓膜都快被震破了,她深吸两口长气,总算是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虽然什么没都看清,但她知道那绝对是夜斗。
当初他们去医院降妖除魔出了意外那次,她曾经见过这样的夜斗,就算看不到脸,也能感觉到他周身锐利冷漠的全是杀气。
但是和那次不一样。
那次他的眼睛里全是薄凉的蓝色,但园子轻易便能从那片蓝色中看到自己倒映的身影。
可是这次……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看清所以瞎脑补了,在透过竹帘间那一点点缝隙的空间、隔着混乱的光影看到他的时候,那她本该很熟悉的天蓝色眼睛里,布满了浓黑色的水雾。
又阴又冷,又狠又重。
铃木园子突然之间委屈死了,夜斗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她呢?
园子理智知道这是正常的,现在大家不熟,祸津神.ver的夜斗一点都不暖,不鸟路人太正常了。
何况五百年后那个五毛神从来没说过曾经见过自己,所以园子虽然委屈的都要流眼泪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直接拉开帘子冲他嚎一嗓子的冲动。
但这不妨碍她继续委屈啊!
在微妙的意难平催使之下,车队离开那片区域之后,她主动敲了敲车板,斟酌着语言先问兆麻:“刚才怎么了?”
兆麻说没什么。
园子又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声音又不是传播不了……”
说到这里图穷匕见,稍显冒失的打听说:“刚才碰到的那人,是谁啊?”
所幸兆麻这时候也处于心神失守的状态,并没注意到她态度出了问题,因为她突然提到夜斗,反而越发慌乱了起来——斩杀麻之一族的事情,是他祈求夜斗干的,但最终担下了毘沙门所有仇恨的也是夜斗——这结果最少一半是他的软弱造成的,在不知如何面对时,下意识便想避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