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内因因为园子没钱毁了外因,外因也因为雁国不容乐观的大环境,给两个人努力定下的【恋爱日常】,加上了一点微妙的味道。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延王陛下和王后在玄英宫的观景台上看日落。
小松尚隆扶栏远眺,在如血的残阳下微微侧头,对着没睡醒的铃木园子温柔的笑着。
他抬手顺了顺园子的头发,然后问她:“园子知道政|治|斗|争的本质是什么吗?”
园子捏着自己的脸皮使劲抖,终于清醒了,犹豫着回答说:“利益?”
“这个答案不算错。”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被朝臣似有似无的排斥着、所以不得不游手好闲起来的延王陛下敲了敲面前的栏杆:“雁国多年没有君王,冢宰把持着朝政,对以他为首的朝臣们来说,我就是个侵入者,逼的他们不得不把拿到手的权利还出去,为此努力干扰我,确实算是为了利益。”
“而对我来说,”尚隆轻轻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园子的脸:“我为的是名副其实,既然已经戴上了君王的称号,自然要掌控属于君王这个称号的权利。”
远看之下,高大英俊的男人和纤细美丽的少女站的极近,男人宽大的手掌几乎能完全盖住女孩白皙的脸孔,这人说话时眉眼含笑,当微风拂过,两人的头发轻轻绕在一起,那股缠绵悱恻的味道,只让旁观者觉得,这会儿那男人在女孩耳边念诵多么肉麻的诗歌,其实都是应景的。
然而观景台上,被人捧着脸的铃木小姐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反问:“都是争权夺利,有必要说的这么壮烈吗?”
“而且,”园子抬手捏了捏他的唇角:“虽然一直被人下绊子,但我总觉得你挺兴奋的是怎么回事?”
“那大概是因为我确实挺兴奋的吧……”
他弯下腰,把头搁在少女的肩膀上,轻声感叹说:“我已经因为无动于衷一无所有过一次了,小松城的消失就是教训,既然现在有了新的国家,我不想重蹈覆辙。”
——应了延麒的话来玄英宫,与其说尚隆是想背负责任,不如说是想安抚自己无处安放的志向和蠢蠢欲动的野心。
铃木小姐神色从容的摸着男人垂下的长发,虽然最后好像成功的分享了内心经历,但她微妙的觉得这次谈话开始时的内容……似乎有哪里不对。
又隔了几天,两人约在玄英宫偏殿一起品尝点心。
雁国状况真的是非常糟糕了,但新王登基后起码的架子还是有的,园子以为万恶的资产阶级肯定只顾自己不管民众死活,哪知道她住的这个地方,今天放东西的架子因为年久失修突然倒了,明天下场大雨屋顶就漏水了。
再比如天官长说会按例给王后送新做的衣服,可明明给她量过尺寸了,送来的长裙却短了三寸,说是华服,结果连鞋面都盖不住。
掌管库房的女官说这是因为太穷了。
一直是有钱人铃木园子见此,不由思考:人……怎么能这么穷呢?
吃点心的时候,她把这个疑问分享给了恋爱对象小松尚隆先生。
于是本该努力甜甜腻腻恋爱日常就换了个画风。
尚隆把手上的点心放下,拍着袖子坐好,把园子拉过来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去指房顶:“下雨会漏水,其实是因为那里的瓦片该换了。”
没住过瓦房的园子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没看出差别,问他:“那为什么不换?没钱吗?”
“倒也不是没钱,”尚隆又把她往上揽了揽,语重心长的开始在那分析:“宫殿漏水却不让休整,提议要搬宫,还总被用各种理由阻挠,这种对话里,一般都会出现两种固定句式。”
他捏了你园子的食指:“一,您不知玄英宫建造多年,多代先王都没有改变过XXX的XXX。”
然后又捏了捏园子的中指:“二,您毕竟刚刚登基,对这里的建制不甚了解,还是先听听大家的劝谏XXX吧。”
园子认真的看着他,尚隆笑着说:“我【不知】,意味着他们【知】,我【不了解】,意味着他们才【了解】,这点小细节才不是因为穷呢,对那些‘主人家’来说,连个下马威都算不上。”
“他们只是希望住在这里的人——也就是你和我——意识到这是个全新的地方,哪怕你是麒麟选定的君王,此时也不过是个对雁国一无所知的外来人。”
园子:“就漏个水而已,有……这么深奥?”
“你不是王吗?”
