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的机会很难得，孟荞非来不可。
她坐在软软的靠椅上，正闭目养神一会儿，静候讲座开场。没清静几分钟，又有人主动撞了上来。
“嗨。”
南野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
孟荞眼皮都没撩一下。
南野转脸看她。
少女还是一个多月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拖鞋样式简单，也没有化妆。
她的头发稍稍长长了些，刘海由额头两侧被固定在耳后，两排长睫在眼睑烙下浅影。
孟荞鼻子的骨相最好，侧面看去如同水墨画里描摹一般，是不同于她这个人的一种秀气。
肤色冷白，皮肤底子很好，这样近都几乎看不到什么瑕疵，是那种素颜都很好看的那种长相——
闭上眼睛的时候单纯无害，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有一种凛冽而冷淡的美感。
南野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对这种感觉着了迷。
她越言辞冷漠、无动于衷，他就愈挫愈勇、想要靠近。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总之，南野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抖m体质的。
孟荞没有理他，他又坐近了三公分，“嗨。”
“……什么事？”
孟荞终于不耐开口。
南野明知故问：“你今天这么痛了，为什么还要来？”
孟荞沉默须臾，睁开眼睛：“这个博物馆也是你家开的吗？”
南野：“……”
孟荞冷静：“如果不是，那你就闭嘴，谢谢。”
南野：“。”
-
整场讲座的气氛都很好。
这位女飞行员大学的专业和航海相关，也是阴差阳错报名了阿德莱德飞行学院项目，才最终成为了一名海上搜救飞行员。
入行五年，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海上，总共救援了289条生命。
因为自然的不确定性，海上救援实际上是个非常危险的工作，时刻都要与死亡打交道。
但台上这名女飞行员放弃了稳定的工作和生活，依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实在令人尊敬。
讲座说到最后，她说：“对我来说，救助飞行没有男女差别，只有行与不行。这个职业对于我而言，不是危险，不是辛苦，而是我从死神手中夺回的那一条条真切的、鲜活的生命……”
“我看过最美的风景，就是救援过后，一束束光线穿破丛丛的乌云，点亮阴沉的海面。”
“——这就是我选择的，滚烫发光的人生。”
她的脸上带着点温柔又羞怯的笑，语气也是平和而缓慢，却像在无形之中，在这个小小的、封闭的演讲厅里点燃了一把火炬。
场下掌声雷动。
不知道为什么，厅里的冷气明明很足，南野却觉得身上渐渐有些发热。
待掌声渐渐消散，台上的女飞行员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走到前面问台下的人：“现场有人也想像我一样，从事这样的职业吗？”
台下除了小朋友们，就是一群江陵大学的学生。
江大的学生嘛，多半是不可能想要来做这个的。
这位女飞行员本来就是说句场面话随口一问，以为台下多半会是小朋友积极举手发言，没想到一眼就看到正中间一排，一个女生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
冷白色的手腕纤细有力。
手举得很高。
这么漂亮一小姑娘。
在看到孟荞的那一瞬间，女飞行员明显愣了一下。
台下，已经有工作人员把话筒递过去了。
孟荞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整整一天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总算蕴出了一点点淡笑。
一字一顿，清晰有力。
“你好，我叫孟荞，我明年也想报名阿德莱德飞行学院的项目。”
“希望以后我和您可以成为同事。可以一起在东海上，斩风破浪，救助生命。”
“谢谢。”
南野正坐在孟荞身边，单手支住下巴，仰脸看她。
认识孟荞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没见到过她这样郑重而认真地说着话的样子。
演讲厅上方暖黄色的灯光流泻在她的肩上，给她略显单薄瘦削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她的声音很好听，平时冷淡的声线也融和了几丝暖意，此时像山泉流淌，缓慢而有力。
最后一个字落下，就像是有一团小火花点燃尾椎。南野突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簇电流从下到上，头皮一阵酥麻。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打开微信，给顾凌发过去一条消息——
南爷：【你等下和我具体说说，那个小波波攻略手册到底有什么招。】
顾凌那边很快就砸回来一连串的消息——
是直男不是0：【我艹？！】
是直男不是0：【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愧是我上上上上上个女神！！！把我南爷都斩获了！！！】
是直男不是0：【攻略手册？简单，就一个道理。】
是直男不是0：【哥，你觉得你哪点魅力能苏倒小波波？】
南野侧脸思索了片刻。
他还停留在用美□□人的可能性上，那边的顾凌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
是直男不是0：【脸，我觉得小波波对你免疫，应该是不行了。】
是直男不是0：【比学习，比谁更差还差不多，这也是比不了的。】
是直男不是0：【就小波波那种跑调水平，估计也没办法欣赏你的音乐。】
是直男不是0：【听地海院的人说，篮球你似乎也被碾压了……】
顾凌沉默半晌，语重心长地发过来最后一条消息，发出一声直击灵魂的质问。
是直男不是0：【哥，宁还剩下什么？】
几分钟后——
南爷：【老子他妈还有钱。】
第17章 没动心
周五，和南野说好的饭局如约而至。
下了课，孟荞拷贝好老师的上课资料才出门。
只晚了十分钟，校门口早就熙熙攘攘，到处都站满了等人约饭的同学们。
南野身上自带一股“老子鹤立鸡群”的气质，孟荞只用看一眼，就知道他还没到。
她再上微信，给对方发了个简略的“？”过去，等了半天，依然没得到回应。
……难道忘了？
已经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
孟荞很快决定，最多再浪费她宝贵的五分钟时间，等不到就走人。
离ddl还有二十秒的时候，南野总算发了条语音过来。
语音内容言简意赅。
“马上。”
说是马上，但语音里的声音倒挺稳的，不像是急着在赶过来。
二十秒很快过去，孟荞打开英语听力，插上耳机，转身往学校的食堂走去。