尚隆一摸她脑袋:“别闹,不记得我们才从日本过来的吗?”
铃木园子叹了口气,摸他头:“好吧,要真是跟你的说的一样,这些人一时半会儿的大概是不会给我补屋顶了。”
“至于衣服。”
小松尚隆垂手扯了扯他的裙角,似笑非笑的说:“能把东西送来,是想说现在还有供养君王的能力,但未经禀报,等木已成舟了,再把做短了的裙子送到你面前,肯定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我心塞?”
其实作为一个常年穿校服短裙的日本女高中生,要不是侍女提示,园子根本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故意显得你无理取闹啊。”
男人敲了敲园子的额头:“国家都穷成这个鬼样子了,王后还一个劲的要天官准备华服珠宝,逼得女官无可奈何,咬咬牙才拼凑了这么一套衣服出来,然而国力衰落的厉害,裙子还是有了些瑕疵——可惜你当时没直接发火,不然这些忍辱负重的天官们,怕是要引来好一群朝臣为他们鸣冤呢。”
“……是他们说必须要换衣服的。”
“这话说的,”他笑眯眯的啧了一声:“你这边不出点什么事,他们也没借口挤兑我不是?如果没事,那就更要努力创造事端好来挤兑我呀。”
铃木园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尚隆被她看的好笑,低头在她鼻尖轻轻咬了一口:“怎么了?”
被新世界震惊了一下的铃木园子怔愣着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神奇……”
然后他们的约会变成一场长达两个半小时的政治课,那三盘点心,直接当听故事间隙的瓜子被她给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比较忙,更新都比较短小,我本来以为今天可以更9000的,结果emmmmmmmmmm
还是再甜上几天吧。
铃木园子高端技能习得中,教导者小松尚隆全力政斗中( ̄▽ ̄)"
明天我试试看能不能更多点……
最后惯例求个留言吧,照这个更新量十二国记大概还要一天才能换地方,不过第一个出场的其实不是浦原店长来着……
第48章 盛世妲己祸国殃民
延王小松尚隆五天开一次朝会, 每次开完都要生大半天的气, 那脸黑的, 芝麻糕也不过如此了。
“真是气死我了……”
事实上, 一个高大英俊成熟系的男人, 要是能自然的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生无可恋的悲催脸来,哪怕是在咬牙切齿的跳脚呢,也很有些反差萌的。
但小松尚隆经常气到一半就开始冷笑,冷笑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园子就坐在桌子上,闲闲的晃着腿吃点心, 等他又气不过了, 回来趴桌子生闷气的时候, 顺手把他的脑袋揽在怀里,每当他恶狠狠的念一个人名(大多都是和他死磕的大臣), 园子就轻轻的扒拉一下他发冠后面垂下来的小辫子,然后嚼着点心、敷衍的说一声“乖”,心里感叹:玩阴谋, 看来真的能把人玩傻了。
依照铃木园子小姐从小到大非黑即白的逻辑, 只要她有钱,干什么不行?
代换到小松尚隆身上, 就是:“你不是王吗, 不顺眼就撤了换新人呗。”
尚隆叹了口气,在她怀里蹭了蹭:“我就是想弄死他们,也找不到理由啊……”
铃木园子是个上过历史课的人, 也知道君权和臣权其实是相互对立相互制约的,但据她了解:十二国这个地方,所有大臣的仙籍都是王敕封的,这意味着:不管XX大臣侍奉过多少代君王,当了几百年的官,权势有多么根深蒂固,只要新君想,一句话就可以收回他的仙籍,让这个人麻溜的老死。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尚隆到底在忍些什么,居然还能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
——铃木小姐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但却因为对这个世界设定了解不够全面,想的太甜了。
听到她说话,小松尚隆终于找到了点别的事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怒火,干脆爬起来揉揉脸,又开始给园子讲课。
延王首先分析了对于人来说,到底什么是财富。
“除了出身、金钱这样有型的,其实还有美貌、天赋这等无形的财富,最后还有人望、名声、人脉关系等等,可以依靠后天经营的东西。”
“雁国麒麟多年未曾选王,国家本就摇摇欲坠,这些大臣兢兢业业的干着活,”说到这里,他不耐烦的撇了撇嘴:“虽然权利欲重了点,但在雁国民众们心里,对这些人维持了国家秩序的人还是会心存感激的。
“十二国的王选择不看家世不看能力,靠只有麒麟才能感应到的、虚无缥缈的王气决定归属,民众连新王到底认不认字都不知道呢,怎么会抛弃支撑国家数十年的官员,将希望寄托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失道而退位的王呢?”
“别的先不说,对这个国家而言,我们确实是外来者,在民众连新君到底如何都不确定的情况下,我先动手处死了他们认知中、苦苦支撑国家多年的大臣们,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我?”
园子:“……啊。”
“所以啊,”尚隆又趴回了她腿上:“诛杀首恶之后还要花时间接掌他们的势力,可就怕没等这几股势力被我捏到手里,延王便要因为民间怨愤四起,被天纲判做失道了呢。”
“一旦没能收尾,延麒又因为失道症病倒,那就只能证明延王一开始就是错的,以此类推下去,大概就是个咱俩一起被软禁的结果,然后由其他人【顺应天命】,一起去把被贬斥的大臣们迎回来。”
“别说老死了,他们连苦都不一定吃呢。”
因为尚隆特意强调了“咱俩一起被软禁”这句话,园子突然就有了那么点同仇敌忾的感觉。
“我突然也好生气是怎么回事……”
小松尚隆一听她这个语气,赶紧抬头去看她,哭笑不得捧着她的脸安慰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正是因为我是麒麟选定的君王,只要表现出的能力足够强大,那些人花费多少年心血维系的民心也会立刻导向我,这就是大义和名分作用。”
这次之后,尚隆也发现了,他虽然想着要哄小仙女开心,但每次都搞的跟上课一样,而且这个发展过程完全不受控制,最后他干脆放弃挣扎了。
既然谈恋爱老谈的像工作,那就不如把二者合一算了。
这个相处模式其实唤起了园子不少回忆,她当初和宗像礼司就是这么相处的来着。
开始看这些东西的时候,真的是十分烦人,尤其尚隆收到的各种上书里,还充斥着大量阴阳怪气的废话——其中还有人一个劲的劝:说王要听得进谏言,既然什么都不懂,那就要虚心学习什么的……
总是各种优越感爆棚。
但除了这些一看就没脑子的,还有不少明里风光霁月,暗里却步步惊心的事件报告,一个处理不好,人家就要开始感叹王果然不通政务了。
雁国王宫里的日常,一般就是延王尚隆跷二郎腿坐在主座上,王后园子坐在桌沿上,两腿耷拉下来踩着他的膝盖,然后小松尚隆拿过一本上书,慢慢翻到头,自己先不批复些什么,直接抬眼去看园子。
园子就冥思苦想半天,接着开始嘚吧嘚的分析:这人想XXXXXX。
如果答对了,她可以多吃一块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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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隆登基的时候是深秋,已经错过了耕种的季节,没过多久,冬天也就到了。
雁国的民众明知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国内农业就能恢复正常,但依照国家现在的状况,能活到开春的应该都是运气好的人。
这天一早,小松尚隆砸门似的来找园子,然后在她迷迷糊糊窝在被子里的时候,告诉了她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他准备把王宫拆了卖钱。
铃木园子裹着被子震惊:……你们又一次刷新了我对贫穷这个词的认知。
然而作为一个穷到要拆宫殿的君王,小松尚隆从头到尾还挺兴致勃勃。
他把园子从床上拽起来,看着她木愣着脸漱口洗完脸,等吃早饭的时候,又把她抱在腿上开始上课:“之前不是说他们总是主动说要给你送东西,结果最后送来的实物却要打折吗?”
园子点头,后来她基本就以不变应万变了,反正好东西她见得多了,不存在小贫乍富以后看什么都稀奇所以收敛不住的问题。
“你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对吧?”
园子点头:“知道啊。”
尚隆给她手里塞了个包子:“其实除了表达排斥、哭穷、还有想通过你给我找麻烦这一点,这也是个风向定位的问题,拆了宫殿卖钱换粮食,是为了釜底抽薪。”
园子:?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他捏了捏园子的鼻子:“国家都穷成这个样子了,海客出身的王后还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的,冬官咬着牙做出来了,还要嫌弃来嫌弃去——”
“这事不是已经完了吗?”
“在朝臣找麻烦那一关算是完了,园子确实没有给他们挤兑我的借口,但是民间风向还是传出去了啊……”
“民间……风向?”
“你想想看,有你这么个骄奢淫逸的王后在,你让雁国那些吃不饱的民众,怎么看待放任你胡闹的我?”
“我什么时候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