大概走出十几米，身后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就算隔着耳机，孟荞都能清晰地听见，那一连串的、此起彼伏的低呼声与抽气声。
她没怎么多想，连头都没回，径直往前走去。
走了半分钟，低呼声像是海浪推近，隐隐约约间好像到了她身后。
孟荞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转了一下头。
——一辆骚气满满的亮黄色敞篷跑车，正以龟速前行，缓缓跟在她的身后。
暮色四合。
天色都暗得差不多了，南野还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下巴微扬，明显做过发型，看似是随意抓过，但被风一吹，就吹出了一种凌乱的美感。
见孟荞转头过来，他单手把控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车窗外，没摘墨镜，轻佻地冲她吹了一声口哨。
“美女～上车吗？”
孟荞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了他几秒。
南野轻轻踩了踩油门，在她面前停下，仰头笑眯眯地看着少女。
他以为孟荞被自己这一副风流倜傥贵公子的形象镇住，正少女心乱跳，所以才说不出话——
哪知，孟荞终于开口，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漠淡然。
“你知不知道，眼睛瞎了是不能开车的？”
南野正举起左手，搭在自己墨镜架上：“……？”
-
这一餐饭吃得和想象中的实在相去甚远。
在南野的想象之中，今天这出应该是他开着跑车，带孟荞到她订好的小饭店吃饭。
孟荞订的小饭店么，估计最多也就是街边大排档水平，最多就是连锁餐饮店，高级不到哪里去。
而他精心打扮，有钱少爷开着千万跑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却只想陪着自己自己喜欢的女生去吃鱼龙混杂的大排档——
这场景可是他和顾凌精心设计的。是足够苏破天际的戏码。
然而，南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孟荞报的地址，竟然是一家人均几百的日料店。
虽然比不上江陵楼那种人均三千的地方吓人，但这家日料店的消费，对于一个普通女大学生来说，也算是天价了。
南野停车的时候还在向孟荞确认：“你确定……要在这里吃？”
孟荞解开安全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嗯。”
“这里人均好几百啊。”南野好心提醒，“你可以吗？”
孟荞：“你不喜欢吃日料？不喜欢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我们换家店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野也下了车，“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看我开了这辆车，就非要到这么贵的一个地方吃饭。其实就算去吃大排档我也不介意的。”
孟荞走在他的前面，冷淡地“哦”了一声。
“大排档太不卫生了，我介意。”
南野：？
为什么孟荞的回答，总是和他想象中的剧本不一样呢？？？
-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在点餐的时候，南野为孟荞的钱包着想，还是点得极其小心翼翼。
反观孟荞，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骄傲，不想在他面前掉面子，点菜点得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点那些最贵的刺身和帝王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南野简直看得心惊胆战。
中间有好几次，他都试图打断孟荞，但是对方语速飞快，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
“帝王蟹是今天新鲜的吗？那来一只。”
“鱼腩刺身和金枪鱼刺身是今天运来的吗？……哦不是空运？……还行吧，分别来一份好了。”
“这个北海道极品海胆也来一份。”
“还有这个寿司拼盘也要。我们两个，差不多够吃了吧？”
服务员笔下飞快，连忙点头：“够的够的。”
孟荞“嗯”了一声，点点头，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南野跟着她飞快的语速，看这价格看得眼花缭乱——
帝王蟹一只近千，两份刺身和海胆也都大几百了……
还有就这个寿司拼盘，六个寿司还不够他塞牙缝，竟然要六百多……
平生第一次，大手大脚挥金如土穷奢极侈的南家小少爷，觉得这定价贵得离谱。
这他妈是什么宰客店？？？
坑爹！！！实在是太坑爹了！！！
服务员收起菜单，转身想走，南野一把拦下她，因为着急，语气大概不是很好：“太贵了，少点几个。”
服务员懵懵懂懂“哦”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这男生虽然还带着几分青涩，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头发丝儿都写着“老子有钱”。
他从头到脚不是巴黎世家就是菲拉格慕，要是没看错的话，随手放在桌上的那个车钥匙，好像还是保时捷吧……
这样的少爷……还会嫌贵？
她正在心里这么嘟囔，就听见男生对面穿着朴素平平无奇的少女开了口。
“不用。”孟荞语调平缓地点了点头，“就这几个。”
南野不理她，语气更强硬了几分：“给我改。”
孟荞：“不用听他的。”
南野：“改！”
孟荞：“我有钱。”
南野：“你改不改？”
“……”
这两人一来一回，服务员都在一边听得头晕眼花，直接懵了。
几个回合之后，孟荞明显不耐烦了，直接拿出手机，把支付宝花呗打开。
手机朝向南野，话是对着服务员说的。
“我还有几千块钱的花呗额度没有用。足够了。”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下：“……小姐，我们这里是不能支持花呗付款的。”
“……”
“我们只支持现金、银行卡或者微信和余额宝转账。”
孟荞：“……”
她面无表情地拿出钱包，拍了一张银行卡在桌上。
动作没什么攻击性，但南野却莫名听出了一股气势汹汹的味道。
“你别听这个穷逼说话。”孟荞说，“我银行卡里的钱，也足够了。”
南野和服务员同时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保时捷车钥匙。
这他妈的……穷逼？
-
一餐饭下来，孟荞惜字如金，说话只寥寥几句。
就光听着南野坐在她对面，唱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其实我也很喜欢大海的。我小时候我哥带我出过海，我当时躺在游艇的甲板上，沐浴着阳光，享受着海风阵阵，那种感觉真的到现在都忘不掉……”
